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远东的活力
崇祯四年到崇祯七年(1631年-1634年),大明朝迎来帝国黄昏的第一个小**,东西南北连番的乱子把整个明廷中枢折腾得玉仙玉死。
崇祯四年八月,后金军为打乱明军部署,突然包围大凌河城,然后再次玩起“围点打援”的老方法,依次打败从锦州和山海关驰援的明军。大凌河城困守数月,最终弹尽粮绝,一代名将祖大寿杀副将何可纲、张存仁等人后开城投降,开始书写属于他的“两朝贰臣,悖前主,负后主,真个里外不是人”的传奇人生。
与此同时,驻扎山东的东江镇部将孔有德,在奉命驰援辽东的半道上发起了叛乱.几千饥寒交迫的叛军如疯子一样席卷了山东北部,随后又得到了前东江镇部将耿仲明的配合,里应外合攻陷登州,把大明朝苦心经营的北方军火基地给连锅端掉。
山东之乱爆发,并持续了三年之久,明廷在四面冒火的危局下依然死撑着调兵遣将拼命镇压,直到把驻防山海关的关宁军都调来,才勉强平息,但如小强一样的孔有德等人依然带着数千死党和大量俘获的军工船匠渡海投降后金。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投降,代替毛文龙统领东江镇的总兵黄龙战死,如触动了什么开关,东江镇的部将人马开始扎堆地跟着往后金跑,尚可喜也正式加入孔、耿的队伍,“东江三人众”的历史阵容算是凑齐,东江镇也走到了它的末路。
无论平息山东之乱的胜利功劳具体归谁,至少对崇祯皇帝来说,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完败。属于北方心腹重镇的山东被打了个稀巴烂,大量的乱民涌入四周省份,平息了多年的白莲教也在乱民之中死灰复燃。而最让后世唏嘘的,则是苦心主持军火研发制造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政治弃子死于非命。山东叛乱,在大明朝的棺材板上又打进一颗举足轻重的钉子。
山东之乱虽然损失惨重,但还算是“局部战役”,那从陕西乱入山西的西北农民军才是真正的燎原大火,已经失去了控制。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几大“名流”终于崭露头角,四下活动,打得围剿的明军顾头顾不了尾。
从陕西到山西,从山西到河北、河南,然后入湖广、四川……豆子一旦撒开,就借着连年的天灾蝗灾的“营养”滋润,如蓝藻一样不断生长分裂,明末农民暴*彻底没得治了。
这么多烂事里面就没一点好的吗?也不全是,至少在后世学术界看来,从1629年就开始的《崇祯历书》编纂,多少也算是明末一件值得称道的盛事,但一代科学伟人徐光启在1633年的逝世,又让这种好事添上了若干遗憾。
崇祯七年末(1634年),《崇祯历法》一百三十七卷终于纂成,在修历过程中,徐光启亲自测候日月蚀,并推荐通晓天文算法的李之藻及意大利传教士龙华民、德意志传教士汤若望、邓玉函等参予其中,堪称近代中国天文历法事业的一次重要发展。
……
1635年1月17日,周三,大明崇祯七年冬月二十九。
时隔上次席卷两广的小冰河期诡异雪灾寒潮十几年后,琼州府在今天的气温又陡然直下,凌晨时的气温居然直逼零度,即便到了正午时分,气温也不到十度。
不过此时的琼州府城琼山县南方的定安县,却并未表现出上次如天塌般的人心惶惶,城外的村落田地里反而人潮涌动。
幸好琼州入冬的气候异常发生在甘蔗成熟之后,今年定安县的上万亩甘蔗田总算安然无恙。上千的农民此时正挥动着砍刀,将小树林般的甘蔗砍掉,然后打包搬上路边的马车,一辆刚拉走,另一辆又准备好了。农场小道的尽头,成串的满载甘蔗的马车正源源不断地朝北而去,送往琼山县的码头等候装船。
“小心,别压坏了车,多拉几趟不费事!”出门套了件厚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大片甘蔗田前来回招呼着,生怕农户们一个贪心多搬了几捆甘蔗,让已经岌岌可危的马车散了架。
“黄管事,今年的甘蔗品相不错啊!”一个老农毕恭毕敬地守在中年男子身边,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眯了眼。
抚摸着新鲜甘蔗的收割断面,那指尖黏糊糊的感觉让中年男子渐渐露出笑容。今年的甘蔗还是糖色十足,而且每亩产量达到了35担(每约60公斤),南海商号就算再挑剔也不敢把价格压到每担两钱银以下。
