第七章 再历情劫
沈培培被宋凛噎得很没面子,哼了一声拉着烂泥一样的汪泽洋走了,总算还给周放一片清净。
跟着宋凛往车的方向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周放心底有一瞬间的柔软。
上了车,周放低头扣着安全带,好奇地问宋凛:“你怎么来了?”
宋凛开着车驶出了停车场,淡淡地答道:“你公司送来的宣传册有点儿问题。”
周放诧异地说道:“这点儿事需要你亲自来?”
宋凛交完停车费,将车开上了喧嚣的大道,始终目不斜视。
“顺路。”
工作日晚上九点以后主干道就不堵了,没一会儿宋凛就将车开回了家。
两人优哉游哉地散着步往家走,宋凛解开了西装的纽扣,双手背在身后。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英俊而迷人。
两人全程聊着公司那批货的问题,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硝烟四起,不管周放说什么,宋凛都只是点点头,或者说个“嗯”字。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到好像在谈恋爱一样,周放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难以控制。
宋凛把周放送到楼下,没有再跟上去。
周放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回去?”
“不了,”宋凛摆摆手,“今天不住这里,还有点儿事。”
周放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那你慢走。”
走进公寓,周放看见楼下接待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色冷峻:“你怎么在这儿?”
见周放过来,霍辰东才不紧不慢地合上杂志站了起来。
“毕业六年,班里要搞一次同城同学的聚会。”
周放有些抗拒:“这种事需要你来通知我?”
霍辰东微笑道:“是我组织的。”
周放知道,霍辰东现在想吃回头草的火苗正盛,不早点儿灭了,后面烦的地方更多。她看了一眼时间,对霍辰东说:“我们出去聊聊吧。”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公寓,就看到去而复返的宋凛。三个人迎面相遇,都有些尴尬。
宋凛直勾勾地盯着周放,表情冷峻,目光清冷。
周放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点儿东西。”
“哦,我出去有点儿事,那我先走了。”
周放也没想太多,只想快点儿把霍辰东“KO(击倒)”出局。
周放走过宋凛身边的时候,宋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周放回过头来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去哪儿?”
周放压低了声音:“和他有点儿事说。”
宋凛看了一眼时间,眼眸又沉了几分:“你确定要这个点儿去?”
内心坦荡的周放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宋凛看了等在一旁的霍辰东一眼,又看向周放,最后放开她的手,冷漠地说了三个字:“随便你。”
许多年没有和霍辰东一起出来过,周放总觉得每个细节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还记得她最爱Lemon Lime and Bitters(柠檬莱姆苦酒),她喝不了酒味,独爱柠檬、雪碧和苦酒的混合味道。
凭着记忆,霍辰东点的东西都是周放喜欢的,就在服务员要下单的时候,周放伸手拦住了她。
她看了霍辰东一眼,那一眼隔着许多岁月变迁和记忆中难以散去的爱与恨。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平静的一天,曾经她以为除了霍辰东,她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我已经不爱这些了。”她没有再看菜单,随意地说道,“一杯Moscato(莫斯卡托),谢谢。”
服务员走后,霍辰东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受伤地看着周放。
“这几年,你的口味倒是变了很多。”
“那是自然的。”
两人相对无话。霍辰东的视线落在桌上的店名LOGO(标志)上:“这店名倒是有意思,‘Sleepless in Seattle’。”
进来的时候,周放倒是没注意店名,原来是用了那部著名的电影的名字——《西雅图不眠夜》。
霍辰东笑笑,意有所指地对她说:“电影里有一句经典台词,‘Destiny takes a hand(命中注定)’。”几年的留学经历让霍辰东的美式发音非常迷人,他抿了抿唇,问她,“周放,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周放抬起头看着霍辰东,确定自己的心真的再不会因为他泛起什么涟漪,才慢慢地回答道:“这电影我也看了很多次,电影里还有另一句经典台词,‘Your destiny can be your doom’,命运也许会变成厄运。”周放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这么多年,我唯一确定的是,你是我青春里最坏的运气。”
“霍辰东,好聚好散,别再纠缠不清了。”
等不及酒上桌,周放已经起身。此时此刻,她只想回去睡觉。
“周放!”
