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他清了清嗓子道：“报告队长，谷族长是我家族的族长。我猜他这时进宫，是来履行作为参谋的职责的。”
“不是吧，前宫主这都殉冥了多久了？他怎么才来？”有士兵不解地问。
他口中的宫主就是这座伏冥宫的主人，身具少将军衔的，名义上整个第七军区所有能力者军人的最高统帅。为了对他表示尊敬，通常用“殉冥”这个隐晦的说法表示他已不在人世。
“不错，第七军区是有不成文的规定，前任宫主荀冥之后，直到下任宫主产生之前，所有参谋都要在伏冥宫集合，一是为了保护宫主候选人的安全，一是为了坐镇对抗□□冥兽的前线。但是……”
谷寻先提了句大家都知道的常识，然后开始解释士兵的问题：“前宫主也是谷家出身，按照规定，诞生了宫主的家族不得再有人担任参谋职位，所以我猜，大概是族长等到了恢复他参谋身份的命令之后，才动身来伏冥宫的吧。”
“这些我都明白，但是为啥参谋来了，我们就要被晾在一边呢？”一个乱糟糟胡子几乎把脸淹没的士兵粗声粗气地问。
“说实话，这个答案我也是猜的。”说到关键的这处，谷寻尽可能做出不那么引发对立的解释：“我们这支队伍是被召集来临时充当护卫的，这说明原本的卫兵已经不够用了。按照参谋级别军官的接待规格，护卫队应该出动不少于60人组成的仪仗队，将参谋一路送往他的住处。我猜，现在是特殊时期，可能凑不够这么多人，所以把就算离开工作岗位一会也没关系的人都叫走了……”
安暮有些意外，因为不久前谷寻还在向自己打听什么是“世家”，按照他的说法，出身低微的他应该不知道伏冥宫里这么多规矩才是，但谷寻却精准地说出了接待规格。
结合前两天防御战中谷寻用出的契术，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签订的契约。安暮判断这人一定隐瞒了什么。
他正在琢磨谷寻身上违和之处的时候，平民士兵们已经炸开了。
“原来给我们核验身份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催我们出发恨不得一天催八遍，等我们到了，就扔到一边了？！”
“想想以后要伺候这么一群大爷，老子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我算明白了，原来接待参谋比接待卫兵更重要！行啊，老子不干了！让那什么参谋来守宫吧！”
“对，老子不干了！在这给谁脸色看呢？老子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谁的脸色呢！”
“走走走！我们回去！第一天就受窝囊气，以后还好得了？！”
士兵们越说越气愤，说着说着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外冲，第一个冲到门口的士兵已经推开了接待室的门。
“都站住！”
乱糟糟的接待室中，一声并不响亮，几乎要淹没在众人叫嚷声中的声音自角落中响起，却成功给所有怒气冲冲的士兵按了暂停键。
“颜队……”
“颜队！”
“颜队？”
士兵们纷纷回头，即不解又委屈还带着一肚子怒气地看向自家队长。
颜澄成环视所有人，掷地有声道：“赌气永远不会让别人看得起你，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做好本职工作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的话让一些士兵产生了动摇，但还有人小声反驳道：“凭什么我们要赢得那群人的尊重？老子在边境过得挺好的！”
“你想一辈子在边境做一名下级士官？”颜澄成反问。
士兵非常想不通：“我是为了成为让人们放心的防线，才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才来当兵的！”
“然后被一纸调令随意调离前线？”从颜澄成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但他的话却很有压迫性。
士兵张了张嘴，从得知调令的第一天起，他们所有人心中就憋着一股火，要不是他们平民士兵无权无势，只能逆来顺受，这个临时调到伏冥宫的任务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想想原本被选上伏冥宫卫兵，是件距离他们很遥远的事，很多世家士兵抢破了头也要得到这个光荣的职位，但现在是前宫主殉冥的特殊时期，伏冥宫护卫显然成了高危职业。
他明白，如果他们这些人有话语权，这么糟心的任务也落不到他们头上，颜队长的意思就是，想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必须要先保证有与之相应的实力。
尽管颜队长把士兵说得哑口无言，他还是倔强道：“这明明是他们的问题，使他们歧视我们，凭什么还要我们讨好他们？”
“这不是讨好。”颜澄成居然对屡次顶撞自己的士兵十分耐心，他解释道：“当我们没法改变规则时，就必须学会使用它，让它为自己所用。”
