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厌起
街上的小贩零零散散摆起了摊,相邻的小贩互相道早,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疯人巷行走的人还不多,不过远处摆摊的人来了不少,明迟打扫着茶棚,树子正赶了来,脸上带着笑声音洪亮:“迟子,早啊。”
明迟淡淡瞟了他一眼,丢了块抹布过来,树子眼疾手快稳稳接住,只听得明迟一声:“抹桌凳,速度。”
“好勒。”树子很识相地拿起抹布行云流水动了起来。
树子跟着明迟这么久了,虽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但也能温暖饱腹。
每日守着茶棚,时不时接些小单,混着日子还不错,明迟对待兄弟大方真诚,暗处的兄弟们也很服从他,他在其中年龄最小却最有主见,事事了心,认真为兄弟们打算,就算年龄小也得人心,最主要明迟武功比他们都厉害。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了茶棚。又开始煮茶了,等置茶凉,一切就绪只等‘有眼光’的客人来。
隔远处卖瓢盆的大娘都啧啧作声,与身旁人挤眉弄眼讨论了起来:“卖茶那小伙子要不是从小打滚混痞来着,你瞧瞧这干活的劲儿,那认真模样了,啧啧,可惜咯,要不然我把我姑娘讲给他做媳妇。”
她身旁的人回道:“可不刚出炉的碗罐子打碎了,‘惜’碎了一地。那模样唇红齿白,额饱鼻挺的必是有福之像,这条街遇不上第二个了,瞧着他娘定是个美人坯子。”
“听说是个没爹没娘的,跟着个老婆子住,老婆子拉扯大的,欸我还听说这小伙子还挺孝顺,洗衣做饭都会着呢。就是在外面整天和一群流氓当混世魔王,如今还算安静,守着小茶棚卖茶,我天天在这摆摊子,他家的茶确实不错,可香了。”卖瓢盆的大娘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话在她口中都是有鼻子有脸。
逐渐日头老了起来,一上午还卖出了几杯茶水。明迟口中含了根细竹枝,半倚着桌子,一时沉闷了起来。怎么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啊,难道这败类转性了?人开始拜菩萨了,大发慈悲了?
明迟摇了摇头绝不可能,这败类睚呲必报,对他也是咬牙切齿恨极了,看来是还没有搞定县太爷那关。他还是等着吧,怎么也逃不了这劫。
正值午时,木嬷嬷从外面回来,厌司似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小姐,有一事。”木嬷嬷在其身旁停下毕恭毕敬道。
“说吧。”厌司似放下手中用来浇水的竹筒,净了净手,安静下来听木嬷嬷汇报今日打听到的情况。
“今日奴婢打听到藜城的县太爷是个故人。”木嬷嬷今日出门去藜城转了一圈便收获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厌司似自己慢慢摸索找到院子里的石桌坐下,动起纤巧的手沏了一杯茶给木嬷嬷。
随后问道:“故人?是何故人?”
“小姐可记得五年前,丞相的一位叫何信的门生?”木嬷嬷讲起今日打听到的人。
“记得,想不到他竟然在藜城做官。”厌司似心里沉了下去,这人她自然记得,爹很是夸赞他刻苦。如今他却任官在藜城,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
自她眼瞎后,父亲似视她为废棋一样,把她送到了这偏远地区的村下居住。
可为何父亲要把她送到这个地方来。想起父亲厌司似有点忧伤,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他爹狠心让她离开京城,那语气好似要一直留她在这,再也不让她踏入京城半步。
那么疼她的父亲为何要抛弃她,只因自己残了便无任何价值了吗?
可明明是至亲啊,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吧,父亲不是最疼爱她的吗,为什么说抛弃…就抛弃了呢?
