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结算大厅前，负责发放功绩点的士兵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忙出一身大汗，好容易指挥着急不可耐的士兵们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队伍缓慢移动，排在前面的士兵领到功绩点，无不一阵风一样向食堂跑去。排在后面的人掂着脚抻着脖子，盼着快点轮到自己。
谷寻和安暮，和其他所有最近加入的士兵，都排在队尾。两人百无聊赖地随着队伍慢慢向前蹭，同时支棱着耳朵听越传越离谱的小道消息。
“好慢！照这速度，等我们领到功绩点，食物该不会全被抢空了吧？！”
“不会不会，听说增援部队给我们带来了大量补给，顶多也就是热门食物被抢空，不那么计较的话，还是能拿到补给的。”
“切，真倒霉，竟然被分到这支部队！”
“谁说不是呢？”
“啥时候能调到世家部队去啊？咱们这身份，在这里还能有出头之日？”
谷寻又一次听到了“世家”这个字眼，正要发问，原本安安静静的军营突然传出喧哗声。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食堂那边？为争食物打架了吧？”
“什么？不说颜澄成的部队最是团结了吗？怎么能为了争食物打架？”
排队的士兵们正议论纷纷，就看到从远处大呼小叫着跑来了几个人。
“兄弟们！抄家伙！”
“别排了别排了，咱们让人欺负到头顶上了！”
“兄弟们，都跟我们去主营帐！给颜队撑腰去！”
还在排队的人们顿时炸了锅。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疑问此起彼伏。
跑来报信的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再加上着急，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说得支离破碎。
谷寻从乱糟糟的信息中，梳理出个概况：主营帐那边，汪队长和颜队长快打起来了，起因是增援部队不仅提供给他们劣质的补给，催促他们赶快上路腾出地方，甚至还打起了他们士兵的主意。
大概的经过就是，汪队长认为自家军队长途跋涉行军，抵达时已经十分疲惫，不利于接下来对抗冥兽的战斗，因此向颜队长提出，调拨一些人手给自己，并且十分自作主张地根据上次的防守战战绩，指名道姓要排名前十几位的战士。
颜队长护短是出了名的，这支军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汪队长狮子大开口，刚刚抵达，除了提供了一点劣质补给之外还什么都没做呢，伸手就是要人，颜队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场直接回绝了汪队长。
这件事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并像一把燎原大火烧遍了军营每一个角落，所有人自发地组织起来，要给颜队长撑腰，将不要脸的汪队长从哪里来揍回哪里去。
经过报信的人们一通渲染，还在排队的士兵们火冒三丈，也顾不上领取功绩点，乱哄哄随着报信人向主营帐方向杀去了。
一群人像风一样来，又像风一样迅速地走远，只留下队尾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说……轮到我们领取功绩点了？”有人难以置信地问。
“嗐，还领什么功绩点，支持汪队长去啊！有这么好调走的机会，你还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当个下级士官？”
“对对对！不能让这帮颜家军得逞！我们支持汪队长去！”
剩下的所有人怀着各自的目的，跟在大部队身后，也杀向了主营帐。
谷寻张着嘴巴站在原地，弄不清怎么就从要人演变成即将两军对殴的状况。
更让他三观破碎的是，自己人居然要造自己人的反？！
他承认相比原本朝夕相处的同伴，后加入部队的人会感受到被疏远，但是就因为这点委屈，就要帮着外人威胁自家队长？！难道他们靠背叛自家队长，换来的新同伴，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他们？
“没人了……”身边有个声音弱弱地提醒他：“轮到我们领功绩点了。”
他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安暮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看结算大厅，又看看自己。
谷寻无力地叹了口气，他有些佩服永远搞不清状况，但没有丝毫自觉的安暮了，所以说，人傻一点也是挺幸福的？
“好吧。”他想了想，觉得问题是一定要弄清的，但现在这里又没有人，领个功绩点的功夫，应该不影响找人问清原由吧？于是他耸了耸肩，走上前去，在无人看管的结算系统前，摸索着使用方法，领取了属于自己的七百功绩点。
他的功绩点是安暮的两倍多，震惊了安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安暮结算完、还了饭钱后没有跑去食堂，而是带着崇拜的眼神亦步亦趋地跟在谷寻身后，就像一条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谷寻带着尾巴赶到主营帐附近，就再也难以前进，由于耽误了一些时间，前面的空地被士兵们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主营帐包围。
周围一片喧嚣，入耳的都是不知传了几手的信息，荒诞不经且处处矛盾，谷寻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转身就想往回走。
“诶？这就走了吗？”安暮一脸不可思议，充满八卦的眼里闪着哀求的光：“再听一会好不好？”
谷寻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心说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明明在侦查的时候他还很疏离。
他离去的脚步被安暮阻拦，安暮一只手拉着谷寻的袖子，另一只手不知天高地厚地覆上谷寻的耳朵，很是期待地问他：“这样行吗？”
一丝丝凉意顺着安暮柔软的掌心传到谷寻的耳朵上，瞬间过滤了周围的噪音，同时，一个和颜澄成有九分相似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钻入耳朵。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声音这样说道。
谷寻还没适应这神奇的感觉，一边的安暮掏出通讯器，双手飞快地输入几个字，然后放到他眼前，示意他看。
通讯器上写着：“听见队长说话了吗？”
原来这个遥远的声音真是队长发出的，安暮这人都签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契约啊，先有罕见的速度类契约，现在又有这种神奇的，只能听见远处声音，过滤近处声音的契约。
通讯器再次被输入文字“再听听好不好？”
