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深渊舔糖
自然是有,比如剑宗前掌门王常与。
在众人都在琢磨他是疯是癫之时,他正在于称意的帮助下,将泡好的豆子装进一只潮湿的竹盘里。天热,两人特意找了一处通风良好之地,投湿纱布,盖到豆盘上。
“这个真能泡成豆浆吗?”王常与问于称意。
“跟你说两遍了。”于称意不耐烦,“不是泡出来的,是磨!泡好以后用石磨榨出来。”
“那不是豆腐吗?”
“豆浆也能做。”
“怎么做?你可不能耽误我闺女吃早饭,明早起来我要拿甜果给她配豆浆。”
于称意不愿意他在自己身边转,扬手一指让他上一边呆着去。
王常与也算听他的话,人是坐下了,眼睛一直跟着于称意。
“你说甜果配豆浆她能爱吃吗?”
“反正我是不爱吃。”于称意有一搭无一搭跟他说话,“北方与南方习惯不同,你不能按环儿的口味准备。”
王常与脸色倏而一沉,窗外‘滋啦’喊了半晚的夏蝉忽然鸣金收兵,挪到其他树上吊嗓去了。于称意背对着他忙碌,微一侧首,王常与看了眼四周,压下直棂窗,笔直走到于称意面前。
“那么,胡辣汤配肉包子怎么样?”
“你就不能葱油饼配豆浆?我豆子都泡好了!”
说他备的都是甜的他就全换成咸的,一点灵活劲儿都没有。
与此同时,决定静观其变的平灵等人已经退出主室,回到弟子房内去了。
房门一带,留下一室寂静和一张宽大的罗汉床。
床的中心置着一张矮脚茶桌,桌上堆着一叠葡萄皮,都是姜梨一个人吃的。自从在乐安亏了嘴,走到哪儿都要吃两斤葡萄,此刻嘴里还剩最后一颗,被她连皮带肉地嚼碎。
她爱吃水果,脆的,甜的,酸的,吃的愉悦时会弯一弯眼角,脸上永远像刮了层白瓷,孩子气时也是一副孤单的“鬼相”。
付锦衾隔着茶桌看她,偶尔会问自己看上她什么了,也许是这副天下不仁,也能在深渊舔糖的样子,也许是因为那张爱说话的破嘴和小脾气。
她记仇,吃葡萄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并不友善,完全没有忘记他在乐安的所作所为。她今日又格外懒,没骨头似的歪在一侧,唯有嘴巴不知疲倦的动着。
“有事要说?”她躺得矮,需要仰起下巴才看得到隔壁的付锦衾。
“没什么要说。”付阁主收回视线,剑宗这场事变故颇多,不管是王常与,三大派,还是彭轻涤那些人都有各自的小六九,他们此刻不给反应才是最好的反应。
“没有就歇了吧。”夜沉了,她想睡了,顺便让他临走之前把茶桌帮她挪到地上去。
付阁主惫懒之态与姜梨无异,“今日在饭桌上不是答应成亲吗?老头说让我们提前适应适应,只留了一间内室给你我住,内外院都住满了。”他无处可去。
“我怎么没听见他说?”姜梨一愣。
“这是他单独跟我说的。”
“说了你就同意?”姜梨撑着胳膊坐起来,一脸讶异,“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大礼还是要守的。而且你我早就不好了,我从乐安出来那日就跟你断了!”
“断了?”付锦衾最忌讳就是这个“断”字。路上两人有意压着此事没提,心里其实都埋着一颗“雷”,不触不发。
他看向姜梨,“谁同意了?”
好是两个人好的,如今一个人自说自话就算断了,手里有圣旨还是传国玉玺?
姜梨没想到他那么讲理的一个人,硬在这事上不讲道理,不由气闷,“照此说来,我一个人还做不得主了?”
