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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开枝散叶


1643年11月10日,周二,大明帝国历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九。

        对于以琼州营为主力的广东新军的表现,赵有恒起初还半信半疑。这数年来,除了少数几个猛人,面对狡猾而凶狠的张献忠之流,内省官军几乎就没打过多少像样的胜仗。在他眼里,能坚守不败就是最大的胜利。

        再三确认战报是沈廷扬亲笔书写之后,广东巡抚赵有恒终于确信自己组建的新军以一场绝对胜利歼灭了张献忠的南下流寇,保住了广东的北大门韶州。六百里加急通报江西总督吕大器和北京的皇帝是不必说了,面对下属传来的战报细节,赵有恒也更有底气清除一些碍眼的东西。

        在琼州营私下的传播中,游击将军周挺等一批怯战的中级旧军官基本上全军皆知,就连广州城内的茶馆,都在笑谈周挺等人放着大功劳不要,吓得逃回韶关的傻*故事。作为周挺的直接任命人,肇庆的两广总督沈犹龙也沉默了,大有不再管的意思。

        周挺被边缘化甚至卷铺盖走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守备张建业临危受命,以少胜多显示了真本事。周挺称病不出,有了沈廷扬的有意提拔,赵有恒大笔一挥,委派张建业统领琼州营,并将在日后向朝廷保举为游击将军。广州左右二营,赵有恒也趁势将主官换成了自己抚标营的心腹。随后在琼州连屁股还没坐热的周挺就转任广州虎门巡防营。

        据说经此一战,张献忠已经放弃了南下两广的路线,现在正转头重新和江西的左良玉交战,两广转危为安。原以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没想到如此轻松就解决了难题,粮饷的消耗远低于最初预期,反而还缴获了数量不少的钱粮,就算进行封赏也有了底气。

        ……

        广州城里是一派欢喜,守在琼州城等消息的乡绅更是趾高气昂。琼州营如此涨脸,带来的收益是显而易见的,那些塞进去的毛头小子,基本上人人都是战功在身,少不得会得到赵有恒的大力提拔。

        但对广东巡抚赵有恒来说,当前最重要的还不是处理广东新军的后续事务。张献忠此番掀起的惊涛骇浪,从湖广、江西到两广北部,都引发了庞大的难民潮。近一个月来,涌入两广地界的湖广、江西难民超过了三十万,其中直接通过韶州向南逃难的难民,就有近二十万之多,其中半数已经到达了广州外围,而且还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难民流入。

        以前两广也有灾荒年的流民潮,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分布,都在可承受范围。眼下可不同了,这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湖广、江西或两广北方难民,几乎是瞬间爆棚涌入,而且大部分都冲着广州府而来,已经成了广东最大的负担,一旦处理不好,那可能酿成不亚于流寇造反的天大祸事。

        赵有恒也自认为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官,不得不派出大量人手和钱粮前往广州府附近州县赈济难民。打败张献忠孙可望部缴获的钱粮马上左手进右手出,还显得远远不够。由于突然一下多了那么多张嗷嗷待哺的难民,又正值粮价最高的入冬期,大量赈济粮食采购之下,广州城的稻米市价一下攀升到了每石二两白银,并还有继续向上的趋势。

        看着下属给自己递来的钱粮账册和北方难民涌入聚集的情况,赵有恒是眉头紧皱、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提笔给这段时间关系不太好的两广总督沈犹龙写信,期望对方能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姐夫!”

        笔尖才刚刚在宣纸上点下第一滴墨,就听见书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刘耀禹正笑嘻嘻地捏着一封书信走来。

        “托你打听的事有眉目了?”赵有恒赶紧放下了笔,顺带着推上了自己未喝的茶水。

        “思成兄还未从吕宋归来,不过,我遇见了东联集团的香港分公司经理钱老三。”

        大概是走得急了,刘耀禹此时也不管什么礼数,直接就牛饮了一大口茶水:“下一批华美军械已经运抵南洋,不日即可到达香港。东联集团已经答应货款可暂缓半年支付。至于粮草供应一事,钱经理所言香港储备不足,难以筹措,不过他倒是想到个万全其美的法子……”