一句话配合上安暮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让谷寻自动脑补出了他用可怜兮兮的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效果，深深地觉得拿这样的安暮没办法，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更何况他也挺感兴趣，颜队长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主营帐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一个洪亮粗狂的声音，带着傲慢的语气说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可不是你说了算，颜队长，没有我的补给，你和你的队伍能平安抵达伏冥宫？我劝你再考虑考虑，是在山里全军覆没好，还是应下这笔交易，用人换补给的好。”
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汪队长，他的话音刚落，营帐内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颜澄成的手下气不过，纷纷破口大骂。
“补给我要，人不会给你。何力，盯着汪队长的人把劣质品换成合格品，然后我们再出发。”颜澄成没理会汪队长的挑衅，言简意赅地给部下下达命令。
大概是一招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让汪队长的声音十分不爽：“颜队长，容我提醒你，你的部队抵达伏冥宫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你想陪我在这耗下去，我自然乐意奉陪。”
“冥兽们也会乐意奉陪的。何力！”颜澄成完全没把他的威胁当真。
“是！”
何力得到了自家队长的撑腰，回答的声音都响亮了一些。营帐内骚动了一阵，谷寻根据声音猜测，是何力要带增援部队的军需官走，军需官不想就这么被人拉着走，双方发生了些摩擦，最后军需官还是被何力带出了营帐。
果不其然，没多久前面的人群就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路，让一脸愤怒的军需官和同样一身火气的何力通过。
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之后，谷寻才又听到汪队长喘着粗气的声音：“好啊，颜队长，跟你好说好商量看来是没用了，荀朗然，还愣着干什么？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不会也带上兄弟们挑人去？！”
没等荀朗然回答，颜澄成抢先说道：“汪队长，你一定要带走我的人？就不怕此举影响你的前途？”
颜澄成这话跳跃性有点大，汪队长一时没反应上来。与此同时，他让手下出来挑人的消息在营帐外的士兵中间传播开，混杂在一起的士兵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士兵们怒视着自己身边的敌人，身体紧绷，甚至有些急性子的开始互相推搡。以主营帐为中心，火药味越来越浓。
“哈哈哈，我的前途？”汪队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的前途就不劳颜队长挂念了！毕竟我混得再差，以后也一定比你升得快。”
“在你没有犯错的前提下。”颜澄成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军人变动所属部队的相关规定，盛勇，说给汪队长听。”
“是！尉级以下军人的调动必须经过上报，由所属部队校级军官批准，私自变动军人部队，将处以记过处分，而被记过处分的军官，五年内不得提升军衔。”
“汪队长，我有今天的地位十分不容易，不想因为别人的一句威胁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当然，如果有人毁了我的前程，我会拉着那个人一起下地狱的，你想试试吗？”
汪队长显然没想到，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居然敢威胁自己！
但世家的权利虽大，也只能在提拔自家人上有些优势，还做不到无视军规军纪的程度。
更何况世家和世家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哪一家出了丑闻，其他几大世家会非常乐意落井下石，最好能打得这家不能翻身才好。
“你！”
谷寻听到汪队长被气得声音发抖，但除了像复读机一样你你你之外，再说不出之前那种嚣张欠揍的话。
把汪队长气了个半死之后，颜澄成声音里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依然淡淡地吩咐道：“盛勇，关于补给的规定，也说给汪队长听听。”
“是！军人的补给必须得到保障，军队要配备质量合格的军需品。如有以次充好者，一般人将被处以二倍罚金，军人被处以罚金的同时，将被处以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汪队长，规定如此严格，所有部队应该都不会出现劣质装备和快要过保质期的食物才是。所以，你提供的劣质补给，我们也将留下，抵达伏冥宫后，将把这些作为重要物证，提供给相关部门进行详尽的调查。”
“颜澄成！你不要欺人太甚！”汪队长爆发出一声怒吼，本就声音洪亮的他的这一嗓子怒吼，险些给谷寻震得出现耳鸣。
他捂住耳朵，却发现主营帐内的声音似乎不是被耳朵“听”到的，捂住耳朵也不影响音量，他清楚地听到颜队长说：“欺人太甚？汪队长，有人以次充好，用劣质品补给你的部队，我是在帮你查出蛀虫，怎么叫欺人太甚？难道这些劣质品是你故意带到军中的？”
汪队长再次被颜澄成噎得只能像复读机一样“你你你”，好一会才恢复凶狠的声音。
谷寻听到他发狠地说道：“好，好，好，颜队长的恩情我今天记住了。我记得颜队长被任命为伏冥宫护卫队的副总队长了吧？恰好护卫队的总队长也姓汪，我会嘱咐他好好‘关照’你的！”
“多谢。”面对汪队长的威胁，颜澄成只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哼！”
谷寻估摸着这场谈判没有进行下去的意义了，果不其然就听到主营帐内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不一会，人群再次分开，给气得满面通红的汪队长和他的士兵让路。
谷寻也忙让到一边，盯着这一队人出了一会神，耳边是盛勇的声音：“颜队，伏冥宫的护卫队总队长……”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谷寻没来得及听到下半句，耳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淹没了卫兵后面的话，原来安暮已经停止了维持这个偷听的契术。
他略略觉得有些遗憾，原本想听听颜队长对于今后的艰难处境有什么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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