霍辰东起身想拉她,却被她冷冷地避开了。
“我离开这么久,你没有遇到对的人,没有嫁人,这就是命运给我们的安排,不是吗?”霍辰东态度无比坚决,“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周放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当年我担心你去了国外会变心,我们之间的距离会因为见识、经历的不同越来越远。说到底还是我不自信吧,你那么好,而我这么平凡。这几年我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样子,我坚强了,也自信了。”周放抿唇,“我必须承认,你走以后,我找回了自己,但是同时,我也不再需要你。”
“我真羡慕你,这把年纪了,还活得这么文艺。”周放顿了顿,最后说道,“别再找到我家里来了,同学聚会这种小事,把地址发我手机上就行了。”
“周放。”
“再见。”
周放走得很洒脱,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被留下的霍辰东是什么表情,那些都是她不在意的了。
青春里的伤痛最后成了一道疤,伤口愈合了可还是留下了痕迹,但总归是不会疼了。
不得不说,说完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周放觉得无比轻松,好像放下了一直背在身上的负重,现在的她只想仰头对天空呐喊。
但是现在是晚上,她可不想被当成神经病。
站在电梯里,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子,周放感触颇多。
还有两年就要30岁了,周放感到时光将她锤炼成了另外一个自己。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过去想要的,而这些即便不是她过去想要的,她也不会放手了。看,人是多么奇怪的动物。
刚一跨出电梯,她就看见了宋凛的身影,他穿着家居服,不知是一直等在电梯口,还是正准备出去。
周放看他换了家居服,有点儿错愕:“你怎么又住这边了?不是有事吗?”
宋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爱答不理的样子。
“怎么了?”
宋凛态度冷漠,也不回答,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把门关得震天响。
周放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招惹宋大爷了。
周放洗完澡本来准备睡觉,结果肚子有点儿饿,又起来进了厨房。
家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冰箱冷冻层里的一个半加工比萨,家里的烤箱周放还从来没有用过,琢磨了半天才把比萨烤上了。
她转身去吹头发,刚吹了五分钟不到,家里突然就黑了。
周放诧异不已——这房子可是高级公寓,又不是大学寝室,怎么用个吹风机还断电了?
她开着手机手电筒,在电路开关那里研究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放弃自己琢磨,转而去向对面的男人求助。
周放有些忐忑地敲响了对面的门。
门开了,宋凛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后。
周放意识到今晚宋凛心情不好,两人只要四目相对,他必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她心里直犯嘀咕,宋凛的反常,难道是因为她和霍辰东出去了?
“有什么事吗?”宋凛问。
“我家里好像跳闸了,我弄不好。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宋凛看了一眼周放家的方向,冷漠地说道:“叫物业吧。”
周放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不肯帮忙,她也不好勉强:“那好吧,打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电梯门口走。
周放身上穿着一套带帽子的运动风格家居服,宋凛手一抬就抓到了她的帽子。
宋凛一拎一提,就把周放拉进了他的家。
宋凛面色冷峻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
这男人,完全是一个暴君,实在是太喜怒无常了。
周放缩着身子背靠着墙,小心翼翼地问他:“干吗?”
宋凛气势汹汹地抓住了周放的肩膀,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低头狠狠地亲了下去。那动作和力度,完全像恶狗啃食一样。
周放被他的动作弄疼了,挣扎着推开他,气愤地说道:“你狂犬病犯了吧?!”
宋凛还不解气,重重地咬了她一口:“我怕你不记得疼!”
周放死死地瞪着宋凛,终于明白过来,他的反常来源于何事。
她承认,她心里对这个男人是有感觉的,但这感觉还没有多到可以让他随意触碰她的过去,那是她不想与人诉说的部分。
“你想我怎么疼?你觉得我还没疼够?”
“周放,你根本不懂。”
周放毫不示弱:“我应该懂什么?宋凛,你今天以什么立场生气?”
她强迫宋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他:“你爱上我了吗?”
空气里好像有一根绷得很紧的琴弦,已经经不起任何人的撩拨,一碰就要断。
周放直直地盯着宋凛,不让宋凛有一丝一毫逃避的机会。宋凛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在等待他的回应,但良久,他只是淡漠地回答:“你教我怎么爱?我不会。”
周放承认,她感到了一丝失落,但她始终是那个要面子的周放。
她抿唇微笑着,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中年男子就是无趣,经不起逗。”
之后的一周,周放都在公司加班,忙起来就在公司里睡,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那之后她就没有再给自己碰见宋凛的机会。
等到她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元气,才能平静地回到那个位于宋凛家对面的房子。
周放想了很多种再见宋凛的画面,她甚至想好了应该以什么姿态、表情,说什么话才能维持她的骄傲。令她想不到的是,当她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宋凛,却在宋凛家门口看见了抱着书包蹲在那儿的宋凛的女儿——宋以欣。
15岁的孩子,再怎么叛逆,再怎么模仿大人,骨子里始终是个小姑娘。不知道她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见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儿,周放有点儿于心不忍。
“你怎么蹲在门口?没给你爸打电话?”
比起周放的镇定,宋以欣看见她的反应则大了很多。她一蹦三尺高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抚平衣服,两步跨到周放面前,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你怎么住在这儿?是他给你买的房子?”
这个“他”自然指的宋以欣她爸,宋凛他老人家。
周放觉得她的质问有些好笑,但想想她只是个15岁的孩子而已,自己本是好心,既然宋以欣态度恶劣,也懒得管她,直接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周放踏进自己家,刚要关门,就听见门口的宋以欣问:“喂,你家里有没有吃的?”