“明日去一趟县衙吧。”厌司似突然有些累了,声音也弱了几分。
木嬷嬷知道小姐这是想起丞相来,不自觉也替小姐伤心了起来,不过她只能劝慰:“小姐不必多想,这里天气真好,我们在哪都一样,这院里的栀子也开得正妙呢。”
“是吗,我闻着了。”栀子真香,厌司似压下了心中的郁闷,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成为水上渡人吧。
新烟走了过来,看了木嬷嬷一脸担忧,一眼便知道这气氛有些低息,眼睛一转,笑着打趣:“小姐养花的手艺可是一绝的,奴婢想让小姐再教教我。”
听到这话厌司似突然有些头疼,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淡淡语气很是无奈:“我教过的。”
以前小时候,新烟刚进府不是厌司似的贴身丫鬟,只是府中打杂的,于是厌司似年少不懂事,把一院子的花交给了新烟打理。
这不就巧了嘛,新烟的手不知是怎么滴养什么死什么,一院子的花就被糟蹋了,第二年都未曾再开花。
气得厌司似差点跳河,还是让花匠换了一批花苗,才让院子里有了活气。
于是厌司似便亲自教小丫头养护花草,可这丫头对这养花之艺偏得离谱,昨日的花草还欣欣向荣,今日便是死气沉沉了。与其让这些植物自生自灭都比新烟亲自‘尽职尽责’地打理要强得多。
于是新烟只有每日除草的任务了,不过她种菜倒是一方的小灵手,种什么得什么,她在府中为厨房添了不少力。
新烟厚起脸皮,又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觉得我可以再学,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婢总有打通任脉的一天,你就教教我呗。”
厌司似想也不想拒绝,心中只想逃避这事,“新烟,人之所为不为一种,其自身应有极为擅长之一举,我倒觉得新烟做饭的手艺绝佳,由此一门便无可其他所比了,既得泉水,何必再去接雨水饮下,是吧。”
新烟并不是想学,只是想让小姐转移注意力,便假装丧气了起来,“如此也是这花不识抬举了,还是青菜绿瓜得了我心,小姐今天想吃什么?奴婢去备。”
说到吃,她好似这几天都没有认真地吃上一顿饭,厌司似想了想道:“佛手金卷和八宝野鸡。”
新烟一听一拍手,“好,今晚便吃这菜,小姐你等着,我的菜肯定比你种的花还要香。”
厌司似被新烟的话弄得心情好了不少,便吩咐木嬷嬷摘几株花放进卧室里熏着。
此时疯人巷,那日被打的纨绔大摇大摆带了几个衙卫来到明迟的茶棚。
明迟散走客人,见纨绔来了眼中一亮,终于来了。
不对,眼睛暗了下来,是坏事它来了。
明迟开始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甩着肩膀上的白布,嘻笑着:“柳公子,来喝茶啊?”
纨绔姓柳,往常仗着是县衙的妻弟在藜城为非作歹。
说实话,明迟看他不爽很久了,可是就是没有人出钱卖凶,明迟心想有朝一日必有人会出钱要这个纨绔的命的,嗯,他等着有这么一天,就算是一文钱他也去干。
柳公子‘呸’了一声,“本公子哪个地方不能去,来这喝茶,也不知道会拉几天肚子,不废话了,我已报官,前两天你在此处殴打本公子,此乃当街伤人之罪,县衙命人来捉拿你,快识相些跟衙卫走吧。”
明迟心中冷哼,这话说得真好听,当街伤人,他明明是当街打臭老鼠好不好。
“走吧。”明迟不愿意与他们多说什么,因为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柳公子一脸嘲讽,“哟,识相了,三番几次打本公子,这次我要你在牢房里多呆几天!”
是的,这个纨绔被明迟打了好几次了,所以这‘捉拿归案’的事,太熟了。
前几次他还针扎反抗,都未果,这次他就识相点,这个过程就简洁些。
明迟把手上的白布仍给树子,给了树子一个眼神,便潇洒地跟着一群人走了。
这事很快在城内传疯了。
有人感叹,这年轻的茶老板又遭殃了,遇上了这么个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纨绔子弟。
还有人道,这明小子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往火炭上飞。
此时藜城的风云人物明迟在牢房的破烂床上躺着,头枕在手臂上,叼了跟稻草在口里,心中骂了起来妈|蛋什么环境,这比上次的牢房还要恶劣。
明迟不耐烦坐起身,这个纨绔还真是个祸害,怎么就没有人取其命而后快,等这次出去了,他自己出一铜钱买自己杀他!嗯,就这么定了。
牢房里臭气熏天,明迟被气味冲得要断气了,忽然间想起那女子身上的香味来,好似一想起来就在鼻间漂浮,涟漪着心脑。
叹了一口气,这一夜注定是个睡不成觉的。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明迟本闭目养神,被声音引去了注意,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来的七八只老鼠正在这间牢房里东西窜动,不仅吵闹得很,还开始向明迟身上爬去。
明迟眼中一个冷冽,暴脾气上来了,一脚一个老鼠。
牢房北面有一小窗户,此时柳纨绔正在外面想要看明迟的笑话,老鼠便是他命人丢进去的,想戏弄戏弄他。
可惜他想得简单了,瞧着明迟一脚一个死,踩老鼠跟过家家一样,他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
明迟瞧着一地的尸体胃顿时翻腾起来,牢房本就臭气围绕,如今地面上一滩血肉模糊,空气更加难闻了,明迟直犯恶心。又觉得后背有一道视线,立马转过身去,只见几丝头发正消失在那窗口。
用脚趾头想想,这老鼠是有人弄来整他的。
此时走远的柳纨绔极为晦气地暗骂了一句,对着旁边的小厮上手一打,“出得什么烂点子,死不管用,这小子还真恶心,一堆老鼠全踩死了。”
小厮被打得连连叫苦,心里吐槽:烂点子烂点子,我出点子的时候你自己不是说这个好,您自己同意的你忘了?
柳纨绔呸了一声,“老子不信我整不了他!”
又抬手给了身边小厮一掌,不耐烦道:“再想想能整他的法子,老子要弄他个半死不活。”当日那一脚踢到了他的小腹,差一点不能人道,回去还疼了个半死,今日好不然容易逮着了机会,焉能给他喘起的机会?