要说定安县第一大族黄家,在四年前可是非常抵触南海商号那个年轻掌柜圈占土地的行为,以为对方要抢本地的土地和劳力,无奈对方有琼州州府衙门撑腰,弄得黄家是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就要被外来的强龙给压下头,黄家打算暗中联络本地的多家地主士绅煽动农户闹事,结果没过多久,南海商号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将已经收购走的土地以无偿承包的方式,和定安县的士绅联合置办甘蔗种植场。
“改垦新田、联产联营”,就是南海商号在赵明川的指点下,仿造华美进行的集约化大农场农业模式。佃户或自耕农以做工或承包的形式参与其中,规模化经营和统销,单位综合成本将远低于传统的精根细作家庭小农经济农业模式。
定安县本地士绅负责招人组织耕种,南海商号则出地出技术负责收购,上万亩地只准种那种南洋运来的甘蔗苗。按照协议,每担甘蔗根据当年的品相,出价两钱到三钱银不等。据说一亩南洋高产甘蔗田,每年能产出至少30担的甘蔗,意味着最少都是每亩六两银子的收益,这比种粮要高出好几倍。
虽然甘蔗种植在16世纪末已经进入大明,而且闽粤等地也有一定的种植规模,糖贸易也颇为兴盛,但从未有如此大规模的集中种植,而且还是免费提供土地。难道南海商号嫌自家的银子太多了?初一听,黄家几乎没人相信。
带着种种疑惑,黄家作为“代表”被当地的士绅推了出来,第一个尝试了这种奇特的集约化农场承包合作模式,组织了自家两百来户佃农忐忐忑忑地下了地,结果第一年的收获就让黄家上下吓了一跳。
第一次试种的琼州农户们还摸不透这种高产甘蔗的脾气,但一万亩甘蔗田还是足足收获了30万担甘蔗,而且据老农户们观察,这种甘蔗田的日常打理伺候比精根细作的稻田要简单不少。
明珠岛的糖厂开给南海商号当年30万担甘蔗的收购总价达到了14万两白银,拿到钱的刘耀禹二话不说,将其中76000两白银干脆利落地就转到了黄家。为黄家做了一年农活的两百户佃农,扣掉摊在头上的各项官府税钱,每户都分到了五十多两,几乎是往年最好年景的四到五倍的收益!再扣除掉杂七杂八的开销和统一购入的昂贵的南洋肥料,黄家人足足盈利了6万两银子,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这还是第一年不太熟悉的行情,这下整个定安县的士绅和农户都疯了。黄家的老头子族长是笑得合不拢嘴,迅速和南海商号签订了二十年的承包合作合同,其他士绅家族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据说就连在一边看戏的定安县令都惊动了,往年根本就不指望这里有啥田赋收入,这回好说歹说地对当年的田税提出了与往年截然不同的算法,“威逼利诱”下,每亩甘蔗田加收了黄家三钱银的田税,又抽走了三千两白银。
虽然肉疼,但黄家岂能不知道这是保住自家吃“独食”的最好机会?何况这南海商号背后的后台可是当地县令都必须巴结的琼州府衙门。
黄家是发达了,死死抱着南海商号的大腿是不放了,其他定安县地主士绅也蜂拥到了琼山县城,和那个叫刘耀禹的南海商号年轻掌柜谈起了合作意向。南海商号也豪气,几乎全部一口应承,但要求不得阻扰南海商号收购整合定安县的荒田废地,然后再联合承包种植。
虽然不满对方仗着有后台肆意圈占定安县的周边土地,但耐不住诱惑,于是几番挣扎后,定安县的剩余士绅干脆在南海商号的建议下,也联合起来凑出了一万亩利于集中管理的田地,然后签订了建立甘蔗大农场联营种植统销合同。
这种甘蔗农场种植的风潮,从定安县蔓延到了周边诸县,截止崇祯七年底,整个琼州府已经拥有三万多亩甘蔗田,做工农户超过一千户,年产至少90万担甘蔗。每年南海商号支付给琼州士绅的甘蔗收购银就超过20万两!琼州地方官府也每年从中抽取了上万两的“杂税”。
不光是甘蔗,南方崖州的三万多亩棉花也早就在当地士绅的联合集约化经营下成为了不亚于甘蔗的农业收益项目。利于海岛棉种植的崖州地界,因为曾经更加贫穷,当地的士绅势力较弱,南海商号和州衙官府的强势合作迅速站了上风,让棉花农场种植推广进行得更加顺利。
虽然南海商号通过向明珠岛倒卖工农业原料赚取了巨额利润,但刘耀禹和赵明川一开始就知道将要在琼州面临的真正困难是什么。无主的荒田倒是可以轻易到手,但却需要人力来耕种。别看琼州地广人稀,士绅势力较弱,但却和其他大明州府完全一样,本地的大量土地和劳动力依然被地方大族掌握着,如果不让他们“放出”手里的劳力,那南海商号依然寸步难行。
就在各家各户热火朝天地收割甘蔗的时候,距离儋州昌化县以东数十公里的金牛岭山麓中,大约百余人的黎民百姓正肩扛手扶地进行着艰难的修路工作,在通往金牛岭矿区的十多公里山道上,这样的修路队伍还有若干支。