她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趾高气扬没礼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周放斜靠在自家大门边儿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宋以欣,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一般讨饭的人,态度可好了。”
宋以欣听完立刻变脸:“你说谁是讨饭的?!”
周放努了努嘴:“难道你现在不是在讨饭?”
“你……”宋以欣正要发脾气,一直饿着的肚子突然长长地叫唤了一声。孩子毕竟是孩子,关键时刻还是懂得服软。她鼓着腮帮子,虽有不服气,但还是收了脾气,很是乖巧地对周放说,“阿姨,我饿了一天了,你家里有吃的吗?”
周放慈眉善目地回答:“没有。”
宋以欣再次爆炸:“你耍我?!”
周放闲适地抠了抠指甲:“不过我倒是可以给讨饭的下碗面。”
“……”
宋凛近来回这套公寓的频率有点儿高,高到不管是司机还是秘书都是问都不问,直接把他往这儿送。
宋凛下车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感觉,从电梯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对面紧闭的大门,然后走到自家门口,拿出钥匙去开门。
宋凛还没进屋,对面的门就开了,宋凛闻声回头,正好看见周放打发叫花子一样把他的女儿推出了门。
“你爸回来了,滚回自己家去。”
宋以欣虽然对周放的恶劣语气多有不满,但是宋凛在跟前,她也没有太过放肆。
宋凛看了周放一眼,她还是寻常的样子,一头微卷的头发蓬松地披在肩上,看上去十分慵懒。她媚眼如丝地对他勾唇笑了笑,笑得他肾上腺素直飚。
这女人!
回了自己家,宋凛拎着女儿的书包往里走,他沉声问道:“吃饭了没有?”
宋以欣回到家就直接爬到沙发上躺着,一头绿色的头发格外显眼。
“吃过了,对面那个女人给我下的面条,手艺一点儿都不好。”
“重新给你做点儿什么?”
宋以欣撇撇嘴:“那女人拿电饭煲下的,一大盆!要不是我饿了,我才不会吃那么多!”
宋以欣有多挑食,作为父亲的宋凛是清楚的。他创业多年,这孩子一直是他父母在带,隔代宠孩子,等他把宋以欣接到本城的时候,她已经被惯得无法无天了。
要不是她叛逆得把宋凛母亲气到住院,宋凛也不会把她接到自己身边。
对于爸爸这个角色,他不会做,也做不好。
宋以欣很敏感,宋凛的冷漠和粗暴,宋凛父母生气时的口不择言,每个人都在她心里或多或少地留下过一些伤痕。作为成年人,谁也没办法真正探知这个15岁少女的内心,她多是凭本能行事而已。
他必须承认,这个孩子在宋家并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变成今天这样,每个人都有责任。
他没想到一贯叛逆的女儿能乖乖地跟着周放回家,还吃完了她做的一电饭煲的面条。这种画面,饶是宋凛用尽了想象力也完全想不出,心底忍不住有些异样的感觉。
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宋凛抢过宋以欣手里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去洗澡睡觉,都几点了!”
宋以欣对于看电视也没有执念,被他一提醒,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去找她的书包,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堆试卷递给宋凛。
“这些是要你签字的。”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眼睛不自然地转了转,“明天家长会,你记得去。”
宋凛皱眉:“前阵子不是刚开完,怎么又开?你们一学期开几次?”
宋以欣大约也知道这话忽悠不过去,只得老实交代:“我今天逃课被老师赶出来了,老师喊你明天去学校。”
宋凛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好像成了汽油,而宋以欣则拿着一个火把,点燃了熊熊的烈火。他一张一张地翻着女儿递过来的试卷,全是三四十分。宋凛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
“你在学校里到底都干了什么?我给你交那么贵的学费、住宿费,你只学会了和我顶嘴?”
宋凛拔高的嗓音一下子把宋以欣的情绪激起来了,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和他顶撞道:“你管我了吗?你就会骂我,你还砸坏了我的手机。你从我出生到现在抱过我几次?你有一天把我当你的女儿吗?除了钱,你给过我什么?”
“你看看你的样子!”宋凛越想越生气,扯了扯女儿绿油油的头发,“宋以欣,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早就被人打死了!”
宋以欣伤心地大吼:“如果可以,我一点儿都不想是你的女儿!”
宋以欣的歇斯底里让宋凛陷入了极度的沉默,他撕了那些碍眼的试卷,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最后冷冷地说:“我送你去学雅思,你给我滚去英国读书。”
宋以欣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大闹一通,不仅没有得到宋凛的关心,反而让宋凛下了要把她送出国的决心。一个15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倔强,一听要把她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跑回房间,拿家里的电话给她妈妈打电话。
十一位的电话号码宋以欣早已经烂熟于心,她总是在拨这个号码,虽然对方十次有八次不接。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刚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声“喂”,宋以欣就已经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妈,你回来吧!我爸有别的女人了,他不要我了,他要把我送到英国去!妈,求你了,你回来吧!”
