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种族无分善恶

伊安斯和独狼两人在黑暗的坑道中，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随着他们的走近，渐渐听到一声声愤怒的历啸传来，从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刚才的惨叫声的主人发出的，他们只能确定这绝对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但是就连独狼也没办法听出这是什么生物发出的叫声，掘地蚁应该是一种不会鸣叫的昆虫。

        当他们听见一阵阵密集而凌乱的“咔哒，咔哒”的声音时，独狼已经从眼镜的暗红色视野中看见了出口，这种声音让独狼涌起了不安，而他身边通过心眼看见了一切的伊安斯已经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终于，他们走出了出口，到达了一个豁然开朗的巨大洞窟，独狼从听到熟悉的“咔哒”声时就涌起的不安得到了证实，那是昆虫的节肢在地面上爬行的脚步声，他的红色视野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掘地蚁，不过好在它们似乎没有注意到独狼与伊安斯，它们互相拥挤着，重叠着，不停的来回涌动，像海潮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掘地蚁这么混乱。”平时如军队一样井然有序的蚁群此刻的混乱让独狼有些摸不到头脑。

        伊安斯似乎知道答案，用精神观察周围的他显然比剃刀看见了更多的东西，就在伊安斯转过头打算向独狼解释的时候，随着蚂蚁海洋的涌动，一只巨大的掘地蚁被从蚁群中挤了出来，在地面上滑动，直到伊安斯和独狼的脚下，才停了下来，这个意外让两个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这次蚁群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们了，两人立刻绷紧了身体，做好随时转身逃跑的准备，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身后没有掘地蚁，至少不用担心被包围。

        但是让他们惊愕的事情发生了，翻倒在地的掘地蚁挣扎了几下就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丝毫不理会近在咫尺的两人，重新向拥挤的蚁群爬去。

        “这不可能，这种伪装药剂我使用过，它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效果。”独狼抬起一只胳膊，凑在自己鼻子前狠狠的嗅着，用惊讶的语气说道。

        伊安斯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后指向空中的一个方向。随着伊安斯的手指看去，在暗红色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幅让独狼终生难忘的画面，一个人影在近乎垂直的洞壁上高速冲刺着，他的上半身前倾，近乎和脚下的洞壁平行，奔跑的动作充满力量感和爆发力，在他的右手之中，握着一把只有他小臂长短的短剑。

        独狼抽空观察了一下洞壁，发现这个洞窟并不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而应该是掘地蚁自己挖掘出来的一个洞窟，虽然不像溶洞的岩石洞壁那样光滑，但也和他们一路行来的坑道洞壁一样，被掘地蚁修缮的相当平整，而这个人影，独狼可以看得出来，他能够停留在洞壁上依靠的仅仅是他的速度，由此可见，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在这个人影的身后，紧紧追着几十只长度已经超过两米的巨大掘地蚁，它们有着透明的翅膀，现在这些翅膀正在高速的振动着，让它们紧紧跟在那个人影身后。而在他下方的洞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掘地蚁，由一人多长，巨大的双鄂占到身体三分之一的兵蚁，和不论体型还是双鄂都比它们小的多的工蚁组成。

        工蚁和兵蚁组成的蚁海试图包围那个人影，但本来已经速度奇快的人影再次加速，几乎变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蚁海的包围圈形成之前冲了出去，也把后面的会飞的巨蚁甩的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突然从独狼的脑后再次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历啸，独狼愕然回头，看见了一头巨大的掘地蚁，它巨大的体型本来应该非常引人注目，但因为他们进来时，它几乎完全被重叠了无数层的蚁海遮住了，所以独狼才忽略了它的存在。直到此刻它因为愤怒，开始剧烈的运动它的身体，周围遮挡着它的蚁海才被彻底震散，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它的头和胸部与普通的掘地蚁一样，但是它拥有一个不成比例的巨大腹部，几乎占了它身体的四分之三，六条瘦弱的腿显然无法支撑它站起来，它的整个身体都瘫在地上，看起来根本无法移动，最特别的是它的大小，它的长度甚至超过了曾经和他们战斗过的那头鬼面蜘蛛，很显然，它就是蚁后，蚁群的统治者。

        在蚁后的头上有一个相对她的身体来说极为微小的小洞，不停的向外流着血液，不论是蚁后，还是从他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液，在独狼的眼中，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但是，独狼用自己的经验为它们在脑海中加上了颜色，掘地蚁应该是土黄色的，而它们的血液应该是乳白色。