“你自然可以做主,那就请姜门主解释一下,今日为何在王常与面前同意你我亲事。”
“搪塞之言你也当真?你不是也应下了吗?”
“我应的是我的心。”
她又是为什么?
“我是不想跟王常与废话。”
真是每句话都能戳痛他的肺管子。
“姜梨。”付锦衾目色“和善”地看着她,“我自问不是良善之辈,更不是随人摆布一流,乐安城被你闹得房倒屋塌,我依然陪你入场救人。天机阁此次出动半数弟子随你进江湖,你觉得为得是什么?”他在这件事上从来不肯留余地,长目里有明显的警告之意,“这么说吧,倾我一阁之力,你这个人我也要留。”
他不管她如何打算,她要做的事他会帮她做,要报的仇他会帮她报,除非她心里没他,否则这辈子不可能放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比她还“疯”,他这样的人,分明应该隐藏所有一切从利益出发,偏偏不管不顾。可也是他的性子了,如他让人捉摸不透的谋算,旁人以为他会如何,偏又不是如何。
他的决定和答案永远在人意料之外。
而她既庆幸自己在意料之外,也担心彼此成为更大的牵绊。
姜梨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只有一张床。”
付锦衾挪走搁在两人中间的矮脚食桌,干脆利落地把姜梨的枕头扔到地上。
“你睡地下。”
他今日看她不顺眼,实在不肯让她好过。都说情爱一事最蛊人,既当得了“长辈”也做得了孩童,一时是爹一时是孙子。可以百般宠溺,也可以孩子打架。
姜门主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枕头,简直要以为自己瞎了。
她探头,坐直身子,确定他当真扔了她的枕头,在床上爬行几步,不甘示弱地把付锦衾的枕头扔下去了。
大启朝贵族爱睡软枕,有条件的门户也都跟着效仿,内里装着蓬软的棉絮,落在地上还弹了两下。两只枕头好巧不巧落成并排的两只,付锦衾似笑非笑,“都睡地上?”
他倒并不介意,只是怕她受不住。
姜梨那颗想弄死他的心再次被激起,她发现他们确实偶尔很爱彼此,也确实偶尔真想弄死对方。
不过今日不能动手,她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胳膊。付锦衾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走到姜梨身边坐下。
“我看看。”
“看,什么?”姜梨看着逐渐靠近的付锦衾。
“伤。”
“什么伤?我跟他们打架还会有伤?我嘶!”
姜梨倒抽一口凉气,付锦衾收回按在姜梨右肩的手,知道找对地方了。
玉自寒毒手上有五根利刺,扎进去就是一汪浓血,她下午坚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付锦衾就猜到她是在逼毒。只是那利刺如毒蜂之尾,没了毒性也要让人难受几天。方才付锦衾见她半边身子歪在引枕上,只用一只手动作,便知尾刺余威不小。
他示意她宽衣,她只顾盯着他手里的药。
付锦衾先后在姜梨脸上看到三种情绪,最终定格成一个古怪的表情,“这是你问薛闲记要的?那他不就知道我受伤了吗?”
付锦衾掀开药盒,“你以全盛之力迎战两宗一盛,受点小伤不在情理之中?”
“没有点儿,就这一处!”姜梨急了,“你没看见我下来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吗?嚣奇门众崇拜的要命,剑宗三派畏我如鬼,谁不叹一句好一个姜梨。这场交手肯定还要传到江湖上,嚣奇门主力战无损,我就要这名声!”
付锦衾要给她上药,她不肯,嘴里絮絮叨叨,“我又不疼,你跟他说什么,他那嘴碎地跟筛子似的,明天五傻就得知道。他们知道了,整个嚣奇门的人就知道了。”
付阁主用药勺舀着药膏,她立着眼,好像谁把她招牌砸了一样。
“我说的是我受伤了。”付锦衾气笑了,跟她置气是没指望的,她倔强的就那么一两件事,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他说,“当时又不止你一人与玉自寒交手,薛闲记不疑有他,嘱咐了几句饮食递了瓶药就过去了。”
发脾气的五官稍有松散,他自是懂她的脾气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没人时说到她的伤。
付锦衾递了一个眼神在她肩头,姜梨还是没动,这伤口在肩膀后侧,夏衣轻薄,褪了外裳就是小衣。
付锦衾等了一会儿,撂下药罐,“我让薛闲记进来。”
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两只爪子死死抓住了,“你让他来干什么?”