        说到这里,刘耀禹略微迟疑了下,但见赵有恒脸色十分平静,知道对方在和东联集团几次接触之后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这才堪堪坐下细说:“钱经理说,南洋一带水土丰肥,农垦所需劳力甚多,若是允许东联集团在广州募工屯垦南洋田土,以工代赈,当可解决姐夫心头大难。”

        “自万历年起,东南数省边民即常于灾荒年出洋屯垦,每岁少则数百,多则数千,朝廷亦屡禁不止。崇祯二年起,此数已逾万……”赵有恒摸着胡须,脸色十分严肃,“灾年战祸频起,百姓流离失所,我等朝廷命官已难辞其咎,若再放任海商番船募工出海,不顾我大明百姓生死,岂不是罪莫大焉!”

        “钱经理有言,东联集团愿一力承担募工所需耗费,每募一人,无论男女老幼,均出银二两、粮一石……”刘耀禹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姐夫的脸色,“我家老泰山亦愿组织琼州乡老士绅,接纳湖广、江西、两广流民屯垦琼州,不过银粮倒是提不出来。”

        迁徙流民屯垦地广人稀的琼州,早已证明效果突出,还是得到崇祯皇帝首肯的老政策。要是往日,赵有恒接到表态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难民分流送进琼州安顿,依靠如今工农大兴却劳动力严重短缺的琼州来解决流民隐患。但偏偏此时,刘耀禹把东联集团募工的价码抬出来做比较,一瞬间就显得琼州士绅做得太抠门了。

        每募一个难民,还无论男女老幼,广东巡抚衙门就能收到二两银子和一石稻米,一算不打紧,再算就让赵有恒不得不认真考虑。不说多了,只要让东联集团从广州城北拉走五万难民,就是十万银子和五万石粮食!有了这么一大笔钱粮,那不光明年的新军粮饷压力大减,眼下还能迅速解决难民的赈济问题。

        仔细盘算了很久,赵有恒才不动声色地摊开了笔墨,当着小舅子的面开始写信,一边嘴里还轻声说着:“既然南海商号和王老大人愿意分忧,自然是求之不得,少不得本官还得书信一封言谢一番。湖广一带百姓极善农事,对琼州而言亦是大事所需。若能备齐舟船,本官当上报朝廷并着人安排……东联集团若想雇工或募农屯垦南洋,倒可等百姓安顿琼州之后,与沈大人再议……”

        几十万的湖广、江西或两广流民,赵有恒可不敢轻易放任外洋番夷指点。说好听点,是以工代赈,分流减压,说不好听点,这种行为和那些成天在广州城里游荡、勾结海商往海外偷偷贩卖猪仔的“人牙”几乎没啥区别。

        名义上全部以朝廷迁徙流民入琼的老政策来掩人耳目,流民以送入琼州为由离开广州,至于之后的事,就和自己无关了。所得到的钱粮,就当是南洋海商乡绅对朝廷的捐纳。

        做官到这个程度,该油滑的时候,也是迫不得已的,至少自己不能让两广总督沈犹龙抓到大把柄。再说这些年琼州一直在公开引入流民屯垦,每年也有大量活不下的两广州县百姓跑去琼州或是香港做雇工讨生活,两广总督沈犹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真正干预过。

        打定主意后,赵有恒顿时笔下如飞,很快书信就完成,一封交给刘耀禹送给定安王家,另一封,则准备快马送往肇庆的两广总督府。

        ……

        一周后,上万名来自广州的难民登上船只,然后半天之后又进入了华美香港总督区的西郊码头。一下子涌进那么多人,香港总督埃尔森不得不向才抵达香港不过两天的国防军东方旅第一营的官兵求助。

        在广州府地界停留的难民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为运输这一批难民,南海商号和东联集团都调集了不少运力。光是这头一批上万人的难民,就动用了东联集团好几艘大中型商船,如塞沙丁鱼一样一船至少装一两千人。好在几个小时的路程极短,这种不顾难民生死的运输还没出现什么大的惨剧。

        携老扶幼的湖广或广东北部难民打逃出生天之后,上船之前每人每天只能喝上一碗稀稀米粥,生生掉着一口气,如今看起来人人皮包骨头,惨不忍睹。

        香港总督府为难民准备的赈济食品比大明广州府可谓足足好上几个档次,大米菜叶粥浓浓一大碗,粗面玉米窝头人人有份,妇女和小孩还可以额外领取一点咸肉、干鱼或是几颗冰糖补充能量。如此天大的差异,让下船之后惊恐未定的难民们都感恩戴德。