        随着蚁后愤怒的啸叫，那几十头原本长着翅膀的巨蚁之中，突然有一头巨蚁一缩翅膀，然后如一支利箭一般射向正在急速奔跑的人影，这个人影并没有因为他的速度而丧失灵活，他只用了一个微小的变线就躲开了这只巨蚁的撞击。

        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这头巨蚁将近半个身子扎进了洞壁之中，它不停的扭动着它的腹部，挣扎着，但这似乎毫无效果，直到后面赶来的工艺和兵蚁将它合力拔了出来，它才抖抖身体，似乎毫发无损，它重新振动自己的翅膀，再次飞上天空，向那个人影追去，当到了一定距离后，它再次收缩翅膀，重新把自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然后，它就再次和自己的几十个紧随自己射出的兄弟一样，重新扎进了洞壁，扭动着身体等待着后面的蚁海的解救。

        这样的景象让独狼露出了苦笑，那种会飞的巨蚁是个对蚂蚁的社会体系有些了解的人都认识他们，它们叫做雄蚁，生物学家们声称雄蚁唯一的作用就是与蚁后交配，延续种族。别的蚂蚁独狼不知道，但是至少独狼现在亲眼所见的场景证明，这种结论放在掘地蚁身上纯属扯淡，雄蚁拥有翅膀，有着工蚁和兵蚁难以相提并论的机动性，再加上刚刚它们所展现的强大爆发力，雄蚁的战斗力绝对要强于兵蚁，它们平时不参与争斗，也许只是因为它们的数量太少了。

        在雄蚁的几波冲刺都被人影躲掉以后，蚁群改变了它们的策略。除了雄蚁还在继续进攻以外，大部分的工蚁和兵蚁不再徒劳的追着已经把它们甩的越来越远的人影，除了几十只工蚁还在不停的帮助雄蚁拔出它们的身体以外，剩余的蚁群静止了下来。

        突然，在高速移动的人影的前后左右，毫无征兆的出现了无数的土系初级魔法，流沙术，泥沼术，地刺术…虽然它们中的大部分准头极差，但这些魔法出现的实在是太多了，总会有一两个出现在正确的方位，这个人影展现出了高超的身手，他左闪右避，总是在千军一发之际躲过这些魔法，每当实在无立足之地的时候，他还会利用那些突出洞壁的尖利地刺来借力，跳出魔法的范围。

        但这样的精彩表演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雄蚁在工蚁的帮助下拔出自己的身体，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冲刺以后，就连站在下面的伊安斯和独狼都知道，他躲不过去了，毕竟人力有尽时，这个人能以个体之力与整个蚁群抗衡这么久，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可是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掘地蚁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看着向自己冲来的雄蚁们，那个人影挡住半边面孔的长发飘扬而起，露出下面如一潭死海般毫无感情的平静眼眸，他突然看向蚁后，在看见他和蚁后之间没有任何阻挡的时候，他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刺目的锋芒。他高速奔向一根地刺，在上面一蹬，身体闪电般窜出，迎向一只向他飞射而来的雄蚁。高速对冲的他和雄蚁只用了一瞬间，就撞击在了一起，然而，他居然用这一瞬间调整了身体的姿态和角度，最终，他的一脚在躲开了雄蚁合拢的锋利双鄂后，蹬在了它的头部。

        在雄蚁头部外骨骼的碎裂声中，他们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高速飞出，利用撞击的角度，那个人最终的落点是一面没有任何魔法的平整洞壁，他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以双脚落在了洞壁上，巨大的反冲力让他的双脚在洞壁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他深深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几乎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坑中。当他最终像弹簧一样弹出时，独狼在他的视野中只看见一条红色的细线射向蚁后，在独狼反应过来之前，这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蚁后的另一侧；而在伊安斯的精神世界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寂灭，冰冷的力量，这种力量似乎与圣光截然相反，但却同样深邃，宁静。

        蚁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而尖锐的声音刺得伊安斯和独狼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一击消耗太大，还是因为蚁后此刻的已经可以被称为攻击手段的啸声，那个身影从空中落下时有点歪歪斜斜，看起来，落地点应该离他们不远。