“医者面前无男女。”他等等她,“你要是忌讳,我让平灵进来也行。”
“那就更不用了!这点儿小事咱俩知道就行了。”
这回慷慨了,肩膀一抖,侧了半边身子过去,湖绿色的衫子斜垮在肩膀上,露出圆润小巧的肩头,和窄细的一条小衣带子。
江湖儿女罕有这么细白的皮肉,微微侧头,发丝也随着她的移动落下一点散碎鬓发来。
美人垂眸,原本是柔弱孱盈一副画面,可她眼珠子一味向后,肩膀也努力前送,想要观看伤口。
付锦衾见她眼珠子豆在一处,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撇,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下颏。
姜梨被他捏成了一个金鱼嘴,他却仿佛得了趣儿,笑着看看她。
那笑容太宠,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玩应儿,而他无论她如何都愿意纵着。
最后是姜梨自己挣扎出来将头摆正。
“我就想看看伤。”她小声嘀咕。
他没听清,偏头靠近,她不得已重复了一遍,他一笑。
“这会儿倒是知道关心自己了。”
呼吸扑在颈窝处,痒得她缩了缩肩膀。她自来是这处敏感,耳朵上像是熏了一层胭脂,偏他不知情般留下悠长的一口气,让她连同腮边都生了热意。过去亲昵时他爱咬她耳朵,那种含在唇齿之间的柔情软意,比吃醉了酒还教人沉迷。她也极爱他的揉哄,整个挂在他身上,她在他面前是敢于放纵的,因为他会克制,会隐忍,会给她哪怕放肆也总会留有分寸的安全感。
可他也爱逗她,便如此刻,眼里分明有戏谑之意。
她负气,狠狠剐了他一眼。
他眼里笑意更浓,手背拍拍她的腿,说坐直。
这又是他另一样好,即便两人有那样的过往,他也从不会趁势说些过分的话,更不会拿曾经的亲密开玩笑。
视线一路向下便不再有旖旎,姜梨知道这次是因为那块肿得发青的伤处。
她方才窥见一点颜色,足见面积蔓延得很大,她不知道刺伤的部分是不是更加难看,想来应是不会太好。
“其实不疼,就是有点胀。”她开解他,真正触了药膏才知道英雄豪杰不好当,才刚上去身体就狠狠一撼。
付锦衾瞬间停下动作,“疼?”
姜梨缓了缓力气,半晌才答,“不疼,凉。”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凉。
付锦衾眉头深锁,“药里有冰片。”明知她嘴硬也未拆穿,只是更加放缓了动作。
“难怪呢...”她跟他说话。
“还凉么?”