“……”
情绪失控的宋以欣哭了许久,等她稍微平静了一些,电话那头的人才温柔地说起了话。
“以欣,你乖乖的,你爸说的是气话。”
“妈——”
嘟、嘟、嘟。
宋以欣还没说什么,电话已经断掉了,宋凛不仅挂断了电话,还直接把电话线给拔了。
他还锁了宋以欣房间的门,不管她在里面怎么拍怎么闹,他始终无动于衷。
宋以欣知道宋凛有多狠心,哭了一会儿就不闹了。在宋凛手上,她从来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宋凛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外面是星光闪烁的暗蓝色天幕,广袤得让人找不到边际,也分不清方向。
手机通讯录里这个十一位的号码,他从来没有拨过,印象中仅有的几次通话、见面,无一例外全是为了钱。他最后一次和那个女人见面是什么时候?上次在咖啡厅遇见周放的时候?
嗯,对,那次她说她得了癌症。为了要钱,她每一次的花招都不同,想到这儿,宋凛忍不住冷笑。
宋凛拨通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宋凛开门见山地道:“她为什么有你的电话?你拿了我那么多钱,为什么还私下去见她?”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对他的质问感到生气:“她是我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见她?我是她的妈妈!”
宋凛冷嗤:“当年你走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她是你的女儿?”
说起当年,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
“我中专毕业后,家里拿了你们家六万元彩礼就强行把我嫁了过去,谁也没有问过我要什么。”她的声音含着哽咽,“那时候你有什么?你告诉我你毕业后准备回那个破镇子当老师,当老师能有几个钱?你父母那个破店又能有几个钱?那时候我才几岁?你去上大学,一年才回来十几天,你爸妈也没给我多少钱。我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当好一个妻子,怎么当好妈妈?宋凛,你要我用我的一辈子守着你们家,这样对我公平吗?”
女人凄婉的声音不断地从电话听筒里传来,夹杂着沙沙的杂音。
“如果当初你就同意把我带出来,我会走吗?如果你早一点儿在这座城市创业,我会抛下我的孩子吗?你以为我不想她吗?”
宋凛觉得自己的心一定是石头做的,不管那个女人哭得多么伤心,他都始终没有任何情绪。
他握着电话,声音始终冰冷:“林真真,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再见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甘地反问:“宋凛,你凭什么?”
宋凛轻吸了一口气,许久,他才冷漠地回答:“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女儿,有一个像你这么不堪的妈妈。”
周放觉得奇怪得很,自从她上次碰到宋凛的女儿后,宋凛就有好一阵子不回这边住了。
她不禁想起当初宋凛秘书与她说的那些话。
宋凛这个人对感情冷漠、对女人随便、对事业心狠手辣,唯独对这个女儿,虽然教育不得法,但是是实打实地关心。
人人都有软肋,其实宋凛也不是真的没有弱点。
周末,周放本来准备回爸妈家吃饭,却不想被秦清一个电话给拦截了。
秦清也不问问周放有什么安排,说完要来就直接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她就打了一个出租车火急火燎地到了周放家里。下车的时候大包小包的,一副逃难的样子。
事实上,她还真是来逃难的。
秦清近来惹上了情债,对方是一个她五年前认识的小弟弟。
周放边吃力地拖着秦清的行李箱往家里走,边没好气地问她:“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你逼成这样?”
提起这人,秦清也是一把辛酸泪,她轻叹了一口气:“想我这几年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居然被一个22岁的小男孩逼得有家不能回。”
“22岁不好吗?你不是一贯喜欢‘小鲜肉’吗?”
秦清摇头说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只喜欢肉体关系。”
周放也顾不上累了,凑过来八卦道:“怎么,这个还有精神上的?”
“说了你都不信。”秦清说,“五年前我不是刚离婚吗?当时我挺痛苦的,就在网上蹲论坛,然后认识了一个男网友,两人一聊聊了好久,挺有好感的,后来我就想约着见一面。”
“然后?”
回忆起从前,秦清这情场老手居然老脸一红:“见面以后,发现那小伙子长得挺帅,个子也高,我当时比较饥渴,就把他往酒店里拐。”
“继续。”
“我衣服都脱了,觉得不能白睡人家啊,就问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可是从来不占便宜的,就想着这也算作为睡人家一晚的报答。”
按下电梯按钮,周放转过头问秦清:“那他要了什么?”