听到这里的谷寻感慨万千，第七军区的世家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些成功摆脱平民身份，以一己之力振兴家族的人，有几个在有了能力后能俯下身，拉还陷在泥淖中的同胞的？他们无一不摇身一变，成了新的特权阶层。
这些人是在奋斗中渐渐忘了改变不平等的初衷了呢？还是根本没有改变规则的想法，只是一心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个颜澄成，现在看来还是有改变不平等信念的人，但之后呢？他会变吗？
“久等了！久等了！”室内安安静静，半开的门就突然被重重地推开，刚才接待众人的卫兵们一边走进接待室一边说：“生活区那边出了足够多的人，好像不用我们护送谷参谋了，我们继……诶？你们都站着干什么？”
“他们活动活动身体。”颜澄成面无表情地和卫兵解释，“不用管他们。”
“哦……”卫兵狐疑地看了颜澄成一眼，没多追究，走到终端机边，看了看名单道：“李早光，李早光在吗？”
“啊，在！”被叫到名字的士兵轻咳了一声，掩盖好不太自然的神情，快步走到了检验机边。
接待室又恢复了秩序，电子音指令响成一片，刚刚的骚动仿佛海市蜃楼一样，慢慢被人们遗忘。
“槽！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份井然有序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接待室的门很快被再次推开，一个陌生卫兵走进来喊道：“走走走！宫主候选人们快到了！所有有事的没事的都出来！咦？你们是增援的吧？你们也来！”
有了刚才的经验，在场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一个参谋就闹得卫兵们鸡飞狗跳，好巧不巧宫主候选人们和谷参谋前后脚抵达伏冥宫，护卫队长被闹了个焦头烂额，掰着手指头数也没数够能凑出六个仪仗队的人数。
所以，还没办好入职手续、没喝一口水没吃一顿饭、连落脚地都没被安排好的四十多人，光荣地接受了第一次任务。
对于这次小队长乱抓人手的行为，所有人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大家排好队伍，跟一个满脸汗的卫兵一路上山，跑到一座库房领取仪仗队服。
库房的卫兵早就被编到了迎接谷参谋的仪仗队中，这里没人接待、没人把守。带队卫兵干脆一跺脚，领着几个人擅自进入了库房，跟库管说明了情况，才顺利取出衣服。
接着领队卫兵又带众人跑下山，到了一处据说是以后给他们做宿舍的小院，让四十几个人齐刷刷看着自己，学着怎么把一堆漂亮但累赘的衣服穿到身上。
士兵们都是常年在边境作战的人，哪里见过穿起来这么繁琐的衣服？一会这个人头卡住了、一会那个人多出条带子不知道系在哪了、一会又有人穿错顺序但死活脱不下来……领队士兵只好提着衣服跑来跑去，帮这群生手们换衣服。
僻静的小院经过好一阵鸡飞狗跳，领队士兵接到联络，限制他们二十分钟内赶到伏冥宫正门。他看着还是一团糟的众人，只好让大家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提着裤子、拎着衣服、抱着一堆零碎饰品，跑步赶到正门。
颜澄成带队的四十几名士兵，在边境线上个个是以一敌百的铁血战士，接到临时调令，到达伏冥宫当卫兵的第一天，成功变身成四十几只不太雅观的大蝴蝶。
仪仗队服设计得十分华美、也十分厚重，不少人跑出了一身臭汗，到了门口，被已经严阵以待的卫兵们团团包围，三两人负责一个人，像给洋娃娃换装一样，麻利地包装好了新来的卫兵们。
好在大家都是十分靠谱的人，抱着一堆零碎穿越半个伏冥宫，居然没弄丢一丁点东西。一个个被常年战斗磨炼出来的挺拔身姿，在被包装好之后，居然比本地卫兵们更多了点英武的味道。
大家整装完毕，另一拨人带着大大小小的仪仗队用具也来到了宫门前。四十多人被指挥着分散到了原卫兵之中。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教导他们一会应该怎么做，只好采取这种方法，让他们模仿前后左右的人，临时对付过去。
安暮和谷寻都被分配到了比较靠后的一队中，混在原卫兵中列好队形，揣着一颗紧张的心，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
仪仗队整队好后不久，前来进行事先接洽的护送人员就顺着前面的山坡一路轻盈地飘下来。他像一片羽毛一样，在山风中转了几转，稳稳地落在了护卫队总队长汪和轩面前。
谷寻隔着重重人头，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看到两人互相敬礼，礼毕后来人有些面色凝重地掏出一叠资料，双唇快速地开开合合，似乎很赶时间。
他看着来人将手中的资料一页页翻过去，汪和轩的下属接过这些资料，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然而来人收起资料，擦着汗说了句什么，却让汪和轩和下属齐齐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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