“好一点了。”
姜梨眨眨眼睛,将从额头跌落到睫毛上的冷汗眨掉。
上药的过程有些漫长,他控制着力度,她忍着疼。原来习惯了被人照顾,就算做再多抵抗都还是认他。闭上眼,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松木香气,初闻冷淡,时久入骨。
自她清醒,他便一直在她左右,若哪日这人不在,她还能否这般嘴硬,说她并不爱他。
“你是怕有人夜袭,我又伤着胳膊,所以才跟我住在一起。”刺痛略有缓解后,姜梨道出了付锦衾的真实用意。
“仇人窝里你都敢住,总要防备一二。”他并不反驳,语气却有些自嘲,“有时也会觉得奇怪,我这样的人,竟然会怕一个人死。”
“你最不该管的就是我的死活。”
“这话我师父若是听了定然十分赞同。他教我无情无爱,我偏活得像个活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心念所致。谁又管得了。
薛闲记的药比一般医者杀伤口,也比一般药物见效快,忍过一阵尖锐的刺痛便慢慢平静下来。
付锦衾收拾好剩余的药,姜梨敛上衣服,小幅度动了动手臂。酸胀感消减不少,大臂还是难抬,果然还要恢复几日。若是没有这罐药,夜里必定难捱。她是个嘴硬的,他是个心细的,她不叫苦他也知道她疼。
余光里,养尊处优的付阁主已经收拾起了“床铺”。床边令有一床薄被,上好的南缎水云锦像是不值钱,被他正面朝上背面朝下地铺在地上,软枕放在一头,另一只扔回给她。
罗汉床上的石桌被他挪到床下,姜梨看着他躺下,自己也歪回床上,烛火晃眼,付锦衾掀了掀衣袖,房内坠入一片漆暗。
静下来,反而听见了窗外的蝉鸣。雨后蝈蝈像灌饱水的大肚将军,叫声豪放。夏季的夜,是“喧闹”里的宁静,各种声气儿齐全上阵,反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劲。
姜梨侧躺向一边,“我没见识过上渊,只听薛闲记说过,此地生在无涯之巅,是为神仙之境。”
他提了他师父,她便也有些好奇上渊。
付锦衾默了默,“上渊弟子看它却如荒城,终日艳羡烟火人间。”
“你不喜欢?”
“不止我不喜。师兄、师姐一众天机阁老都不喜欢那里。”谁会喜欢旷而苍白的地方,“那里太高,住在那里越久,身上越没有人气。”
“你之前说,付师兄经常带你和付瑶下山。”
“是,可惜我出不去了,师父传了我掌门令,我便成了那座山最不能来去自由的人。付师兄只能带付瑶出去。而我后来才知道,付师兄才是下任掌门人选,我若没有出现,接令的就是他了。”
“所以你们,因为这个生了隔阂?”
“恰恰相反。”付锦衾笑了,“师兄无意掌门之位,还说多谢我为他解脱。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喜欢世间百味,做得一手好菜,最精的是点心。我不爱吃甜食,但习惯了蒸锅上甜香的味道。”
姜梨想到了乐安城的付记,原来他开点心铺是因为念着师兄。可若师兄还在,应是也随他来了乐安。
那就是——
“不在了。”付锦衾肯定了她的猜测,“我想用那些味道给自己留个念想,没想到刘大头做出来的东西不是人吃的,每每拿起又放下,更添烦恼。”
“那付师兄是因为什么... ...”
“夺鼎。”
姜梨心里一沉,付锦衾语气不变,“不是他要夺,而是有人泄露了上渊之所,他们绘制了五张地图,高价卖入江湖。”
“这人是付师兄认识的人?”