        吃饱了饭的难民,又在香港警察的组织下,分别送去附近的几座大棚轮流洗澡,然后更换新衣物,再以家庭为单位,带到码头另一侧的募工棚里接受问询。因为难民数量实在太多,东联集团香港分公司甚至还从广州城请来了不少人牙帮着挑选。

        “之前是做泥瓦匠的?愿意全家出海吗?人家华美可是前宋之后,在那里可什么都不愁的,你家儿子还能读书呢。”

        “木匠好啊,听说在华美那里,木匠可都是有身份的人家!签了这个,到地方一百两安家银可就到手了!”

        “华美那地方的地可是肥得流油!像您这样的老把式,在那里可是全家吃香喝辣啊……卖身佃户?不不不,人家叫国有农场职工,拿月钱的,算下来大概每个月十两银子吧……”

        “做了三十年铁匠?不错,只要你愿意出海,到了地方每月至少十五两银子的工钱!安家费还能额外增加呢!”

        一天下来,林林总总,移民部驻远东事务部委托东联集团香港分公司筛选的新移民总数就超过了2000人,如做梦般的未来承诺和雪花花的银币让一份份移民签证盖章生效。被选中的移民家庭被人领出港口,前往临时宿营地安顿,然后又会在不久之后,分批乘坐东联集团的商船前往淡马锡的移民中转地集合。

        当然,更多数量的大明难民家庭则没有获得移民签证,而是被领到另外一片营地住下,等待他们的将是另外一条命运线。

        ……

        临近黄昏,距离临时难民营地不远的一座大棚里,一群奄奄一息的难民正在少数香港警察的组织下排队,接受驻明珠岛的国防军东方旅第一营野战医务所的军医诊治。

        少尉军医官吕玉舟,近一年来形象发生了不少变化,严格的军队生活让曾经的文弱面白青年壮实了些,身形显得更加匀称高大。

        此时此刻,吕玉舟正小心翼翼地将青霉素注射针管从一个脸色紫乌的大明难民儿童胳膊上抽出。望着已经沉沉睡去的病患儿童,吕玉舟对着身边神色紧张的一对大明难民夫妇微微一笑:“夫人,我已经给孩子处理了伤口,用了退烧药和抗生素。你拿好这个单子,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换药打针。记着让孩子多喝干净水,过两天就能好转,别担心。”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救命之恩!”大明难民夫妇赶紧跪到了地上,拼命磕头,眼泪和灰尘混在一起糊了一脸。

        “中士,赶紧换下一位病人。”目送病患家属远去,吕玉舟深深叹了口气,眼见大棚外聚集的大明难民越来越多,已经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的少尉军医官赶紧又投入了工作。

        “少尉,有从明珠市远东地区司令部转来的电报!”这时候,一位下士从外面走来,一个立正后,递上了一封电文。

        拆开看了几眼,吕玉舟的脸色大变,甚至捏着电文的手指都有点颤抖。

        “获准调离东方旅,速办理手续归家。”电文只有不到二十个字,但落款并非只有陆军司令部,还多了自己的妈妈汤月。

        “吕玉舟少尉,晚上去城里打台球吗?”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佩戴上尉军衔的年轻军官也走进了大棚,正笑嘻嘻地看着吕玉舟。进来的人是东方旅步兵一营副营长兼一连连长任兴忠,中远国际集团任家的长子,在国防军中的资历比吕玉舟强了何止十倍。

        吕家和任家在华美国内的往来很少,吕玉舟比任兴忠小几岁,两人的交道估计也仅限于小时候屈指可数的几次节日聚会。但这些并不妨碍吕玉舟和任兴忠在数万里之外的香港岛成为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尤其是吕玉舟还属于东方旅步兵一营的营军医官,同属一个部队的战友兼上下级关系。

        “上尉,您看看这里的架势,恐怕会一直忙到很晚了。病人太多,香港医院根本应付不过来,不然也不会让我们赶来帮忙。”吕玉舟赶紧起身向任兴忠敬礼,然后招呼其他医务兵接手工作,接着带着对方走到医疗大棚之后。

