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乔细雨安静地看着俞家宁, 等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俞家宁看着乔细雨那双通透的眼睛，愣了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难么？”乔细雨见他迟迟没有回答。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又不是傻子。”俞家宁抓着黑板擦的手渐渐收紧, 蛮横地为自己辩解，“喜欢不就是对一个人好，总跟一个人黏在一起吗？就是给对方送礼物, 买东西, 说好听的话，不就是这样吗？”
他拼命地想回答出一个完美答案，于是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拼凑在了一起。
他觉得, 这个回答应该没有错了。
喜欢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乔细雨却笑了一声, 看见他的眼神中有微微的嘲笑, 还有一丝丝怜悯：“是这样吗？”
俞家宁皱眉看着她，越发疑惑。
乔细雨转身把黑板擦轻轻放回讲台上，然后躬身从水桶里取出洗净的桌布，擦拭讲台。
“俞家宁，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是不是没有被人爱过。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乔细雨垂眸擦着讲台，面容平静, “你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什么叫爱。”
她把桌布放进水中，污渍粉尘在水中散开, 顿时浸染了整桶清水。
乔细雨独自提着水桶走出教室, 没有再看背后的人。
只是在即将走出教室门的时候, 她的脚步暂缓了一下。
“俞家宁。”她还是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轻柔，“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心理，才对我说的喜欢，我也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但如果，你是基于某种想要伤害别人的意图，才对我说出了喜欢，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人是能体察出的，你现在对我说喜欢，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既然做了同桌，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互相尊重过完这一年，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思，好好念书吧。”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说着，乔细雨转身离开教室。
俞家宁只身站在空荡的教室之中，风吹动垂落的窗帘，残血色的夕阳涌入，把他的面孔照射成半明半暗。
俞家宁的神情复杂。
他沉默良久，伸手捞起一旁的书包单挎在肩膀上，阴沉着面孔闯出教室。
可就在经过隔壁班的时候，隔壁原本空荡的教室内却突然闯出一道身影。
俞家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就已经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蛮横拽进了隔壁的教室。
门被对方关上，俞家宁抬头，刚看清对方是谁，就已经被对方抓着肩膀狠狠按在了墙壁上。
冰冷生硬的墙壁撞击得肩胛骨生疼，俞家宁的双眼却微眯笑起。
他盯着对方的脸，玩世不恭笑道：“陈起年，没想到你还喜欢听人墙角啊？听到我对她说喜欢，你是不是很生气啊？”
陈起年单肩背著书包，手紧紧按着俞家宁的肩膀，手背上青筋一条条爬起。
平日对着乔细雨时温柔沉默的面孔此刻透着阴戾，俊昳的眉眼里藏着风霜般的寒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陈起年的声音原本就偏低，此刻压着愠怒，声音更沉，像是一道道低哑的闷雷，翻动风波。
俞家宁欣赏着陈起年脸上的种种表情，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不舍得错过分毫：“难得看到你这么紧张火大的样子。不过，你生气的样子怎么都那么好看？看着真是令我高兴。”
陈起年抓着俞家宁的肩膀往墙壁上一撞，俊昳的面孔咬紧牙关，像是已经忍到了发泄的边缘：“如果你再敢多说一句废话……”
“哎，不要恼羞成怒嘛，这样就没意思了。”俞家宁举双手投降，脸上却是欠打的嚣张，他懒洋洋地挑起下巴，轻蔑看着陈起年，“她还没有答应我，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放轻松。”
