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曲裳
其实任何年代，青楼中，都不缺乏有情有义的人，古有杜十娘，今有曲裳。
曲裳选择留守，原因只有一个，报恩。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
多年以前，曲裳刚入青楼，还是粉粉嫩嫩的清倌人。就像一朵没长开的花骨朵，无论歌、舞，都不出众。只是芸芸众生中，很普通的一个。
而在那个时候，正是韦春芳风头正劲、恩客满门、最受欢迎的年纪，是当之无愧的头牌红姑娘。一个是新人乍到，另外一个却是头牌红角。当年两人的差距，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尘粒之间的差距。
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什么关系。
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新人，肯定是脏活累活都要干的。曲裳小小年纪，又是初来乍到，自然总是被差遣和排挤，甚至做一些丫鬟的活计，端茶倒水、擦地洗碗。
有一次，丽春院爆满，丫鬟仆人人手不足，捉襟见肘。曲裳是新人，所以没有什么客人。老鸨就下了命令，让曲裳去端茶送水。
毕竟是经验不足、身小力轻，一次上菜的时候，曲裳不小心，把菜汤子洒落在了客人衣服上。
客人大怒，不仅口出污言秽语，还一巴掌把曲裳抽倒在地。曲裳嘴角流血，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这个时候，陪着客人喝酒的，正是韦春芳。青楼里这种事情多了，一般情况，大家都当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但是那一次，碰上的人，恰巧是韦春芳。韦春芳是个挺有义气的人，她没有多想，一下子扑在曲裳身上，替她挡了几下攻击。幸好客人怜香惜玉，没有下重手。
还好老鸨及时赶到，才让两人脱困。
自此以后，曲裳就把韦春芳视为自己的恩人，常常和他来往。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十分尊敬和爱戴。几年后，韦春芳年华流逝，人老珠黄，渐渐过气了。没有了顾客光临，再也不是当年的头牌了。这个时候曲裳就经常补助、救济韦春芳。
后来韦小宝收购丽春院，韦春芳做了老鸨。她心肠又软，做事又糊涂，头脑又缺乏经商经验，丽春院的经营情况，也是每况愈下。曲裳虽然有了良人赎身，但是她两次拒绝了裴安的赎身申请。没有抛弃韦春芳于不顾，自己享清福去了。
她要和韦春芳共度难关。
眼看韦小宝被逼的去借高利贷了，曲裳想帮忙，却总是束手无策。
然后就到了这次，她和五个小妹妹，一起被召集过来的事情。但是自己擅长的是唱曲，另外这几个身材高挑的妹子，一看就是舞蹈专长。
这怎么合作？
老实说，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听着妹子们的窃窃私语，自己心里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从当红程度来讲，她曲裳除了年纪大一点，别的技艺上，并不比李秀秀差很多。而且这么多年的歌舞技艺磨练，也让她有了相当水准的水平，她的嗓音清脆，也是一绝。曲裳相信，只要给她一个舞台，她完全可以吸引很多的观众。
退一万步讲，就算单比唱曲，她也不相信，自己如黄鹂一般的嗓音，会不如李秀秀那喑哑的嗓子。
李秀秀嗓子不行，在整个鸣玉坊中，都是闻名的。
东家为什么偏偏要找李秀秀来唱歌，而不选择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想到这里，曲裳低头，看着茶水中，倒映的自己的脸，微微露出一些迷茫。现在的她，更多的是靠着一些化妆产品，来修饰年龄上的些许变化。
或许，当裴安第三次来赎身的时候，自己就该答应了？
曲裳有些悲哀地想道。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韦小宝走了进来。