        “一到香港就那么忙,真是辛苦你了……嗯?家里来信了?”见对方实在脱不开身,任兴忠也不好勉强,反而为自己不能为对方分忧而有点不好意思。

        “呵呵,我妹妹的,她今年考上首都国立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了……”吕玉舟嘴上打着掩护,电文轻轻放入口袋的一瞬间,已经被手捏成一团。

        “你一家就出了两个医生了……哎,这里医生太少,听说好多人在上船前就死了……”说到这儿,任兴忠略微伤感地坐到了吕玉舟身边,摘下军帽缓缓捏着,“据说香港总督府会把挑剩下的人卖去吕宋,吕宋已经有船停在香港了。”

        “卖?!”吕玉舟吓了一跳,然后马上觉察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被医疗棚外的大明难民听见,又迅速压低了声音,“上尉,确定是东联集团干的吗?”

        见对方的表情有点难看,任兴忠知道对方误会了:“刚成立的吕宋共和国需要大量的明朝移民,所以他们出钱,委托东联集团远东分部负责运输。听说是国防部和外交部的联合决定,不是我爸爸的意思!”

        看着东联集团大佬家的长子,吕玉舟沉默了,他知道这些事都是手握国家权柄的父辈们的决定,他们这些小字辈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天职,为这些排队的大明病患尽可能地解除痛苦。

        ……

        东联集团东方实业公司香港分公司大楼里,经理钱老三正陪同南海商号大掌柜刘耀禹,以及另一位来自吕宋的代表在进晚餐。

        “……这次多谢钱经理和刘大掌柜了,可真是为我吕宋解决了大难题啊!李总理那里,在下也好交代了。”吕宋代表再次端起酒杯,朝着刘耀禹和钱老三满脸堆笑,“不过,吕宋各家海商船力有限,还望钱总监多多帮衬些。这样吧,东联集团和南海商号每运一名移民,吕宋愿出运资十美元、稻米五石!”

        为解决吕宋华裔人口不足的情况,眼前两位都是吕宋共和国目前要拼命巴结的对象。见对方承诺未来两个月为吕宋弄到至少两万大明难民,来自马尼拉的吕宋代表是千恩万谢。不然以现在吕宋的能力,就算借助一些大明的海商老关系户,两个月能搞到几千猪仔都算不错了。

        有了华美的大手笔贷款援助,加上独立时小小发了笔战争财,现在吕宋临时政府可是腰包鼓鼓的。为短时间内充实吕宋各地的华裔人口,加快地方建设,以李国助为首的吕宋权贵们可是下了血本。不光开出大价钱请大明的老关系户四处拉人,还找上了南海商号和东联集团,希望凭借对方在两广的强大影响力扩大吕宋获得人口的渠道。

        “那是自然,两国建交本来就要互相帮助嘛。东联集团很愿意为吕宋共和国和李总理排忧解难。”和刘耀禹对视一眼后,钱老三轻笑着点着桌面,“不过现在正是贸易运输繁忙期,如果全力投入移民运输,恐怕东联集团力有不逮……”

        吕宋代表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开价还是太低了,低头思索了一阵,一咬牙就又抬高了些:“既然如此,每运进一人,吕宋愿出十八美元,稻米十石!”

        吕宋要用钱的地方还多,但稻米却是廉价得很,此番吕宋代表提出的价位,也在李国助等人的事先承受考量范围之内。

        “哎,都是为天下落难同胞着想,我钱老三也没啥可说的了!”得到了更好报价的钱老三,此时老油滑般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之前的“力有不逮”瞬间消失。

        南海商号以琼州安置流民的名义获得了未来一年迁徙15万流民的首肯,中途怎么暗中分流完全就是南海商号和东联集团说了算。吕宋能吃下大概20000人,每个人出价18美元和10石稻米,赵有恒却只能收到3美元和1石稻米,东联集团是赚得盆满钵满,南海商号也能跟着喝点汤。

        这样一运作,不光两广官府的麻烦可以减轻不少,琼州也能获得更多的流民屯垦劳力,广东巡抚赵有恒更是轻松得到大量的赈济经费和新军粮饷,就连海外立业的吕宋也可以获得期盼已久的移民,所谓皆大欢喜。而在这中间,东联集团才是最大的收益方。