“但是……”俞家宁接着说。
他身体微微往前倾，贴着陈起年的耳边狂妄地轻笑：“之后答不答应，就不一定了。”
陈起年脸色铁青，抬手一把揪住俞家宁的衣领把他狠狠抵在墙上，抬手一拳头砸了过去。
俞家宁被这一拳猝不及防地打偏过面容去。
他一声闷哼都没有。
再转过头来时，被陈起年砸过一拳的地方已经高高红肿而起，嘴角也微微擦破了点皮，两颗血珠顺着嘴角慢慢滑落到俞家宁的尖下巴上。
陈起年的眸子如同鹰隼般冷峻阴戾，毫无感情。
“收起你的小伎俩。”陈起年盯着俞家宁，“她不会被你骗到。”
“噢？这么有把握？”俞家宁挑眉笑，“可是，我就是喜欢打破别人那种信誓旦旦的把握。”
“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把你脑海里那些龌龊的想法拿出来尝试，尤其，是尝试在她的身上。”陈起年的眼帘一瞬抬起，眼仁里警告的意味尽显，“你动她，就是在踩我的底线。”
“如果你踩到我的底线，我送你的，绝不只是今天这简单的一拳头。”
陈起年修长的手松开俞家宁的衣领。
衣领已经被揉皱。
陈起年退后，抬手一拉单肩上背着的书包，侧眸瞥了一眼靠在墙根上的俞家宁，转身推门离开。
陈起年离开，教室内又只剩下俞家宁一人。
俞家宁的膝盖缓缓弯曲，整个人无力地滑落，靠在阴暗的墙角，面无表情。
他的眼神空洞看着窗外夕阳，沉默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而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背着包离开。
-
乔细雨走出校门的时候，城市已华灯初上。
就在下地铁站的前一刻，乔细雨突然接到乔安娜的电话。
“乔乔，还在学校吗？”听筒里妈妈的声音带着笑意。
乔细雨愣了下：“不在了，妈妈。”
乔安娜：“噢？那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这边的地铁站，我刚要下去。”乔细雨问，“怎么了？”
“那就好。”乔安娜笑起来，“你不要下地铁了，站在那边等我，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
“接我？”乔细雨微愣。
乔安娜笑吟吟地说：“是啊，今天刚跟华锐的领导层开完会，我们公司的设计图通过了，这两天可以休息下，妈打算今天带你出去撮一顿。”听筒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那你在地铁站等妈。”
“好。”乔细雨点点头，乖巧地挂断了电话，在地铁站入口便找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站好，等着乔安娜来接她。
没过两分钟，一辆白色的宝马8系就朝着她所站的方向开了过来。
乔细雨认出那是乔安娜的车，朝前走了两步。
车稳稳靠边停在乔细雨的面前。
车窗摇下，驾驶和副驾驶上分别坐着乔安娜和简书意。
乔安娜穿着一身定制手工女款西装，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大波浪，红唇妆容精致，配饰大方得体，俨然像是一个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都市女郎。
乔安娜挑眉道：“坐后边去。”
乔细雨点点头，拎著书包打开车门，准备入座。
可是打开车门以后，乔细雨却愣住了。
“乔乔。”坐在后座左边的陈起年侧首微笑，和乔细雨打招呼。
乔细雨不知道陈起年也在，一瞬间有些茫然，又有些脸红起来。
“噢，我刚才去你学校接你哥的时候，小年正好也出来，我就让他和咱们一起去吃了。”乔安娜把着方向盘，扭头过来看着乔细雨，“还愣着做什么啊？不叫起年哥哥？”
“起……起年哥哥。”乔细雨小声喊了一句，然后抱著书包坐在副驾驶后的位置。
“车门关好。”乔安娜交代道，“起步了。”
乔细雨依言关好车门，把书包放在膝盖上。
乔安娜单手抡了一圈方向盘，悦耳的马达声响起，车平稳驶入主干道，汇进下班时的车流当中，行驶远去。
封闭的车厢内播放着肖邦舒缓的钢琴曲目，乔安娜一边开车，一边叮嘱简书意：“儿子，在公众号上先把队排了，这个时候是饭点，人多。”
简书意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垂眸点着手机：“知道了，在排了。”
“前面还有几桌？”乔安娜问。
简书意：“20多桌。”
乔安娜笑两声：“那不着急，我慢慢开吧。”
简书意回头，看向车后座的两个人：“我们去吃大宅门火锅，可以吗？”
陈起年温和笑道：“客随主便。”说着，扭头看向乔细雨，“乔乔呢？”
乔细雨小鸡啄米点点头，脸红红：“我都可以……”
简书意转过头，继续玩手机，留下后座宽敞空间之中的两个人。
乔细雨抱著书包，跟陈起年并肩而坐，封闭的车内有淡淡的香味，想起今天下午在花园时的情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小鹿乱跳，因此，也不好意思同陈起年开口说话，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沉默存在。