“东家。”曲裳赶紧收起脸上的懊恼，站起来，和几个姐妹一起迎接韦小宝。
不过让她们奇怪的是，韦小宝不是自己进来的。
除了他自己，还有裁缝聂彩蝶。
聂彩蝶是丽春院的老人，也是一名缝纫大家。虽然名为彩蝶，但是年纪却已不小，比韦春芳还要年长几岁。聂彩蝶年青的时候，同样是丽春院的姑娘。平心而论，作为一名青楼女子，聂彩蝶并不出众，无论是姿色还是歌舞，都不算出众。当时的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姑娘，并不是什么头牌名妓，生意也是不瘟不火。年纪稍大，聂彩蝶就被解了卖身契，而她也身无长技，老鸨可怜她，让她留在丽春院，做个缝缝补补的绣娘。
然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很快，聂彩蝶就展示出了缝纫制衣，强大的天赋和能力。她做得衣服，美轮美奂，鲜艳多姿，深得青楼姐妹的喜爱。三十岁就登堂入室，成为一代缝纫大家。不仅仅是丽春院，其他院子里，也偶有姑娘慕名而来，请求聂彩蝶给她们做衣服。
每年的花魁大会，聂彩蝶可是服装评委之一。
此时，聂彩蝶就和韦小宝一起，出现在了五人面前。
“曲裳姐姐，众位姐妹。”韦小宝对着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听到韦小宝单独点了自己的名字，曲裳本来有些低沉的心，忽然有了一些波动。毕竟自己也是个红姑娘，东家至少不会，把自己当做普通姑娘了。
但是也只有这么一下而已。蜻蜓点水，打过招呼，韦小宝转头，对着聂彩蝶道：“聂姨，这几位姑娘，所以的衣服尺寸，你都知道吗？”
“内外衣服，所有尺寸，我都知道。”聂彩蝶点点头。作为专职裁缝，她自然对丽春院所有姑娘，所有尺寸，都了如指掌了。
“现在的衣服，露的最多的，是什么类型的？”韦小宝忽然问道。
“您指的哪方面？”聂彩霞道。不同场合，不同的人数，暴露的内容，也是不同的。
“就是如果登台表演，最露肉的衣服，是怎么样的。”韦小宝说道。现代和古代的观念，差别比较大。具体到衣服上，古代肯定没有现代这么能露。但是韦小宝想知道的是，这个时代的观念，所允许的暴露上限是多少。
“大概，有这么多吧。”聂彩蝶在肩部，和脚踝两个部位，分别比划了一下。
聂彩蝶想了想，又道：“不过前几年，环彩阁来了个苗疆女子。她的穿戴，颇有苗人之风。她所穿裤子，整个小腿都露出来了。”
韦小宝点点头。从聂彩蝶的话语里，他明白了，清代衣服大概的暴露范围。
当然，韦小宝的打算，也不是弄脱衣舞之类的艳舞，那样的话，也难登大雅之堂。就算是现代，也没有听说哪个明星，是以跳艳舞出名的。
不过现在她们的穿着，那也是低于韦小宝的要求的。
露，是必须要露。
但是怎么露，就是个学问了。
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是她们的穿着，最多只是艳丽，远比不上性感。这所谓最性感的衣服，最多也只是露出半截手臂，下身露出脚踝。而且大多宽松的要命，韦小宝怀疑，这衣服铺在地上，那占地面积，估计比床单还要大。
“这样子的衣服，可不行啊。”韦小宝站起来，围着这五个姑娘，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姑娘面前。
这五个姑娘所穿，受满清旗袍影响很大，大多宽袖云边，呈大字形，下摆宽大，缀有五色花边。虽然颜色鲜艳，但是这么宽松的衣服，显不出女性的身材，可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韦小宝身后，听到他的评论，聂彩蝶眉头皱了起来，露出了很不高兴的表情。
作为丽春院的专职裁缝，大多数姑娘所穿之衣服，都是出自她手。
而且很不巧的是，眼前五人的服装，都是聂彩蝶轻易做好的。特别是韦小宝身前的这位，衣服花色白地印花，花边镶有时下最流行的牡丹带，更是聂彩蝶的得意之作。
如今，自己的得意之作，被一个年轻后生，评价为“不行啊”，聂彩蝶要是没有点小情绪，那么就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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