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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知道事情会瞒不住了


陈知远跟着莫怀远往外走,心早已沉了一大半,颤颤巍巍地将心口的那一枚一等军功章拽下来,叫了他一声:“怀远……”

        大雪天过后的冷寂冬夜,莫怀远头上顶了几片树上被风刮落的雪花,听见叫声,回头看他。

        “怀远……你别怪湛予这么对你……我们是有报应的……这些年拿着这个章,每次看到烧得整个心都不安,我只觉得豫南的血就沾在上面,每次戴着我都连站都不敢站起来……湛予他是越老越糊涂了,当年如果你跟着我过,我必定会对你比亲生儿子好,可湛予糊涂,他竟怕你戴着仇恨把他唯一仅剩的女儿拐跑了……这二十多年来他这么对你,他是忘了豫南的命是我们几个给害死的,他被自己到手的辉煌安逸昧了心啊……”

        从这两个孩子离开麦城回京都,陈知远就知道事情会瞒不住了。

        可今晚,他看到莫怀远居然还肯留在医院里面,心甘情愿地照顾着安湛予,他整个心都颤个不停,愧疚和痛苦将他淹没,他从病房出来到医院门口,走得这短短几步,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月光下,男人的脸色被映衬的惨白惨白的,冷峻的棱角透着一股淡然肃穆的味道,他听着这个老人说话,一时理不清楚头绪。

        可这夜色这么安静,陈知远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一句

        “他是忘了豫南的命是我们几个给害死的,他被自己到手的辉煌安逸昧了心啊……”

        那天,徐俊予在餐桌上回了了大半个晚上的第三军团峥嵘岁月,离开安家的时候也也问了他一句:“你父亲你姓莫,是安伯父的养子,那你生父是不是也曾经在第三军团?莫豫南?”

        莫豫南。

        多少年了,没有从人嘴里听过生父的名字里,第一次听,居然是在这里。

        “陈伯……您刚刚,说什么?”他嘶哑的嗓音,透过雪夜里的寒气传了过来,在暗夜里隐约能听出一丝震颤。

        他想严肃地问他一下,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醉话吗?如果不是,那他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都变成了什么样?

        陈知远捏着那块章,手颤得几乎要把那个沾血的一等军功章掉下来,老泪横流着说:“他瞒不住……也拦不住,连我都知道然然跟你亲,比谁都亲……怀远,伯伯是个孬种,这么多年为了一己之私也不敢说不敢认,伯伯多少次看着你那样都想索性将你继养过来,你这二十年在哪儿都比在安家要好,伯伯也是糊涂了……”

        “是伯伯糊涂了啊……”

        是他的懦弱怕事,才听了安湛予的话叫他在莫豫南的葬礼上带走了那个9岁的少年,眼睁睁看着他这些年,怎么千锤百炼,怎么独自一个人学会坚强,怎么颠沛流离还心甘情愿。

        从安湛予的病房看见他一身挺拔一脸甘愿的神情走出来的时候,陈知远的心碎成了渣。

        深夜的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急诊室就在距离他们不出五十米的地方,依旧灯光璀璨,车鸣声声,有稀疏的人群和护士来往走动。走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裹着大衣的老战弯着腰痛哭流涕,他的面前,那个挺拔的男人身影像是已经枯站了几十年一样,风吹过,雪花从树梢被垂落下来洒在他身上,他浑身僵硬,连嘴唇都不能动的。

        在陈知远的认知里,以为这些事安湛予在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恋情之后肯定瞒不住,一定是早就说了。才在莫怀远的面前,几秒钟都忍不住,将心里压了几十年的痛楚愧疚痛哭出声来。

        他并不知道,莫怀远却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不是从安湛予嘴里,而是从别人嘴里。

        可他还是没有听明白,他的生父莫豫南,怎么了?

        当年说他和母亲是烈士,连葬礼都举行得那么盛大,陈知远却说,他,是被他们害死的?

        “他们”都有谁?

        但不管有谁,都居然,包含着一个安湛予?是养育了他那么多年的那个安湛予吗?

        “我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不知多久之后,莫怀远哑声开口,这冬夜寒彻入骨的冷,他竟丝毫都感觉不到了,“没人告诉过我……我也从没问过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那些年陈知远还在大院里面跟安家一起做邻居,9岁的莫怀远哪怕明明知道他和安湛予都跟父亲是战友,都没开口向陈知远问过一句。

        他知道“烈士”的含义,他对军人天生的信任感,是父母从小光明磊落的做派教给他的。

        却原来……是这样?

        莫怀远的整个人生,几乎差不多都要这样彻底颠覆。

        手晾在北方冬夜的空气中几分钟,已经冻得寒气都入了骨头,在攥紧了的时候都可怕地“咯吱”作响。莫怀远一开始是不信的,却在红着眼看向陈知远手里的那块军功章时,突然就有了潮水般的记忆如惊雷一样劈进他的脑海

        他不是不记得,9岁那年刚进安家不久,他还未从父母离世的巨大悲痛中回神过来时,就见小安然拍手鼓掌笑闹着迎接佩戴大红花军的父亲回家。安湛予那时一进家门,脸色就剧变,把红花摘了放桌上,抱起小安然来,叫她不要随便乱说话,吵到她怀远哥哥就不好了。

        他那时怎么想?

        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陈知远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是这样么?”莫怀远转过身来,唇上一片惨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神情恍惚、冷峻肃杀的模样叫人看得心惊胆战,他哑声缓慢地问道,“有……这样的事?他这么多年对我如此,包括现在不想让我跟然然在一起……都是因为这样?”

        陈知远此刻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了,痛哭到满脸都是的眼泪一停,瞠目地看着眼前的莫怀远,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原来安湛予到现在竟都还没勇气告诉他。

        可有什么区别呢?即使他现在不说,将来也瞒不住的。陈知远不后悔说了,只对着这残酷的真相悔不当初。

        “怀远……”陈知远扶住自己的膝盖,痛哭到头发都散了的他老态毕现,嘶哑着嗓子带着几分哭腔说,“伯伯这大半夜的从麦城飞到京都来,不是要看谁,伯伯只是想看看你……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豫南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要戴着这块叫我们抬不起头来的章埋进棺材里去啊……”

        所以,他听了来自京都那边的私.密文件报告后,颤颤巍巍地到书房取了这枚军功章,抱着必死的心来到了京都。

        可他只顾着愧疚了,却忽略了,如今父母已经去世二十多年,都已经差不多成年立业的莫怀远,在知道这些事后该如何反应。

        冷笑,莫怀远苍白的嘴角浮起的笑容冷冽入骨,攥紧了拳头,觉得天旋地转。

        “我还不能这样就确定……陈伯,这么多年了……”连我们,都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却叫我现在如何面对你?我认识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是我错了。

        我在对着什么样的人尽孝尽忠?我忍受了这几十年的孤独和铁打的坚强都是因为什么?

        我爱了什么样的人?

        我守着什么样的家?

        “我恐怕没心思去安排您在外面留宿了……”他抬眸,眼底腾起的血丝很是吓人,他嘶哑的嗓音里藏着谁都能听出的颤抖,说,“我想先去问清楚……您能理解吗?要不要……也一起在场?”

        陈知远听他说这话说得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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