“他说,他也没什么需要的,叫我给他写试卷。”秦清讲到这里,脸色变了变,“我看这孩子长得高,想着可能是个大学生,我也没毕业几年,要是同专业的试卷估计还是会做的。”秦清顿了顿,撇着嘴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给我拿了一沓试卷和一本参考书,我翻过来一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周放觉得这故事实在有些荒诞,难以置信地问她:“高三的?”
秦清痛苦地点了点头:“17岁。”
周放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前几天我去做投资,在投行里又碰到他了。这孩子现在在投行里上班,小小年纪都是业务骨干了,经理把我安排给他招待,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他就提醒了一下我。”
“然后就缠上你了?”
秦清无奈地点点头。
周放想了想,认真地说:“投行吧,年龄资历比较虚,多看背景和本事,听你的描述,感觉他外表、能力、经济条件都和你以往包的那些‘小鲜肉’不一样啊,很优质啊!”
说到这些,秦清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那必须不一样。”
“要不你考虑考虑长期发展?”
秦清白了周放一眼:“我疯了吗?!他比我小6岁!我这不是祸害祖国的花朵吗?”
“以往你包那些小帅哥时,也没见你这么有人性。”
“那怎么一样?我那是替那些找不着谋生之路的‘小鲜肉’解决了就业问题。”
周放忍不住吐槽:“您老人家可真敢说。”
秦清逃难出来,很多东西走得太匆忙没有带。行李放下后,周放就开着车带她到最近的Shopping Mall(购物中心)买东西了。
这片商圈是围绕着宋凛参与开发的楼盘而建的,集购物、休闲、娱乐、生活于一体,也带高了附近的房价。
超市在地下一楼,卖的都是进口商品,价钱比较高,逛的人不太多。秦清在找自己惯用的漱口水和牙线,周放的视线则落在了一旁的计生用品上,家里那盒安全套好像被宋凛用完了。
周放还没打算买呢,秦清已经绕过货架走了过来,看到周放在看安全套,嘴上自是没有好话。
“哟,看最大号的呢?”
周放白了她一眼:“去。”
秦清撇撇嘴道:“这男人可真抠,这玩意儿都要你买。”
秦清这满嘴跑火车的本领周放是了解的,为了防止她再说下去,赶紧扯着她去结账。
从超市出来,见很多人乘着扶梯往楼上走,秦清也非要拉着周放一起去凑热闹。
一楼的国际区域全是国际知名的一线奢侈品牌,此刻挤满了人,这让两人有些诧异——难不成是大牌打一折了?
挤进人群,她们才发现是某奢侈品牌进驻Shopping Mall的开张剪彩活动,品牌请来了新晋“95后小花”来站台,该“小花”以“素颜女神”的称号走红,形象健康甜美,参演了几个小说IP改编剧,最近风头正劲。
很多人拿着手机一直在拍她,并且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现场人头攒动,声浪阵阵,这姑娘的人气倒是实打实的。
秦清看着现场的状况,感慨道:“靠脸吃饭就是好。”她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老天爷不赏饭啊!”
周放推了一把她的额头,阻止她再胡说八道,拉着她往人群外围走。
“哎哎哎!等等!”秦清一把又把周放拉了回来,“你们家宋凛也在。”
周放回过头来,正看见宋凛拎着咖啡色的缎面彩带,优雅淡然地剪了下去。
现场掌声如雷,面对镜头,宋凛始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目光清冷疏离,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视线落在周放的脸上,周放不自在地抠了抠手指。
“他看我们这边了。”秦清笑着推了推周放的肩膀,“这么远还眉目传情。”
周放拍了秦清一下,正准备说话,就发现他只是淡淡地扫了自己一眼,停留的时间很短,很快就将视线移向了别处。周放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周放和秦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自作多情后的尴尬,周放尤甚。
宋凛这人虽然经常有花边新闻,但是多是被偷拍。他为人素来低调,不爱参加这样的活动,怎么会好心给人家的品牌剪彩?
“最近看微博,April代言人的合约到期了,这意思是不是下一季的代言人是这‘素颜女神’?”
周放远远地看了一眼宋凛,正看到商城屏幕上镜头拉近,那小明星自然地挽上宋凛的手臂,微微偏头靠向他的肩膀。面对突然靠上来的年轻女人,宋凛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两人的脸一起转向相机,那小明星对着镜头灿烂地微笑着,宋凛则是一贯沉稳持重的模样,那画面看上去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走了。”周放强扯着秦清离开,她不想承认自己在那一刻感到了一丝失落。
这种反反复复、忽上忽下如同坐过山车的感觉实在让周放没有安全感。
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保持过这样的关系,不管是霍辰东还是汪泽洋,她都是堂堂正正地交往的。
女人的心和身体是一起的,就算周放再怎么嘴硬也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已经把宋凛当作自己的男人来依赖了。
待两人走远了,秦清终于忍不住骂道:“男人就是不自重,人家要靠就让靠。瞅瞅他那是什么眼神,跟不认识你一样,睡过就忘,记忆力比金鱼还差。”
秦清戳了戳周放的肩膀:“我早就和你说了,你有钱有人,玩儿那些‘小嫩草’多好?你呢,非要挑战高难度,去攀高峰。”
周放皱了皱眉:“我攀谁了?”
