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担不起
城门外，百里翼将那封和离书交给柳如烟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断绝了柳如烟要与自己和离的心思。
宫中，他为柳家哀求皇上的时候，他以为，柳如烟心中会有那么一点点触动。
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她居然会在柳镇的面前提起要与自己和离！
这与以往每次她提起想要和离都不同！
这次，是在柳镇面前！
百里翼心中一阵情绪翻涌，双手紧紧地攒在一起，直到指节咯噔作响，手心内一片潮湿，他才缓缓松开手，眉眼不住跳动，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个不停。
百里翼喉咙蹿动，半晌之后才沉声问道：“柳如烟，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柳如烟垂着眼，躲开百里翼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轻声对柳镇道：“爹爹，求您做主，让我与王爷和离吧。”
“柳如烟！”
百里翼甩开长袍，半蹲在柳如烟身前，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双眼眼皮跳动，喉咙不住上下滑动，眼中有晶莹跳动，强忍着才压了回去：“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屋内一片寂静，百里翼甚至能听到柳如烟的心跳。
她那双杏目之中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也或许是因为情绪波动是在太过突然，反而让她所有的情绪都瞧不出来，隐藏在那双漆黑的杏目之中。
两人四目相对，柳如烟咬着下唇，直到一股甜腻腻的血腥味在唇腔中一点点弥漫而开，她才低声回答：“是。”
百里翼错愕不解地盯着柳如烟，凝视良久，猛地松开她。
他后撤两步，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只能靠着扶着一边的桌子才勉强定下脚步：“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言毕，百里翼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而去。
见状，柳镇忙追上前。
他在屋外长廊之下拦住百里翼。
“王爷。”柳镇挡在百里翼身前，“王爷切莫动怒，此事还是等我与如烟好好商议商议再说。太子谋逆，我柳家上下都被他的死士威胁，如烟一个柔弱女子难免吓到了。王爷只当她是一时冲动便是。”
“一时冲动？”百里翼侧过眼，望向屋内。
隔着窗户百里翼依稀还能看到柳如烟的背影。
她似乎是被封语搀扶起身，现在两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呢。
想到封语刚才同柳如烟那亲热的样子，百里翼的心中越发不是味道。
他顿了半晌，重新看向柳镇：“恐怕如烟并非一时冲动。和离之事她已经同我提过好多次了。之前一直没有惊动大人，想不到这次她居然会当着大人的面提起和离之事。我看，如烟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分开了。”
言及此，百里翼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叉着腰，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过大人说的也是。如烟的确受了些惊吓。从药王谷回京的这一路上又是一路奔波。接下来，我还要帮着父皇平定太子之乱，我看王府只怕也会乱糟糟得。这段时间，还是让如烟就住在柳府吧。”
言毕，百里翼拱手对柳镇答了礼，转身便走。
“王爷……王爷……”
柳镇快追两步，可百里翼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脚下反而更快，不多一会儿就消失在柳镇的视线之中。
柳镇无奈摇头。
这百里翼和柳如烟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柳镇还记得，当初柳如烟为了能嫁给百里翼苦苦哀求自己的时候也是这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模样。
当时柳镇还在担心日后若是王爷对自己这个女儿不耐烦了，非要将她赶出王府该如何是好。
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面对的居然会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柳镇长叹一声，无奈摇头，折返回屋中。
红姨娘已经被下人搀扶离开，只有封语在屋中陪着柳如烟。
柳如烟垂着脑袋，坐在一边，一双素白的手紧紧地攒着一只白瓷杯盖，水葱一样的手指在杯盖上不住点动。
见柳镇回来，柳如烟霍地起身，本能地探出脑袋往柳镇身后望去。
他身后空空如也！
“王爷回去了，让你在这里暂时住几日。”
柳如烟垂着眼眸，重新坐回椅子上，缓缓点头。
“封语，柳家上下都受了惊吓，还要劳烦你帮我一一安慰。”
听到柳镇这话，封语恭敬行礼：“大人和如烟好好聊一聊，我先出去了。”
言毕，封语大步而出，关上门，刚要离开，却见廊下站着一人。
屋内。
柳镇坐在柳如烟身侧，侧眼睨了睨柳如烟。
她依旧垂着脑袋，一双眼睛通红，双手紧紧地攒在身前。
“为父知道，嫁给王爷你受了不少苦。赤足火刑，宫中又是一碗凉药，自药王谷回京的路上还在不断遇刺。可如今你与王爷总算是都熬过来了。我瞧着王爷也不愿与你和离。为何你倒是如此坚定地要和离呢？”
柳如烟低垂着脑袋，抿着下唇，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却一言不发。
“如烟。”柳镇探手轻轻地握住柳如烟的肩膀，“你娘过世前我答应过她，今生无论如何也会让你与自己爱的人厮守一生。当初你哭闹着非要嫁给王爷，我虽然知道王爷不是你的良配却还是厚着脸皮去同陛下讨了这桩婚事。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怕，怎生现在却怕了呢？”
柳如烟纤细的肩膀颤抖起来。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半晌，柳如烟才侧过脸，望向柳镇。
她鼻尖通红，眼中晶莹闪烁，一双手握着白瓷茶杯，那茶杯盖上满是指印，可见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爹爹，若是我嫁给王爷，牵连得只是我一人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无论是受刑，还是颠沛流离，大不抵就是一条命罢了。可是……可是……”
柳如烟的声音颤抖起来。
自从听说柳家百十口人都在死士手中，柳如烟只有焦灼并无多少害怕。
可此刻，所有的后怕似乎都已经涌动而来。
她凝望着柳镇：“可是，要牵连柳家上百口人。女儿，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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