此时的海南石碌铁矿还未真正命名,不过在华美“地质学家”弗雷的带队考察下,不光是石碌铁矿以及附近的铜矿资源露出真容,在儋州西面的长坡村也成找到被誉为海南第一的富含油页岩的露天煤矿(油页岩探明储量占全国近8、单矿储量全国第一)。曾经汉民、生熟黎矛盾最深的儋州恍然一夜之间成为了琼州的聚宝盆。
深居内陆山地的生黎生活环境非常恶劣,以往能从熟黎或汉民手里换点粗盐、铁锅都是极为艰难的事,这也是当地矛盾已久的根源所在。为解决这些民族矛盾,南海商号在琼州官府的支持下,全盘接过了和当地生黎的互市,以贸易为切入点,开始进行长达数年的渗透。面对雪白的华美精盐、棉布和崭新的铁器,当地的生黎村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王朝在琼州奉行的生黎区封锁政策,这次终于有了改观。
发生在多年前的琼州黎民暴动,在明朝地方的镇压下,儋州一带的生黎同样遭受了巨大的人口损失,如今金牛岭一带的生黎村落数十个,但加起来人口还不过数千人。几年下来汉黎关系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但要真正开发儋州的铁矿和铜矿,就必须深入金牛岭山麓。
虽然都是露天矿层,但原始的山地森林让大规模开发几乎不可能展开,就算本地的生黎男女老少齐上阵,用人力背矿出山,一年也不过数百吨的产量,完全没意义。所以修建一条通行金牛岭山麓矿区的道路,成为了南海商号乃至幕后的东方实业公司的最大难题。
儋州本身因为大规模的“改垦新田”陷入了劳力不足的境地,所以仅靠本地那些拿着一天一钱华美精盐“工资”的数百生黎百姓来开路,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通行。
……
1635年1月20日,周六,大明崇祯七年腊月初二,大寒。
三十多艘一看就知做工精良的硬帆战船,由北而来,缓缓驶入了大明大员宣慰司北部鸡笼堡,似乎看到了堡墙上挂起的某个信旗,船板才刚刚放稳,一位身披甲胄的男子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岸,左右小心查探一番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码头一边的某座修造坚固的建筑跑去。
“嘿嘿,让孙先生久候了!”张建业毕恭毕敬地对着眼前留着两撇短须的中年男子弯腰拱手。
“守备大人辛苦了,听说这次又收获颇丰啊?”孙二喜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水,目光转向了码头方向,“这次又是何地的流民?”
“嘿嘿,守备什么的早就提不上了。不瞒孙先生,这次从辽东金州弄来了三千多号人,按照孙先生的吩咐,其中至少半数都是女子!”张建业眼里闪着得色,似乎对自己能在后金眼皮子底下搞到这些难民很是自得,“打孔有德那吃里扒外的贼奴伙同建奴鞑子攻占金州后,当地的百姓就四散逃离,还有不少人户都被鞑子抓去落了奴籍。这次遇见个投鞑的同乡,他小子还算留了点人性,没敢对张某怎么样,男丁出价一两,女子和幼童五钱,我就……”
曾经的东江镇皮岛水师守备张静业,在山东叛乱展开、东江镇解体之即,立即按照某人的事先安排聚齐了部下,带着几十艘战船数百号心腹兵丁投奔大员颜思海,自己也改名为孙建业。
东江镇四分五裂,以及孔有德等人投降后金后的乱局,张建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虽然几年来拿了对方不少好处,但对于眼前这个孙二喜的身份,他实在是捉摸不透,一度认为对方是大员的部属。看到大员宣慰司上下都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顿时又陷入了惊愕,不过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他也从不提及孙二喜这个“引荐人”。
张建业虽然明面上是属于颜思齐的部署,但却不时要受到孙二喜的“召见”,而且每次都是以交接流民为借口,接受孙二喜私下的银钱奖励。张建业在大员的日常任务很简单,就是从山东和辽东沿海运输流民到大员,然后挑选符合条件的给华美带走。为此亚洲情报司开出每个流民白银三两的“高价”私下奖励给张建业,对于现在辽东和山东一抓就是一大把流民的现状,对大明朝早就失去信心、委身大员的张建业和一干心腹是干得格外卖力。