秦清乜她一眼:“你说谁?宋凛啊!”
此时此刻,这个名字让周放的心一沉,说话间,头不自觉地低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清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周放:“放,你别告诉我你认真了。你知道宋凛是什么人吗?他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少年了?哪怕是传绯闻,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坚持一年的!”
周放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许久许久,她才听见自己有些低落的声音。
“一年啊,那还挺久的。”
秦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你!赶紧醒醒吧!”
秦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是来商场,怎么都不肯就这么空手回去,要求去做美甲。周放指甲短,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心情,提出自己去逛逛。秦清知道她心情不好,便随她去了。
名牌店的开业活动结束后,“素颜女神”乘坐保姆车离开了,那些粉丝都追去了停车场,商场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其实周放也没心思逛,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她不想承认自己此刻的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一个人走着走着,又走回了方才宋凛剪彩的品牌店,开业酬宾,里面的顾客远比一般的时候多。
周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她挤在人流中跟着逛了逛,走进内区,人少了一些,她一抬头,远远地看见宋凛正在和里面的人说什么。
宋凛一抬头,正好也看见了周放,远远地与她四目相对,然后勾了勾唇,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微微低头,不知道和人家说了什么,那人走后,他就径直向周放走来。
周放脑子有些乱,转身就想逃走。
没走出两步,她已经被宋凛拉了回来。
他对这家店的功能分区无比熟悉,两步一带就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这家店里的试衣间不算逼仄,比一般店铺的大出许多,宋凛将周放抵在墙角,两人靠得很近。周放能感觉到宋凛的呼吸悉数落在自己的头顶,这让她的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
周放踮着脚,背紧紧地靠着墙壁。她从试衣间的镜子里看到了他们紧紧相贴的身体,以及宋凛脸上的一丝欣喜。
“怎么落单了?”他还是一贯轻描淡写的口吻,“你那朋友呢?”
周放觉得他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气味,视线也不自觉地落向他的左肩。
女人矫情起来真是可怕,可她无法让自己从俗套的矫情里跳出来。原来听说和亲眼看到真是两回事,她听到过许多关于宋凛的传言,可他和别的女人挽着手在她面前出现,这对周放来说是第一次。
他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周放立刻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她用力地捶了他一下,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逃出来。
宋凛没有松手,只是低着头,看着周放在他怀里泥鳅一样地扭动,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这是闹什么别扭?”
周放推了他一把:“就是讨厌你这动手动脚的老流氓行径,不行吗?”
看着周放撇着嘴孩子气的举动,宋凛眼眉微弯。平日里淡漠疏离的男人,一笑起来却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奇异感觉。
不难看出,此时此刻,他心情很好。
“还在为我上次的话生气?”宋凛一只手搂着周放的腰,一只手拍着周放的背,用逗孩子的语气说着,“怎么?这是要和我闹决裂啊?”
宋凛以为周放还在为上次他说“不会爱”的事而生气,她也懒得解释。她被他困在怀里,动也不能动,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尤其是他左边的肩膀。
宋凛不提上次还好,一提周放更气,她猛地踮起脚,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毫不犹豫、绝不留情地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宋凛的肩膀上。
宋凛被咬了,既不躲闪也没有吃痛的表情。许久,他抬了抬肩膀,扯动的时候,明显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低头看了周放一眼,笑意颇浓。
“女人就是麻烦,爱记仇。”
周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嫌麻烦你别找女人啊。”
宋凛坏坏地一笑,大手滑过周放的纤腰,挑逗地一掐:“多了确实吃不消,还好只有一个。”
周放不想承认,宋凛随口一句哄女人的话就让她平静了下来。但她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还在,她挺着胸,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别开头:“谎话精。”
宋凛对她淡淡地笑了笑,也不解释。
“你怎么会来这儿?”宋凛手上适时地松开了一些,眉毛微挑,“怎么,知道我要来剪彩,特意来支持你男人的?”
周放白了他一眼:“你自恋病又犯了吧?”
“刚才看到你我还在想,活动结束估计你就走了,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时间,“为了和我一起吃饭?”
周放实在太佩服这男人自恋的本领,简直登峰造极,她忍不住揶揄他:“怎么,‘素颜女神’不和你吃?”
周放这话一出,宋凛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冷冽的眸子眯了眯,低头看着她说:“我说怎么跟奓了毛的猫似的,原来是吃醋了。”
周放瞪大了眼睛:“我吃多了?”