但好在乔安娜及时打断了沉默。
“乔乔，我刚听你哥说，期中成绩已经出了？”乔安娜笑道，“这次考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提到成绩，乔细雨的脸上挂了几丝笑容。
她略有些激动地从书包里取出成绩单：“我这次考得不错，全班30名，全年级前300了。”
乔安娜高兴道：“噢？那很有进步嘛，比你哥强多了，他这次啊，都排到1000名之后了。”
“妈，请不要拉踩。”简书意缩在副驾驶，闷声道，“都是亲生的。”
乔细雨点点头，有几分骄傲地说：“英语118，接近满分了，语文也上了110，而且这次我数学也上100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侧眸看向一旁的陈起年，兴奋道，“我第一次上100分。”
陈起年看着乔细雨，眼神欣慰中带着些鼓励：“看来，我们的学习方法初见成效。”
乔安娜爽朗笑着：“乔乔，你看，妈让你跟着起年哥哥一起学习这个选择没错吧？今天一起吃饭你可要好好感谢哥哥啊。”
“妈……”乔细雨撒娇地看着乔安娜，“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的。”
陈起年修长的手伸过来，微笑道：“让我看看你的成绩单。”
“嗯嗯。”乔细雨把成绩单递过去。
陈起年垂眸，安静而仔细地看完乔细雨的全科成绩，然后温柔地抬起眸，把成绩单递回乔细雨手中：“照这个形势来看的话，如果可以继续保持，然后稍微提升一下，升高中的时候升入本部高中的几率应该稳了。”
乔安娜很高兴：“那乔乔就是我们家第一个凭实力考进七中高中部的人了，值得庆祝。”
简书意闷闷道：“喂喂喂，妈，我难道不是考进七中的人吗？什么叫我妹是第一个考进的，我不是人啊？”
乔安娜瞥他一眼：“臭小子，你是考进的吗？你是因为球打得好被特录的，还好意思说。”她补刀，“文综这次就考了150，还有脸讲呢。”
简书意捂着胸口，受伤道：“妈，我果然是你亲生的。”
母子俩的一唱一和顿时把车内的气氛缓解轻松，乔细雨笑起来，抬手戳了戳哥哥的脸：“让你话多，被妈妈怼了吧？”
陈起年温柔笑道：“既然你的成绩已经上100了，上次我们约定的事情也该兑现，这周放假出去玩的时候，我请你出去吃饭。”
想起那天的约定，乔细雨的脸红扑扑的。
她安静温柔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笑盈盈地：“嗯嗯。”
乔安娜好奇问道：“你们假期要出去玩吗？”
陈起年礼貌道：“是，阿姨，我们打算在市内逛逛，您要是不放心的话……”
“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乔安娜透过后视镜，笑着看向陈起年，“你带乔乔出去，我是最放心的。乔乔，约好出去玩就要好好玩尽兴，但是不要给小年添麻烦，你要多少钱妈给你。”
简书意弱弱问道：“那我呢？妈，我和他们一起出去，你不给我点钱？”
乔安娜瞪他一眼：“臭小子，你自己不是还有压岁钱吗？拿自己的！”
简书意捂脸：“……”
“你们想好去哪玩了吗？”乔安娜问。
“还没有。”陈起年道。
“我也没有。”乔细雨道。
乔安娜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听我们公司的实习生说，东北边华澄区那里不是新开了一家欢乐谷吗，好像这几天快要营业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规模好像还挺大的。”
“是吗？”乔细雨微讶。
陈起年静静笑了笑：“游乐园吗？好像还不错。”
乔细雨看着他，试探问：“那，要不就游乐园吧？”
陈起年欣然微笑：“都听你的。”
“那个，小年啊。”乔安娜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笑盈盈地看着后座上的一对。
“阿姨，您说”陈起年礼貌道。
乔安娜看着他们俩，笑道：“你可不要这么宠我们乔乔，小心啊，把她惯坏了。”
“妈！”乔细雨一瞬间脸红透，气急败坏地喊，“你又拿我打趣！”
乔安娜却笑个不住。
陈起年侧首，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也笑了起来。
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阿姨，不会，她很乖的。”
乔细雨红着脸，低着头，嘴角却忍不住地疯狂上翘。
“你宠坏了你负责？”乔安娜也开玩笑地问了一句陈起年。
乔细雨怦然心动，悄悄侧首，偷偷看向陈起年。
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呢？
陈起年也正看着她。
他微笑，继而点头，轻且肯定：“嗯，我宠坏了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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