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警察蜀黍，这有黑恶势力！
太阳越来越精神，树林里是一地零碎朦胧的光斑。
自从广济寺修了青石台阶后，小路已经很少有人来往了。
两旁的杂草越长越密，毫不客气地往路中间压去。本可容两人并排走过的路宽：现在已经无法下脚，只有草丛根部还留有一些空隙。
空隙四通八达，是小动物们的胡同路。
现下这些空隙中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茂密的杂草被拨开，一只油光水滑的黑毛鼠从中露了出来，正是鼠六。
身上的毛一鼓一涨，就像炸开的黑色毛线球。
只见它钻出草堆，就地一滚，圆滚滚的身体压折了前方的拦路草，压出一条小道来。又转身绕回草丛，扒拉扒拉，扒拉出一个大铁盒，拽着把手沿着小道艰难前进。
嘿咻，嘿咻。
“呔！站住！”
平地一声雷，两道黑影从天而降。
两只灰毛鼠堵在了路中间。
一只胖一只瘦，胖的那只肿着左眼，叫阿三，瘦的那只崴着右脚，叫小四。
两鼠是为这条小路上的流氓草寇。
专业劫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桀桀桀，”特意压低的声音粗哑难听，小四狰狞着一张鼠脸，对着小道的另一头扬声喝斥：“此路是我开，此……！”
嚣张的声音一下戛然而止。
阿三奇怪地看了小四一眼。
“台词还没说完呢，你咋这么不专业，让我来，给我三爷好好看着。”
阿三咳两下清清嗓子，高傲抬头，就要开口。
“此、噗！”
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爪，力道之大差点没把阿三打吐。
“你干嘛！欠揍啊！”
“你才欠揍！”小四火急火燎揪过阿三的耳朵，沉声道：“挣大你的右眼给我好好看看！前面的是谁！”
阿三揉着耳朵，龇牙咧嘴地看向前方，“不就一倒霉蛋吗，你别以为……”
眼前的重影慢慢叠合，视线忽然就清晰了。
“鬼！”
是那只黑毛鼠！
阿三一个激灵，脚一软，仰面摔了个脸着地。
“嘤！”
烟尘四起，阿三地上也不敢多趴，一个旋身躲到小四身后，露在外头的小毛屁股仿佛开启了震动模式。
“对不起，我承认刚才是大声了一点，呜呜呜……”
小四抱着瑟瑟发抖的阿三，声音也在颤抖。
“江湖道义，点、点到为止！我们都一刀两断既往不咎了你还找来要脸吗你！可怜我俩一世英名，今日竟要毁在你的手里！”
“三儿……”
小四转头，泪眼蒙蒙地和阿三深情对视。
“下辈子我还和你做兄弟……”
“四儿，感谢你一直把我当作兄弟……”
阿三错开眼睛，语气愧疚。
“可是我却没能做到这一点……”
“……”
小四小身板顿了顿，一巴掌把阿三扇出怀中。两爪搭拉在一起沉默不语，然后越想越气，又从地上揪起阿三的头，哐哐哐往土里砸。
“呵呵。”
“谁——”
“稀——”
“罕！”
每一下都分量十足，鼠六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也感觉到了疼痛。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上周说起。
那时的鼠六已经在饥饿中煎熬了两天了。
它四处找食物，路上碰到了这两只老鼠。
那时它们正在吃一种鼠六从没见过的食物。
“能分我一点你们正在吃的东西吗？我好饿。”
当时它们好像听到了笑话似的哈哈大笑。
鼠六已经饿的有点神智不清了，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阿三手里的食物。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我真的好饿。”
声音恳切十足。
小四捏着爪里的一点饼干，悬在鼠六眼前摇来晃去。
“想吃吗？”
鼠六的眼珠子跟着饼干晃来晃去，越晃越恍惚，越晃越渴望。
“就不给，求我啊，嘿嘿嘿~”
眼里的血丝突然增多，鼠六身上的毛发瞬间炸起。
小四吞了口口水。
这饿鬼还怪吓人的。
“看什么，给你一点就是了。”
小四伸手递过饼干。
“谢……”
鼠六瞳孔紧缩。
食物不见了。
它扭过头。
那只胖老鼠抢过了饼干。
“撑死也不给你吃，略略略。”
阿三没注意到小四疯狂眨动的眼睛，一抬手就把饼干扔进了嘴巴里。
焦黄的饼干碎直直落进黑洞洞的口腔，再不见踪迹。阿三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鼠六感觉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不仅如此，”阿三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倾家荡产来！”
“身上有什么东西，通通给我交出来，速度，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嘣~