宋凛故意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周放的腰,很是认真地说:“确实吃得有点儿多。”
“嘁。”周放没心情和他斗嘴,转身要走,又被宋凛拦腰给抱了回来。
“上次你不是说我摔坏了你的包吗?”宋凛说,“择日不如撞日,给你买个新的吧。”
宋凛用手指了指外面:“要吗?”
周放不想被他抱着,也懒得和他再说下去,拍开他的双手,两步踏出了试衣间。
她本来已经要走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这男人,不能这么便宜他,得出血!
“我也不坑你,买一个意思意思就行。”
宋凛背靠着试衣间的镜子,双手环胸,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右边嘴角勾起,看上去坏坏的。
“好。”
周放倒是真不客气,进了店里,不买对的,只买贵的,那一脸土鳖相让人家店员都有点儿无所适从了。
不管她怎么作,宋凛始终从容淡定,从进店到签单,一直维持着良好的风度,连笑容都和之前一般无二。
签完单,店员在低头包装,见周围不停有人向他们投来目光,周放感觉到一丝不自在,压低声音问宋凛:“怎么感觉这里的人都对你挺熟的,经常来啊?”
“这个购物中心,我也投资了一部分,入驻的品牌都要过我的手。”
周放点点头,心想,难怪他要在附近投个楼盘,奸商啊。
“怪不得别人找你来剪彩。”
宋凛将手肘靠在柜台上,整个身子微微倾斜:“找我剪彩,是因为我是几个投资方里唯一的脸面。”
周放又是一个白眼。
顺利拿到了包,周放冷冷地瞟了宋凛一眼:“没有乱七八糟的意见,要什么就给买什么,你这逛街品德倒是不错,不知道经过多少人锻炼了。”
宋凛低头看了她一眼:“第一次。”
周放看着他的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几秒,半晌,她别开头去:“谁信?”
拎着爱马仕的橙色袋子,周放酷酷地出了店门。
“我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她连“再见”都没有说。
宋凛拉住她:“不一起吃饭?让我‘赔个罪’?”
周放仰起下巴:“不必了,‘包’治百病,我更喜欢这种赔罪方式。”
“要包不要人?”
周放冷嗤了一声:“像你这种人到中年的老男人,除了钱还有什么值得要的?”
“呵。”宋凛眯了眯眼睛,微微低头看着她,“欠收拾了?”
他话里有话,周放被他说得脸一红,懒得再理他。她拎着包走远了两步,又不甘示弱地回过头来:“是挺欠,毕竟我年轻,需求大。”
宋凛脸上瞬间露出笑意,对周放勾了勾手指:“过来。”
周放怎么可能听他的?
此时此刻,远离宋凛才能保平安。
秦清做完指甲,看到周放拎着个爱马仕的大袋子,大剌剌地坐在那里等她,吓了一跳。
“我就做个指甲,你随手就去买了个爱马仕的包?”
周放撇嘴挑眉,抠了抠手指甲,淡淡地答道:“捡的。”
秦清自然不会相信周放的鬼话,羡慕地上手就掐住了周放的脖子,左右摇晃:“周放啊,我不过是做了个指甲,你就沦陷啦!”
周放一手戳在秦清最怕痒的腰间,两人瞬间笑闹着打成一团。
周放的爸爸是做服装加工生意的,几年前周放和汪泽洋创业,第一件事就是扩大了爸爸工厂的经营范围,成为外贸业务的ODM(服装品牌生产商),为欧洲的休闲品牌做贴牌生产。这一支线使周放的公司得以发迹,每年能盈利四五百万,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但周放为了能全力进攻电商女装,还是毅然决然地砍掉了外贸业务。
在她的经营理念里,只有先做减法,才能一心一意地做加法。
“双十一”的电商战争还有两个月就要来了,为了迎战“双十一”,最近公司的人都处于紧张状态。怎么才能在“双十一”之前将预热做到最佳,真是让周放伤透了脑筋。
还有半个月就是今年“金栀奖”的颁奖典礼,作为上城电影节最重要的一个颁奖典礼,自然是受众人期盼。这样一年一度的盛典,也是厂商的绝佳广告投放的机会。
“金栀奖”几个夺奖大热门人物的红毯秀对于原创品牌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宣传手段。
“大花”都有固定合作的品牌,周放唯一能下手的就是被提名“最佳新人”的几个“小花”,她们还处于娱乐圈的底层,资源较少,穿不到当季的大牌服装。
炒了上次那个侵权设计师后,周放吸纳了一个刚从纽约回国的新锐设计师,这个设计师在美国跟过著名的华裔设计师Lily Chen,随她在纽约时装周办过秀,熟悉高定,是周放请回来提升品牌气质和格调的。
公司倒是不缺人,就是怎么说服明星同意合作的问题比较棘手。
公司例会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意见。
市场部和营销部的同事都对“双十一”严阵以待,提起意见来也格外认真。
“余婕是这次‘金栀奖’的影后热门人选,她和我们公司有过节目上的合作,上次她选中的款式月销六十多万件,要是能说服余婕,我们在‘双十一’有望冲击全网第一。”
上次的节目,余婕是怎么选中周放公司的,别人云里雾里,周放却是心知肚明,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直接否决了这个建议:“余婕太大牌了,看不上我们,选秀是草根节目,红毯是贵族活动。”
手下的副总也跟着附和:“April已经提前下手了,签了余婕做新一季的代言人,这次April也是上城电影节冠名赞助商之一,余婕就算不赢也够风光的了。”
“……”
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也没有什么头绪,周放觉得这样耗时间也没有意义,就提前散会了。
大家出了会议室,还在议论余婕的事。周放的助理一脸困惑,低声嘀咕了起来:“之前看微博里爆料,April是要请那个‘95后小花’贺冰言当代言人的,怎么变成余婕了?”
