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冷静，冷静。”他不断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把经历过的事，从近到远一一在脑海中重现，审视其中不对的地方。
异常产生的时间不是很长，就在进入这院子之前，他还用契约和谷寻一起赶路来着。
很快，他想到了——他们进入院门时是被卫兵连骂带推地推了进来，如果说是什么契术让他失去了感知、运用契约的能力，那么很可能就在这一推。
另一个卫兵的作用是检查危险品，这个卫兵的作用是剥夺他们的契约，再配合院子里无处不在的卫兵，就算他是个混进来图谋不轨的人，恐怕也只能铩羽而归。
估摸着一会出了院落，那个卫兵就会解除他身上的禁制，安暮暂时安下心，笑着朝面前经过的一队巡逻卫兵道：“那个……我要去傲世楼送饭，你们知道怎么走吗？”
七点五十八，安暮在傲世楼外弯着腰，双手撑膝地大喘着气：“姐姐们……我来……送饭……呼呼……”
“得救了！得救了！”一阵欢呼声在安暮头上响起，紧接着他手中的饭盒就被一个大力不由分说地抢走了。
“哎！”安暮惊慌地抬起头，上前一步试图拿回饭盒，却被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拦住了。
“荀副总队长哪里找来的孩子？”手臂的主人，一个美丽丰腴的女人嗔道：“这么不懂规矩！外人止步都不知道吗？要不是看在你按时送到的份上……行了行了，你任务完成了，可议走了。”
安暮被女人三言两语哄走，迷迷糊糊再次迷失在院子里时才意识到，原来说的八点前送到，指的应该是八点前送到这些宫佣手中。
想想也是，一个盒子，被他拿着一路上蹿下跳，卖相肯定不那么赏心悦目，这些宫佣非得进行二次加工不可。
真够麻烦的，吃个零食都闹得鸡飞狗跳，安暮耸了耸肩，但是一想到功绩点不再危险，连迷路都没那么讨厌了。
等他好容易摸到院子门口，见谷寻早已等在这里，不出他所料，夺走他们契术的卫兵，又一人附赠了一个大力推搡，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好粗暴啊。”安暮揉着肩膀小声和谷寻抱怨。
“嗯……”谷寻发出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含含糊糊地打发了安暮。
不过安暮没把自己被敷衍了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寻寻你可真快，我都要在里面绕晕啦！”
谷寻被安暮皱着小脸的样子逗笑，他轻车熟路地掐了一把他的脸颊道：“里面路虽然复杂，也不是没有规律……”至少在相似环境下长大的自己，被坑了几次后，就很快找到了规律。
安暮嘴巴张成“o”形，“寻寻，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发现规律了？！你果然是个天才！”
谷寻看着安暮崇拜的目光心中暗道不妙，走了个小神的功夫，自己好像说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安暮在接下来回烟仓的一路上，几乎粘在谷寻身上，旁敲侧击地打听至世院道路的玄机，甚至答应了包括帮谷寻洗衣服、洗床单、吃大餐、加长按摩时间在内的一系列不平等条款，才终于从谷寻嘴里抠出了不迷路的方法。
谷寻最初对于安暮的探究相当紧张，但当他慢慢地发现安暮只对怎么能不迷路感兴趣，而不对自己为什么会弄清这个方法感兴趣之后，才放下心来。
作为让自己受惊的补偿，他狠狠敲诈了小伙伴一笔。
二人赶回烟库，离老远就看荀副总队长垮着一张脸，叉着腰站在仓库门口。稍微走进了些，他愤怒的声音就随风飘了过来。
“太慢了！你们是爬回来的吗？！还是顺路吃了顿饭回来的？！”
二人顶着荀副总队长的怒骂慢慢走近，快到火冒三丈的暴躁副总队长身边时，又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呼叫声。
看来，荀副总队长的怒火也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
“线路正被占用！”大概是觉得呼叫声过吵，荀副总队长接通通讯，也没看到呼叫人是谁，怒气冲冲地冲对方吼了一嗓子就终止了通讯。
这位暴怒、任性的副总队长让谷寻咂舌，暗道还是少惹他好，于是规规矩矩走到荀副总队长面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报告荀副总队长，我们准时将零食送到，请您放心！”
军衔比二人高两级，但看起来年轻有活力得多的荀副总队长被谷寻的报告顺了毛，他停下哇啦哇啦的大吼大叫，整了整身上因动作过大有些变形的军装，抬着下巴道：“知道了，今天的事不许说！”
谷寻无语地看着荀副总队长在通讯器呼叫的伴奏声中走远，头一次觉得遇上了在自我感觉良好方面的对手，但除了那副目空一切的态度之外，好像荀副总队长和自己还有哪里不太一样？
“太欠揍了！”安暮说出了谷寻想了很久也没想到的贴切的描述。
对，就是太欠揍了！明明可以和通讯器那边解释自己走不开，却偏偏要吼回去，明明很关心按时送零食的问题，看到二人归来时却绝口不提，明明是他们俩帮了他一个大忙，连个谢字都没有不说，开口就是威胁！
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多气气他啊，谷寻有些遗憾地想，可惜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卫兵，惹恼了这位是要被惩罚的。
不知是不是人手问题得到了缓解，或者是嫌弃别队的卫兵效率低下，直到第二天早上荀副总队长都没有再来找二人送什么东西，二人听着伏冥宫里各处施工的声音完成了一晚的工作。
回到宿舍，习惯使然，一个飞扑趴到床上，另一个主动准备按摩工具，完成了例行仪式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按照排班表安排，二人应该到珍宝馆执勤，这里作为伏冥宫的重点部位，由办公区、生活区、宫墙和仓库卫队共同把守。负责人虽是汪和轩，但他很少露面，只有颜澄成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