“不仅认识,还是血脉至亲。”付锦衾音色冷下来,至今心中都有驱散不去的恨意。
“绘图的是他哥哥。付师兄家里一共兄弟六人,只有他被先师选中,入了天机阁。他家中拮据,母亲早亡,父亲不慈,五个哥哥更是屡教不改的赌徒。他常年以银钱供养,却还是不足。大哥欠下巨额赌债,恰在这时听闻江湖中人遍寻天机阁不得,又听有人高价求图,便动了卖图的心思。”
“他苦求师兄带他进上渊山,声称只想见识一下仙人福地的风貌。天机阁有定规,不能带外人进入,师兄自然不肯,可是他那贼兄又掀动了他那个糊涂爹,连同兄弟几人闹了个不死不休。他父亲以死相逼,说自己已经是这个年岁,死前看一看福地,死了也能瞑目,他若不肯便是不孝。师兄与他们僵持月余,实在无法,加之他父亲那时确实患了重病,就只同意了带他爹一人进山。”
“他爹记住了入山的路线,回去以后口述给他大哥,画出了路线图。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有人买下了地图,攻上了上渊山。我那时恰在闭关,正是两境相交的关键时刻,师兄担心我强行出关心脉受损,不顾付瑶阻拦,以内力强行催动琼驽鼎。”
“他知道此物必须循序渐进,且必定要在心无杂念的情况下方能保全自己。他以身祭鼎,不知自此之后,江湖中人更将琼驽鼎视为武道圣物。他们只看到了他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人体如柴鼎为火。”
姜梨没敢问结果,以柴喂火,最终只能是油尽灯枯。所以付锦衾不让她用琼驽鼎,不是不肯而是不舍。他曾说过他所爱不多,为数不多的几个都倾尽了全力,他视付瑶为姐,视付逆为兄,师兄死时,该有多痛。
“击退外敌之后,我便一把火烧光了天机阁。老冯他们一直以为我是为保驽鼎,截断杀戮,不知师兄死后,我便更腻了这座荒城。我带人隐进世间各处,让他们尝百味人生,开店,做工,走镖,但是这人有长便会有短,买下的那些铺铺没有一样赚钱,悉数亏本,每次开工钱我都极不情愿。”
“我的银子是要传给下一任阁主的,提前花没了他就得去要饭,偶尔也会想想,让谁去要饭。”
“上渊山后我便住进了乐安,那里四季分明,不再是满山冰雪,可也枯燥无味,循规蹈矩。天机阁主这四个字约束了我太多行为,我不能频繁进出江湖,不能不去江湖,不甘平凡一生,又必须安稳度日。再然后你就来了,我见识有限,没遇过疯子。”
他很少像一个一个普通人那样去讲述一个故事,也让很多人忽略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乐安从没那么热闹,我的人生也从未那么鸡飞狗跳。我知你来路不善,探底之后竟然更觉有趣。刺客门主,鬼刃姜梨。我该杀你,那时还下得去手,但你说我身上有点心味儿。”
他叹了口气,既无奈又纠缠,“渐渐又更懂你,懂你身上的浓墨重彩,懂你背负的沉重。又慢慢怜你,你忆起过往那夜哭着伸出去的手,我也曾如此过,可惜没人回握。父母转身离去时,连句话都没留。我有时觉得自己跟你很像,有时又觉得不如你,至少在失去之前,你得到过很多人的爱。”
说完他看了看姜梨,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似乎酝酿着无数内容,嘴上却发不出声音。
他笑了一声,“没让你安慰,除了气人,你也没有什么太出色的本事。”
她似乎认为确实如此,便真的躺回去了。
这一点也算出众,付锦衾眼中笑意更深,这世道就是这么奇怪,总有一个人,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把人从悲伤中拉出来。这是旁人没有的能力,只对他有用,而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爱上的也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是我。”很久以后,姜梨轻轻地问。
“为什么是我。”付锦衾反问。
鬼知道为什么是你。也许是老天爷怜悯,让我活出另一种滋味。也许是看我过的太苦,给我一把救命饴糖,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即便今世做了恶人,也让我遇见了找回自己的人。
“谁知道呢。”姜梨岔开话题,即便如此,她也有太多未完的事要做,“三大派的人为什么会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你不知道他们会来?”
“知道。”付锦衾正色道,“只是没想到黄皮脸他们会转道来羽西。我知道王沛之是天下令的人,知道羽西这边注定不太平,我还料到就算不平,王沛之也不敢动你,万没想到他会杀死自己门下十六弟子,栽赃黄皮脸,借三十门众枉死之举来激怒你。”
手里两块令牌一直都未离手,姜梨看着与夜色混作一团的帐顶,“他会付出代价的。”
包括这起事件的所有参与者,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觉得王常与是不是真疯?”付锦衾问姜梨。
“说不准。”
“不知真假为什么同意留在剑宗。”
“因为我想赌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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