周放觉得这名字听着耳熟:“贺冰言?”
“就是前阵子和宋总一起剪彩的那个。我看爆料里有现场照片,她还挽着宋总的手来着,我以为她是宋总的新欢呢。”
原来是那个女孩啊,周放一下子就想起了剪彩那天的场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贺冰言,我们有没有希望找上她?”
助理皱着眉摇摇头:“我看难,她现在上位速度很快,估计只有宋总出面才能有点儿希望了。”
周放笑了笑:“那就只好请宋总出面了。”
助理一脸震惊地问:“宋总会出面吗?”
周放拍拍助理的肩膀,狡黠地眨眨眼:“裙带关系就是拿来用的。”
对周放这种两三千万身家的小公司来说,搞定人气正旺的“小花”贺冰言就像天方夜谭,但对宋凛来说,也就是几通电话就能搞定的小事。
周放厚着脸皮提出了要求,宋凛很爽快地答应了,没两天贺冰言的经纪人就和周放联系了。
周放新挖的设计师既有天分又肯努力,为了给贺冰言设计红毯礼服,看完了贺冰言所有的访谈和节目,依照她的气质为她设计了一条裙子。裙子是天空蓝的颜色,精致的珠钉装饰图案与轻盈薄纱完美结合,看上去生机勃勃又仙气十足。贺冰言试穿以后表示非常喜欢,与周放的合作也十分愉快。
走出工作室后,司机和设计师去取车,周放陪着贺冰言和她的经纪人往停车场走去。
贺冰言戴着帽子,一身黑色衣裤,这是明星的常见打扮,低调的同时方便躲避相机和群众。贺冰言是“95后”,不过刚满20岁,饱满的脸庞清纯又不失风情,气质亲和,镜头前活泼可人的她私下却不太爱说话,眼里也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
两人并肩走着,贺冰言侧过脸看看周放,突然问她:“周总是宋总的女朋友吗?”
周放对于贺冰言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她自己都还没有厘清和宋凛的关系,又怎么回答别人呢?于是她本能地否认:“不是。”
“这样啊。”贺冰言笑笑,脸上的苹果肌微微隆起,十分可爱,“能让宋总亲自打电话让我帮忙的,我还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呢。”
周放思索了一会儿,才面不改色地回应:“宋总之前欠我个人情,这次是还人情的。”
贺冰言抿唇笑了笑:“真不知道宋总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
周放有些诧异,蓦然间觉得呼吸一滞:“他有女朋友了?”
“是啊。”贺冰言眨巴着眼睛,表情调皮地说道,“上次我和宋总一起剪彩,在那之前本来一直在谈April的新一季代言,结果剪完彩事情就黄了。我的经纪人去问,宋总说,因为女朋友吃醋,所以不找我当代言人了。这理由也是挺莫名其妙的,我都不认识宋总的女朋友,和宋总也只是剪彩的时候一起拍了个照而已,吃醋的理由是什么呢?”
贺冰言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周放,手指点着下巴,她思考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姿态:“宋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本来不想帮这个忙的,但是我实在很好奇宋总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来了。”
周放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听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错愕。
那天在购物中心的时候,秦清也说过April要换代言的事,但宋凛拒绝贺冰言的理由实在让周放不敢相信。
宋凛这个人,做任何事都是在商言商。贺冰言再怎么势头猛,始终是个没有重量作品的新人,比不上余婕的影响力,以宋凛的性格,本来也该选余婕才对。
但宋凛做任何事都十分稳妥,万一以后人家“小花”红了,曾经被嫌弃过人气不够,绝对影响交情啊。他也许只是拿周放当挡箭牌,就像当初对那个常总一样。
看着贺冰言年轻又朝气蓬勃的脸,周放告诉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她赶紧摇了摇头,礼貌地一笑。
“很可惜,我真的不是他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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