        但此刻受到重创的蚁后显然不甘心让出主角的位置，在尖啸结束后，它再次张开了自己的双鄂，但诡异的是，这次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在独狼不明所以的看向伊安斯的时候，他发现伊安斯的脸色剧变。没有给独狼询问的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仿佛突然被刺入了无数根钢针，然后，头痛欲裂的他好像听到了“嘣”的一声，就像他脑海中的什么断掉了一样，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伊安斯精神修行的成果在这时候显现了出来，他奇迹般的没有昏迷过去，顶着撕裂般的头痛和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伊安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勉力集中自己的精神，周围的景象在剧烈头痛中展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发现蚁后的这一招似乎是一种无差别的攻击，掘地蚁同样倒了一地，就在伊安斯刚刚因为这个发现而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声悲鸣提醒他，他这个菜鸟忘记了最大的威胁，蚁后还清醒着。

        然后，本来一直通过精神世界观察周围的伊安斯突然发现他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一团土黄色的光芒亮起，紧接着越来越明亮，直到它照亮了整个洞窟，这让伊安斯清楚的看到，这个光源来自于蚁后的腹部，整个洞窟开始微微的摇晃起来，随着振动的加剧，蚁后的鸣叫越来越悲伤，伊安斯终于明白了蚁后要做什么，它要活埋掉他们这些可恶的入侵者，为它和它的族群陪葬。

        眩晕感已经渐渐退去的伊安斯连忙蹲下身，抓着独狼的肩膀晃醒了他，当独狼迷茫的睁开眼睛时，伊安斯立刻说道：“现在不要问多余的问题，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独狼迷茫的眼睛渐渐聚焦，这并没有浪费多长的时间，但是对于心急如焚的伊安斯，却像一年那么漫长，当意识渐渐清醒的独狼终于用他混乱的大脑分析出了伊安斯的话的意思时，他眼神呆滞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在伊安斯的帮助下，独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伊安斯的搀扶下，和他一起蹒跚的走向几百米外的另一个人影。

        “你要救他？”意识渐渐清醒的独狼问道。

        “是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听到伊安斯理所当然的语气，独狼没有说什么。事实上，虽然在大陆的传闻中，佣兵们唯利是图，为了钱什么都肯干，甚至会客串土匪。但是真实情况是，大部分资深佣兵们都有着互相帮助的传统，尤其是在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也许前一刻他们还是任务目标的竞争者，下一刻，就会伸出援助之手救下竞争对手的生命，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高尚，只是因为他们时常行走在生死之间，他们希望有一天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帮助。

        洞窟的振动越来越剧烈，已经开始有大块的土石从洞顶掉落下来，蚁后庞大的身躯被许多的土石砸中，但它仍然不管不顾的继续着魔法。

        伊安斯和独狼终于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剧烈震动让原本挡住脸的白色头发偏到了一边，露出一张灰黑色的英俊面孔。

        “卓尔？”独狼原本好奇的看向那个人的目光瞬间变成了惊讶。

        “这就是卓尔精灵？”伊安斯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然而他依然自顾自的把手伸向躺在地上的卓尔。

        “等等，圣堂。”

        听到独狼焦急的声音，伊安斯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他。

        “我知道你很有正义感，但是你确定你要拯救一个邪恶的卓尔精灵吗？”独狼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听到独狼的话，伊安斯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独狼，丝毫不理会掉落在他身边的一块巨石：“邪恶的卓尔精灵？不，独狼，没有种族是邪恶的，剃刀给我讲过混血儿的故事，那些不是你和他共同经历的吗？我认为，种族代表不了善恶。”

        “可是，可是…”独狼的确亲身经历过与混血儿的同行，同情混血儿的遭遇，也认可伊安斯刚刚说的话，但是同情和认可是一码事，自己亲身去做又是另一码事，他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种族歧视，但他自己却无法放下有色眼镜，这其实是大部分人的心态。

        “没有可是，独狼，我拒绝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种族而认为他是邪恶的，除非我亲眼看见他做了什么恶行，在此之前，我会把任何一个智慧生命当做与我一样的人。”伊安斯斩钉截铁的说道，独狼看着伊安斯坚定的表情，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尊敬的表情。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卓尔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那对冷漠，深邃的眼睛，盯着伊安斯的背影，倾听着两个人的争论。

        当伊安斯转过身时，只看见紧闭着双眼，依然昏迷不醒的卓尔精灵，伊安斯让独狼抓住自己的胳膊，然后他用一只手抓住了卓尔精灵的脚踝。周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了，伊安斯用空闲的另一支手拿出了芙蕾雅给他的传送水晶，随着他精神力的输入，地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六芒星阵，然后，蓝色的光芒突然明亮，三个人连同六芒星阵一起消失在了洞窟中。

        在蚁后不甘的尖啸声中，洞窟的顶部彻底的坍塌了下来，埋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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