“呵呵,不错,不错!不过,今天是来恭喜张大人的……”孙二喜微微一笑,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为落款的书信,递到了张建业的面前,“上次范先生专门在颜宣慰使面前夸赞你,估计要不了多少时日,你依然能做上这大员鸡笼堡水师守备,甚或更大的官……这信你看过就烧了,免得让人以为我在颜家搬弄是非。”
“这……小的能有今日全靠孙先生帮扶,此等大恩没齿难忘!”张建业一愣,迅而跪倒在地磕头。
“张大人客气了,以后孙某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啊。”孙二喜大笑起来,弹着衣衫上的灰尘,潇洒地再次端起茶杯,看样子打算送客。
“嘿嘿,孙先生今后有事,尽管吩咐,都是张某应该做的。”靠着自己的卖力表现过上了年入数万两白银日子的张建业,其实打心眼里才不愿意去当大员宣慰司的官。
张建业通过这些年的观察,已经暗暗接触到了这个孙二喜背后之人所拥有的力量,早就清楚孙二喜把自己当成在颜家的耳目。从暗示袁崇焕之死,到指示自己暗中收拢皮岛兵船,再到山东之乱一爆发就马上行事,几乎是一气呵成、一环套一环地展开,仿佛一切都未卜先知般精确无比。
对方这次居然又在想办法把自己在颜家的地位往上提,甚至还郑重其事的给了自己一封密信,仿佛依然在延续着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暗线。当初对方选择一个混吃等死的自己来合作,就不会是给自己送银子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拒绝,恐怕回头就有祸事发生。
带着种种疑惑,张建业告别了孙二喜,出门进入鸡笼堡城,打算联络大员宣慰司的地方官安置这些即将送往南洋的大明难民,至于这些难民之后是死是活,他就管不了了。
“这个人可靠吗?”张建业前脚告辞出门,后脚从孙二喜的身后内屋里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除了爱钱,这些年观察下来,性子还算纯厚。若在大员占有一席之地,日后可为我司带来不少便利。”孙二喜赶紧回身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嗯,之后除了利用他搞流民运输,其他安排必须严格保密,这是国内的最高机密。”内屋的声音更加低沉了,然后又悄然隐去。
“是……”孙二喜保持着低头的恭顺态度,直到内屋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
就在孙二喜和张建业在鸡笼堡会面的时刻,大员岛西岸已经改名为“东宁”的前安平堡,大员宣慰司府邸内,颜思海正在翻看着即将过去的崇祯七年的年度总账,身边则是担任大员宣慰司同知、族内唯一有秀才功名的亲弟弟颜思成在解说。
“……自岁初至今,鸡笼堡已采挖精煤二十万担有余,大部外贩华美。并炼金四千零四十两、银一千三百两、铜四千两百斤……”
“……三堡共计水田三十五万四千五百亩,与民‘八二’分,得粮二十万石,又自华美明珠岛购暹罗稻米二万石,足养全岛军民三年有余。”
“……棉、蔗田共计一万亩。上月,棉以全数运往明珠岛,本月蔗田已熟,即将开割,所获不会低于十五万担。除本家外,吕宋李家、泉州杨家、潮州吴家的船队也已等候,一月之内应可运毕。兄长,大员本家船力有限,一直未敢增种蔗田,也不至于每担还要分出七分银子的运资出去,须再增造千料大货船才可……”
“……华美东联集团已经谈妥,明年可与华美国定造大船,还将扶助我大员,遣数百童子旅美进学,并规建整修东宁城。”
听着亲弟弟一笔笔的解说,颜思海的脸上浮现的笑意一直就没送下来,到最后,已经伸着胳膊站起来大笑。
“嗯,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我要去一趟淡水堡,海贸的账册我带船上再看。”颜思海就不是个搞内政的性格,光是听着一大堆数字就头疼,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农业方面的数据,就想出去打上一通拳来解乏。
“兄长且慢,弟有所想,不知当讲不当讲。”颜思成见兄长又打算“跑路”,赶紧绕到了对方身前。
“弟听闻华美国明珠岛年产雪盐四万余石,值银岂止百万两,怎得郑家、吕宋李家,甚或刘香、南洋番商之人皆有分吃,唯独未有我颜家?大员年输华美糖蔗十余万担,却仅分得精糖区区万担,岂不是厚此薄彼么?不如我大员自行煮糖。”