理智之弦崩断的声音弹性十足，甚至带着一丝俏皮。
转眼间，鼠六已经和阿三打作一团。
严格来说，是单方面的暴锤。
小黑耗子格外灵敏，一个勾拳就打中了阿三的左眼。
阿三被打翻在地。
小四见兄弟被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小四也被打翻在地。
翻滚的时候右脚撞到了石头，咔嚓一声，崴了。
阿三抬头一看，兄弟都受伤了！瞬间怒发冲冠，翻身暴起。
然后再次被打翻在地。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活来死去的一通爆揍之后，一生要强的阿三终于还是放开了爪里仅剩的饼干，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尽它最后的倔强：
“……有能耐就……放我们一马……”
鼠六没听见，它啃着饼干，发现还是吃不饱，于是悲痛地摇摇头，踩过和地面紧紧相贴的脑壳，继续踏上胃之征途。
一路上，跟这两只灰毛鼠一样神志不清的有志之士还有许多，它们的下场大多一样。
回忆匆匆结束，小四还在砰砰砸着阿三的脑袋，胖老鼠已经在翻白眼儿了。
“手下留狗。”
小四手一抖，阿三的脑袋面朝下再次砸在了地上，在扬起的一片尘土中小老鼠眼神紧张地看向鼠六。
鼠六抬起下巴，用鼻孔视物。
“成王败寇，晓得不？”
小四悻悻点头。
“从今以后，你们以后就是我的手下，记住了”
小四连连点头，谄媚一笑，“老大！您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大！”
“等……唔！”
阿三试图挣扎一下，可惜泯然于土矣。
“哼。”
鼠六扫去一眼，莫不在乎地略一点头，“作为刚入帮的新人，现在就有一个布置给你们的任务。”
“等、等等，我们还有帮派吗？”
小四难掩震惊，对此鼠六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
“当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不入流组织的头目吗？”
难、难道不是吗
小四怀疑的眼神让鼠六重重哼了一声。
“吾乃常山鼠子龙！坐镇蜀帮第一把交椅。”
“帮派地点，青竹乡青竹村青竹山81号，括弧，广济寺后山，括弧完毕，有意入帮者请寻至指定地点面谈。”
小四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蜀帮可是方圆百米最大的帮派，”鼠六嫌弃地上下打量两只灰毛鼠，“你俩入帮本不够格，但现在本帮主欠缺人手，算你们走运，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鼠六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铁盒。
“来，把这盒子推到前边的村子去，速度点，中午之前要到地方，要是赶不上……”
鼠六目光似刀，扎得两鼠如芒在背。
只听它冷声道。
“天气转暖得太慢，正好做两件鼠皮大衣。”
阿三这下也不装死了，两只小老鼠哀哀戚戚抖作一团。
“四儿，俺们真命苦啊，嘤嘤嘤……”
阿三一把眼泪全糊在小四背上。
“别怕，别怕，”小四擤出一把鼻涕，也擦在阿三的背上，“总有一天，会有警察鼠鼠发现我们加入了黑恶组织，它们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呜呜唔……”
泪眼朦胧间，两小只又忽然想起，它们好像也是混黑道的。
哽咽声不禁更大了。
“啧。”
鼠六的声音就像催命铃，两只鼠子只得止住哭声，相互搀扶着往铁盒走去，开始完成入帮后的第一个任务。
小木轮咕噜噜地滚着，阿三在前面滚出平坦大道，小四弯着身子苦大仇深地拉着板车。
鼠六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现在的年轻鼠啊，真是经不起考验。
还没怎么着呢，这就垂头丧气了。
鼠六抚着长须，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
长吁短叹间，把自己逗乐儿了。
别说，这指指点点，当老大的感觉就是爽哈。
鼠六心情愉悦，忽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对了，你们窝在哪，去把你们存粮里最好吃的食物都给我奉上来，最低要求，饼干往上。”
“！”
造孽哟，上次那块饼干还是抢的鼠友，上哪找去哇！
两鼠再次流下悔恨的泪水。
可恶，早知道当土匪也会被人欺负，当初就该在家种地！
拉车日当午，汗滴灰毛鼠，谁知爪下路，寸寸皆辛苦。
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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