旁边的小厮自然是不敢躲这‘手欠’的一掌,心中流着苦逼的泪,完后还要嬉皮笑脸说:“公子,我想到了,咱们去弄条蛇来,我就不信这混账东西他不怕!”
柳纨绔想了想,猥琐至极的脸扯出笑来,更丑了,一拍小厮肩膀,赞道:“好,你去,抓条没毒的蛇,别把人弄死了,要不然姐夫知道了又要教训我。”
小厮捂着肩膀心中骂娘,口上却道:“好勒,小的马上去办。”
柳纨绔点了点头,嘱咐了句:“待他睡着了再把蛇丢进去。”
半夜,繁枝的绿树微动,轻风飘过,无比静谧。
牢房的小窗户只泻了一片月光进来,照亮了地上一滩被踩得血肉模糊死老鼠的‘美’。
让原本困意卷席被臭味围绕的明迟的内心更加雪上浇油,又觉得夜冷,又心上窝火。
下半夜明迟抵不住累极了,只好身处劣境也睡了过去,却不知威胁正在靠近,两条冰冷的东西正在向他游近。
第二日
木嬷嬷扶着厌司似来到了县衙门口,隔着一段距离,听得衙门口吵闹不已,人云亦云中还夹杂着击鼓鸣冤之声。
厌司似听了几声,知道这里围了不少人。
好似有什么冤情,说是谁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怎么样的,围着的百姓对这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木嬷嬷扯了扯自家小姐,建议道:“小姐,现在此地混杂,不如我们等一会儿再来如何?”
“找出茶馆,歇脚吧,待平息了我们再来拜访。”厌司似点了点头,同意木嬷嬷之意。
刚走几步便听得一阵混乱,更为吵闹了,原是那击鼓的人被衙门的人拖远去然后再赶走了。
百姓开始议论,周围都响起了哀怨声。
“又是这事,这次还是那卖茶的老板吗?”
“是啊,那疯人巷的卖茶的小子又被柳家那个纨绔弄进监狱了,啧啧啧,怪可怜的。”
听到是疯人巷卖茶的老板,厌司似要走的脚停了下来。
“往日那纨绔仗着自己是何大人的妻弟,在城中坏事干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可不是吗,何大人为人公正却有个这样的亲戚,造孽啊。”
“听说这次啊,那卖茶的小子是为了救一名女子才出手打了那个柳家的败类,就这么着,进去了,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呀。”
“那何大人呢,现在有人击鼓了,为什么还不出来主持公道?”
“我看何大人是不知道吧,可能那几个衙差是柳家的人,把人拖走了,不就是想不让何大人知道这个事情啊。”
“真是每次都这样,都是来击了几天都鼓何大人才知道这冤事才把人放了。”
厌司似明白了,前日晚上那人还说自己惹上了麻烦,这话到真不假啊,便出口问:“既然知道其中渊源,为何大家不进去与何大人秉明?”
大家伙儿瞧见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眼睛还被蒙了白纱,也挡不住那优雅的气质。
便有人好心解释:“姑娘路过的吧,当然不知其中渊源更深,这何大人娶的夫人姓柳,是藜城首富的女儿,柳府有钱有势,且这个何柳氏是个悍妇,何大人他惧内啊。我们虽然知道柳府这个败类无恶不作,我们却不想让何大人难做,我们百姓便忍了这口气。”
厌司似闻言温婉一笑,但白纱下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情感,“这位何大人定是位好人,才得大家如此怜惜啊。”
“是啊,何大人是好人,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娶了个这样的媳妇,要是不如意,何大人便被何柳氏拳打脚踢,有时候上衙门都是鼻青脸肿的。”
“我们百姓都明白,何大人上任到如今,我们藜城极少有冤案除了那个柳府的事情,不过柳府又不敢闹大事,大伙儿也就算了,藜城如今还算太平,睁一只闭一只眼这事就翻篇。”
厌司似却不太懂了,虽说官不动地头蛇,却不可能没有一丝所为,可能其中还有很多盘根吧,“可柳府如此不堪,何大人也整治不妥,还如此得你们的爱戴,小女子着实好奇,不知诸位可解我这疑问?”
“唉,其实吧,藜城以前有城主的,可惜这地方实在偏远,城中不发达,那些个大官都呆不了多久就走了,城主弃城,县官请辞,只有何大人来了不放弃我们,一心为咱们藜城百姓着想,才有如今的藜城,以前这地都不开通夜市,如今热闹了不少,虽大家穷了点,却不似从前一样像个死城。我们虽然对柳府颇有微词,但是如今藜城大多数的经济便是柳府掌握,也算是柳府带活了这,我们也不想让何大人为难啊。”
厌司似心中雪亮,“如此啊,那何大人可是个好人啊,小女子谢谢您的解惑。”
那与厌司似作释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见面前清新脱俗的女子跟他说谢,一时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磕巴说:“举…举手之劳,没…没…事的。”
厌司似回之微微点首。
那击鼓的人已经被人拖走了,衙门外的人也渐渐散开了。
厌司似想了想还是让木嬷嬷扶着她进县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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