“我知你要说啥……与郑家、吕宋李家、刘香等人所定下的东海南洋海贸路规,乃是华美国全力周旋之果,各方皆从。我亦知‘雪盐’、“精糖”暴利,然其归属他家运贩,我颜家并无再多专营份额。要想获得华美精糖制取之法,也非易事啊。”颜思海略一沉吟,就猜出了这个掌握大员政务钱粮的亲弟弟的想法,“不过,其余华美海货,倒是我颜家所得最多,你多心了。”
“是……”颜思成见兄长如此,也就闭了嘴。
“对了,前几日从北边购来两支百年老参,你托人去一趟华美的明珠岛,去看望养病的老七叔。顺便请老七叔出面问问,华美方面是否答应,让显风(颜显风,颜思海的长子,颜显屏的堂弟)早点回大员。”临出门,颜思海仿佛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招呼着。
长子当年为了“躲灾”,和侄女颜显屏十年前就一起去了华美本土,如今算来应该已经是十九岁了,听说还在华美京师上了什么“常春藤学堂”。如今家大业大,一想起当初不满十岁就远离身边的长子,颜思海心里就一直感到一种忐忑不安。
虽然有着颜显屏这个重磅级的家族靠山在华美为整个大员岛做后台,但这些年,自己也因为旧伤不断反复,加上酒色无度,身体渐渐有些“困怠”。
其他几个儿子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不学无术,早就不复颜家第一代打拼的那种硬朗闯劲,看来是时候把长子喊回身边了,然后再亲自带上几年,就准备接班。已经年满四十岁的颜思海心里暗暗想着。
望着当家兄长的背影,颜思成的表情慢慢从恭顺变得有些落寞起来。
正在发呆想事中,突然一个管家又走进了正堂,毕恭毕敬地低头拱手:“启禀八爷,您前些日子从潮州、漳州寻的那些个读书人,已经到岸了。”
“快请到府上,好好款待,我随后就到!”似乎终于听到了值得高兴的事,颜思成的情绪迅速好转起来。
……
在大肆收罗山东流民南运的过程中,甚至还能看到“福建金厦海防总兵”郑芝龙的身影,华美东联集团开给郑芝龙的报酬更高些,每个流民至少十两白银,而且大员的船队每通过一次琉球,郑家还能额外获得一批华美海货或军火,从而让郑芝龙庞大的沿海影响力护住了从山东到东南沿海的海路。
山东的**兵灾,导致半个山东成为了流民涌动的海洋,即便某些人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捞出区区数万人,但也让郑芝龙、大员宣慰司和华美明珠岛海外领都成了收益方。从结果来看,大员宣慰司似乎还更占便宜些,不过三年时间,张建业就给大员岛运入了两万多口北方流民,加上颜家自己的大陆渠道,除去“分成”给华美的流民人口,如今大员岛上已经拥有军民七万多人,比当初华美远征舰队解围之时扩大了几近两倍。
大员宣慰司鸡笼堡,就是在崇祯四年(1631年)在大员东北部的天然深水港鸡笼湾建立起来的。打16世纪末开始,长期以来就有西班牙和荷兰探险家在附近进行零星的淘金活动,颜家也从事了多年的淘金业,但在华美学者的勘测后,颜家才知道自己之前那点河流沙金的收益就是个小儿科,他们脚下是一个会让任何人都疯狂的宝地。
煤、金、银、铜、硫磺,任何一样都闪烁着财富的光泽,颜家迅速把鸡笼湾一带作为了大员宣慰司核心经营据点。大棒加大枣的政策下,颜家兵马战船倾巢而出,迅速降服收拢了附近的大员土著,试图反抗的则被大批抓做奴工卖给了东联集团,甚至还迁来了上万的大陆流民,牢牢建立起一座集军事和经济开发为一体的堡垒城镇。
附近的鸡笼山煤矿、东面金瓜石一带的河流沙金和金银铜矿,成为颜家大力经营的重地。华美明珠岛对煤石的需求几乎就是敞开了要,甚至因为大员本身冶炼能力不足,金银铜矿石也一度成为了大员岛从华美换取海货军械的“硬通货”。
过去的1634年,光是从大员宣慰司鸡笼堡输往南洋的煤炭就达到了一万吨,再加上引进的南洋稻种、泰西海岛棉、甘蔗等华美农作物,以及东宁开始发展的桑蚕缫丝,颜家利用巨额的财富不光可以大把地引入大陆流民,岛上的三大据点也经营得固若金汤,堪称颜思齐死后大员岛发展最为迅速的几年。
如果不是因为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在看守着东海“规矩”,恐怕恢复实力的颜家,又要雄心勃勃地全面恢复琉球、日本和南洋的贸易,以打破郑芝龙和吕宋李国助的垄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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