这里有宫主测试仪式和宫主任命仪式中要用到的，无法替代的礼器和其他物品，所以受重视程度很高。
要和冷面无情的颜队长一起执勤，谷寻和安暮不敢怠慢，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匆匆赶往珍宝馆。
二人赶到时，颜澄成已经值守在这里。
“安暮报到！”
“谷寻报到！”
颜澄成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个还有些面生的卫兵，见二人衣着整洁、身姿挺拔、精神状态也很饱满，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去换岗吧。”
“是！”
安暮和谷寻齐齐松了一口气，跑去找日班卫兵换岗。然后一人在东、一人在西，将正门交给颜队长，三人再无交流。
也许因为珍宝馆是个敏感地区，平时人们除非有急事，否则不会靠近这里，在这里执勤，反而比人来人往的烟库风库或者云库更加轻松。
谷寻看了几小时不变的夜景，渐渐思维开始发散，不知不觉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寻寻……”
谷寻正回忆着六岁那年逃课被抓的污点，身后冷不防传来安暮幽幽的声音，简直和当年老师如出一辙。
他被吓了个激灵，看看左右没人，赶紧推安暮走：“你想被颜队长罚吗？！”
“嘘！”安暮神情紧张，显然也知道偷偷跑来找人不对，他让谷寻别出声，然后小声对他说：“我觉得不对……”
谷寻听了这话，心说他们运气不会这么糟糕吧？风平浪静了几天的珍宝馆，偏偏在他们执勤的时候有了状况，“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有冥兽？”安暮不太确定地问谷寻。
“冥兽？”谷寻视线扫过巍峨的宫殿和空旷的道路，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你确定？”
“嗯……”安暮指了指他身后的珍宝馆：“我觉得这里有一只异形级，你说该不该和队长报告？但是……要是没有，队长会不会罚我？”
“走，报告队长去！”谷寻相信安暮冥兽雷达的准确性，这人隔老远就能感知到大批冥兽的动向，这么近的距离绝对不会弄错，他当机立断拉着谷寻朝珍宝馆正门走去。
“报告！”
“说。”
“是这样……”谷寻将藏在自己背后，只露出半张脸的安暮拉出来道：“安暮看到有一只异形级冥兽偷偷进入了珍宝馆！”
安暮对谷寻刮目相看，这家伙居然学会面不改色地说谎了，不愧是让他在意的人。
谷寻话音刚落，颜澄成锐利的目光便落到了安暮身上，“什么时候？”
安暮忙答道：“五、五分钟之前。”
“什么地方？”
安暮挠了挠头发，随便指了个方向：“它是从西面进入的，现在我也不知道……”
颜澄成当机立断：“谷寻守在这里，安暮和我去找其他队长！”
开珍宝馆需要总队长和所有副总队长手中的钥匙。
事态紧急，好在珍宝馆四周有各护卫队的卫兵，他们将情况报告给各自队长，不到一刻钟，全部四位队长全部汇集道现场。
大门被打开，作为目击者的安暮跟随几位队长，一齐进入了珍宝馆。
珍宝馆里不是很明亮，仅提供了些微的照明，还飘散着陈年旧物特有的气味、各种药水的气味，有些恶心。
珍宝馆规模不是特别大，里面按照物品珍贵等级分成了不同的区域，队长们手握各自的钥匙，依次打开一道道门禁。
安暮根据感应，给队长们指出方位，带着队长们展开搜索，整张珍宝馆的地图在头脑中一点点补全。
最后他把所有人带到了一扇厚重的门前，汪和轩面色凝重：“再往前就是通往禁区的路了，我们绕路……”
安暮朝大门看了一眼问：“直接过去不是更方便吗？”
高永睿发出一声嗤笑：“土包子，这里只有参谋才有权限打开。”
“哦……”安暮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做声了。
绕过禁区，安暮终于带对了路，在典礼用品区找到了冥兽，它正趴一只大鼎里呼呼大睡，特别惬意。
颜澄成出手将它捆成一颗粽子。
“身体拟鸟，腿拟跳蚤，爪子上还有肉垫。”颜队长提起冥兽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怪不得能无声无息地进来，珍宝馆冥能丰富，这只看起来吃撑了……安暮，你立了大功，下勤后记得去军功结算大厅领功绩点，队里额外奖赏你二十功绩点，找盛勇去要。”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安暮有些难以置信，这种好运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走吧。”颜澄成把不能动弹的冥兽扔给安暮，反身走出典礼用品库。
“啊！”安暮先是被功绩点砸得晕头晕脑，后被队长扔来的冥兽砸出美梦，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它。
“等等。”汪和轩劈手夺过冥兽，很不悦：“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颜澄成抬眼看向汪和轩，二人四目相对。
火药味弥漫开，其他队长都在袖手旁观，只有安暮傻乎乎地问：“咦？汪总队长，你想要这只冥兽？”
汪和轩刀子一样的目光扫向安暮：“你有意见？”
安暮摇摇头，笑呵呵道：“没有没有，谁需要谁就拿去好了，我还暂时还不缺功绩点。”
说的好像他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了汪和轩多大恩惠一样。
汪和轩气结，正要发作，荀副总队长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伸手揽过汪和轩肩膀，“哈哈哈，老汪，你啥时候和小兵抢起功绩点来了？来来来，今天晚饭我请了，你把这冥兽还给他吧！”
有了荀副总队长打叉，这件事被彻底定性成了队长抢小兵功绩点，搞得汪和轩不好再借题发挥，他只好将冥兽扔给安暮，冷哼一声，沉着一张脸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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