        对此,同在酒宴的刘耀禹只是微笑不语,只是暗中对东联集团几头讨好又厚颜无耻大赚一笔的手腕暗暗吃惊。

        虽然眼睁睁地看着流民像被卖猪仔一样运向南洋,但目前大明也实在无法养活这些可怜的百姓。已近不惑之年的刘耀禹,此时也看开了,至少以他的所见所闻,那些流入南洋的华民,日子终归要好过在大明自生自灭,而能被华美看中移民到泰西的,那就更是翻天覆地的好运了。

        而更让刘耀禹和吕宋代表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交易还在明珠岛东联集团分部里进行,兰芳自由领的刘香和大员岛的颜家代表,如今也在和东联集团讨价还价,打算各“收容”10000人的大明难民。

        大员多年来费尽心力派遣船队四处收罗流民,也一度是华美移民的主要来源渠道之一,成本平摊下来大约每人15美元。这次东联集团居然还反过来向大员“兜售”,倒让大员方面愣了半响。好在正在大量引入华美工农业资本的大员岛也巴不得获得更多难民劳力,所以谈下来,大员颜家愿意以每人12美元的价格收容10000人。

        淡马锡的刘香更穷一些,平日里四处收罗大陆猪仔的手段也更上不了台面,虽然出价不比其他几家阔绰,但也达到了每人10美元的价位。

        ……

        随后几个月里,广东巡抚赵有恒麾下的抚标营全体出动,稀粥、窝头外加拳打脚踢,总共超过8万的大明难民被送出广东。一时间,广州沿岸码头是哭爹喊娘,催人泪下。

        东联集团远东分部的半数运力都投入了难民的海运工作,南海商号也召集了尽可能多的南洋海商,使出吃奶的劲往琼州和香港运人。而停留在香港等候装人的船只则充满了各路牛鬼蛇神,有淡马锡的,有大员的,有吕宋的。

        在这段时间里,陆续有超过20000大明难民通过海路运抵吕宋,小心翼翼下船的难民们见到的大多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吕宋华民,再捏几把脚下肥沃的土壤,心里的忐忑才稍稍安顿了些。

        琼州本身,短短数月之内,就运进了40000多难民,然后分散进入琼州各地州县安置,稍微填补了下当地的拓荒劳力缺口,也让一门心思打算大规模屯垦、为朝廷分忧的沈廷扬大感“中兴有望”。

        华美移民部,则通过东联集团一口气获得了10000多素质不错的新移民,堪称单位时间的最高纪录。只是因为远洋运力不足,除了少量直接安置在明珠岛海外领和香港,目前大都只能在刘香的淡马锡移民中转基地暂时安顿,全部运走大概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就连为充实南非总督区劳力而私下派遣代表到达远东的华美国兴集团,都一咬牙跑到香港,从东联集团手里“拆借”了2000号选剩下的难民。

        广东巡抚赵有恒也成为了小小的赢家,总计收入8万两白银和4万石稻米,不光大大缓解了广东地界的难民滞留和赈济难题,还为广东新军解决了部分军械的货款。大概赵有恒从来没想到,处理这些麻烦不光如此简单,还能大大赚上一笔,说是发国难财也不为过。

        这一场完全是大明自作孽的大规模难民迁徙潮,放在整个明末百姓颠沛流离、人命如草芥的历史大背景中或许毫不起眼,但没人清楚崇祯十六年底到崇祯十七年初到底有多少来自湖广和两广北部的难民流落到海外。

        唯一的输家,大概还是这个大明帝国和皇帝本身。

        连番的噩耗在入秋之后就不断传来,首先就是川陕总督孙传庭军败病亡,河南大部分州县再次被自称“新顺王”的李自成占领,然后就是潼关失守,陕西官军土崩瓦解,李自成大军冲进陕西,西安乃至陕西全境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南方,自称“大西王”的张献忠南下广东失败,又回头和江西总督吕大器督令的官军打在了一起,目前还难分胜负。只是湖广和江西交界的州县,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无论是流贼张献忠还是官军左良玉部,都展示出最为暴虐的一面,当地百姓如猪狗般任人践踏,生不如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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