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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夕阳


大护法移开了视线,看向辽远的天空,道:“你喜欢她。”

        长庚微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水镜月。他沉默着,却也没有否认。

        大护法看着那道阶梯,道:“她在最后一刻推开你,是有理由的。那道阶梯跟你们之前走的阶梯不一样,你上不去的。”

        从雪牢中走出来的空桑听到这句话,问道:“上次长飞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刚走上那阶梯,就晕了过去,还做了个梦,是你们教主的幻术?”

        大护法抬头看他,道:“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走上去。”他说着又看向长庚,“雁长飞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不被幻术迷惑的人。教主以前一直都希望他跟阿月能走到一起……呵,可惜,感情这种事,自己都身不由已,哪里又由得了旁人?”

        长庚问道:“为什么?”

        大护法:“雁长飞吗?”

        空桑抬眼看向头顶混沌的夜空,喃喃道:“因为,心无旁骛吧。”

        长庚:“……”

        ——他觉得,他们三人说的似乎不是同一个话题。

        ***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水镜月心想,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关于巫谷主,关于什罗教,关于若华……

        从死亡之海出来的时候,她说她很想见见什罗教的教主,想要印证她所猜测的是不是对的。那时候,她去白龙城,其实只是想要问他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借她之手毁灭月之城?

        那时候她有种感觉,什罗教的教主,的确在谋划着什么,但或许他所求的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却仍旧没有告诉她那个故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没有告诉她他做这一切的目的。

        他为什么会答应神剑祭天问路的请求呢?为什么偏偏在战争前一刻说出赤金刀在迷魂岭呢?为什么要收集万兵让赤铁谷打造一把神剑呢?还有,他为什么会救下雷宗润?为什么会救下秦岭七绝?

        她想起他留给她的那幅“鼠戏猫”的画。其实,他戏弄的不止是她,还有整个西域,整个天下吧。

        只是,他布下的局,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他失去了所有——巫医谷,什罗教,西域所有子民的敬仰。

        她想起不念在石窟中对她说的那句话——“你毁了他。”那么恶狠狠的语气,那么赤裸裸的指责。她虽不明白,有时候却也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在交河边,他没有救下她,没有遇上她,他如今会是怎样的呢?

        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支撑不住了。什么在渐渐流失?疼痛模糊了意识,迷蒙之中,似乎有人抱着她在耳边低语,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却无端的觉得悲伤。她努力的睁开眼,却看到一片血红——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草原,天边夕阳如血。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面向夕阳的方向,渐行渐远……

        她想开口叫住他,张嘴却是无言。

        清风徐徐,世界化为一片混沌,日落西山处,似乎有一棵高大的树,郁郁葱葱的,开着白色的花朵,轻轻的摇曳……

        “若华。”陷入黑暗的时候,她的嘴唇无声的翁动着。

        ***

        风停了,雪花渐渐飘落,一切归于寂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雪山上的天空明净澄澈,如水洗过一般。

        大护法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道:“结束了,是时候离开了。”他说着看向长庚,道:“幻术已解,上去看看吧。”

        长庚问道:“你不去?”

        大护法道:“雷宗润已经死了,而什罗教的大护法,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他说着,便下了山。

        昏迷中的西域武林人也都渐渐醒了过来,意识却仍旧有些模糊,张嘴想要问什么,长庚和空桑却已经登上了高高的台阶。

        ***

        雁长飞醒来的时候,意外的现,自己正靠在一座石柱上,身上的血迹未干,伤却都已经痊愈了。

        他低头,看到了靠在身旁的青麟刀,握在手中,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黑色人影身上——水镜月坐靠在石柱上,鲜血流了一地,眼睛紧闭,皱着眉头,似乎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阿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的脑袋顿时无力的垂落。

        他四处看了看,才现风已经停了,周围仍旧是无边无际的怪石嶙峋,高耸的石林像是迷宫一般,不远处有赤金色的光芒闪烁——那便是赤金刀吗?

        什罗教的教主呢?

        走了?

        他记得他昏迷的时候,那位教主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就那么放过他们了?为什么要帮他治伤呢?为什么不连阿月身上的伤一起治了?他跟阿月不是朋友吗?

        雁长飞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他看得出,水镜月伤得很重,必须赶紧下山,去冰宫找水镜宫的那个小丫头。

        他将青麟刀背在身后,抱起了水镜月,才走出两步,便听见几声急切的喊声——

        “雁长飞!”

        “月姑娘!”

        “长飞!”

        “阿月!”

        他往那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这里。”

        长庚和空桑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一瞬间的愣神——雁长飞和水镜月此刻实在太过狼狈,长散落,黑色的衣衫凌乱,湿哒哒的滴着血,刺目的鲜红在脚下一路延伸。雁长飞本就略苍白的脸失血一般的惨白,眉眼间是从未见过的疲惫,而被他抱在怀中的水镜月,昏迷不醒,一张脸更是惨白得泛着青色。

        还是空桑先反应过来,抬眼问道:“长飞,月姑娘怎么了?什罗教教主呢?”

        雁长飞道:“还活着。走了。”

        长庚走近几步,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那张惨白的脸,手指无法自制的颤抖着,伸到半途又收紧成拳,声音暗哑,道:“阿月……你不会有事的……古玲……我带你去找古玲。”他说着便从雁长飞手中接过水镜月,不等雁长飞反应过来,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初升的朝阳之中,身形比御风行还快几分。

        山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混乱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夹杂着一阵阵的咒骂声。没一会儿,一群人出现山顶,是雪牢中那些刚刚醒来的西域武林人,那日从天山派来的江湖人,还有西域王族的将士。他们看着眼前的石林,怔愣了半晌,纷争又起——

        “这里就是迷魂岭?”

        “这一路是不是太顺利了?”

        “传说中的迷魂岭不是有进无出?什罗教的禁地怎么会如此平静?”

        “这地方看着有些眼熟,像不像魔鬼城?”

        “赤金刀就在这里?”

        ……

        言酒欢和周龙腾站在前面,看到了雁长飞和空桑,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言酒欢问道:“什罗教教主呢?”

        周龙腾问道:“赤金刀呢?”

        雁长飞对这两人的印象不好,言酒欢是曾经戏耍过他的人,周龙腾是水镜月的仇人。于是,他直接无视了他们,从两人的身边走过,下山了。

        空桑在他身后挑了挑眉,也跟了下去。

        两人刚下山,迎面跑来一黄一白两道身影,见了他们便问道:“阿月呢?”异口同声的,语气都一样。

        雁长飞似乎觉得这个问题要说清楚有些麻烦,皱着眉头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空桑见他那模样,不由笑了,对风寻木和唐小惠道:“月姑娘受伤了,长庚公子送她去冰宫了。怎么了?秦岭七绝呢?”

        “阿月受伤了?”两人仍旧是异口同声,只是,风寻木语气中透着惊讶,而唐小惠则是十分的担忧。

        “秦岭七绝死了,尸体被那位大护法带走了,说是要把他们葬在什罗教的墓地。他说已经跟阿月说过再见了,就不再道别了。”风寻木说着又问道:“赤金刀呢?找到了吗?”

        唐小惠跺脚,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山下跑,“这时候还管什么赤金刀啊?赶紧去看看阿月!她要是出了事,本姑娘一把火烧了水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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