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鼓噪新政

谯应瑞顺庆府本地人，自称三国谯周之后，为人颇为跋扈，哨兵通报两柱香功夫才令入营相见。

        拱手见礼，谁知道谯应瑞居然一拍案几道：“大胆狂徒，参见上司缘何不下拜叩头？”

        杨麟强压着怒火道：“回守备大人，末将所行大明军礼，大明律钦定下级将官拜见上级将官只需拱手即可。

        不知将军所率领的是那个朝代军队，缘何让末将下拜行军礼？”

        明显一怔，谯应瑞怒道：“在我军中当然按照本将规矩行事，你既为我下面将领，当然遵从本将号令。”

        杨麟扬起头，拱手道：“末将虽是将军手下将领，但末将与将军都属于大明将领，既然是大明将领当遵守大明律。

        若将军公然违背《大明律》，末将身为大明将领当与将军无上下级统属关系。

        敢为将军，你是否有法不遵敢公然违背洪武爷所钦定的大明律。”

        谯应瑞颇为恼火，胸脯起伏不定强压胸中怒火道：“本将军粗人一个，不想你这种人花花肠子多，本将只知道忠于朝廷，不想与你辩解什么《大明律》。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一个文弱书生有何颜面到我军中担任千总职务？”

        周围众将一听哈哈大笑不已，杨麟强压内心不满，摇头道：“将军所言正是，末将观守备帐中勇将甚多，若末将所料不错，帐中武艺远胜守备的不在十人之数。

        敢问守备大人，你既然技不如人缘何不退位让贤？”

        谯应瑞一怔，良久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夫帐中当人能人异士甚多。

        你问问在座众将，他们又有谁不敢听老夫号令？”

        杨麟拱了拱手，回到道：“末将虽然勇武不及守备大人，但当日杨威、龙之帧等几个总旗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大败守备大人五百精兵。

        末将不才，让守备大人见笑了。”

        当日杨麟在牢房之中顺庆府守备谯应瑞率领五百兵丁为杨威等人所败，此战一直引以为平身大耻，现在听对方再次提起内心窝火可想而知，谯应瑞大怒，猛拍案几正准备发作，旁边右守备冯有庆按住劝诫道：“谯守备乃川中名将，杨千总近来也声名鹊起，两位将军万勿见怪，两位将军当抛弃前嫌共保地方安宁。”

        杨麟拱手道：“右守备大人所言正是，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是大明将领，有本事上得战场看谁立功最多，而不是相互之间互相挖苦。

        冯守备，如今土暴子盘踞巴州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末将公务繁忙，将来有空再行拜见。”

        当即不顾谯应瑞如何在大厅之上咆哮，转身离开大营。

        看着远处东流嘉陵江水，谈起被罢官之事大家一遍愁云惨雾，纷纷直言天下乌鸦一般黑。

        杨麟笑道：“各位兄台，小弟本地人士任职地方判官本来不符合礼制，被罢官也在清理之中，各位大人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啊。”

        话虽如此，但大家多看到官府直接征收商赋的好处，沈万三有一个聚宝盆，每个商埠实际上都是一个聚宝盆，通过征收商赋可以解决财政问题，可以免除地方摊派。

        事已至此，大家感到官府直接征收商赋期间困难，众人真正忧郁的这一革新火种刚刚点燃就熄灭。

        看众人显得如此沉重，陈怀西拱了拱手转移话题道：“汝贞兄，日中你曾谈论剿灭川北土暴子之策，说什么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现在兄台被罢掉州判官文职，如此如何才能做到这七分政治呢？”

        杨麟拱手道：“要剿灭土暴子须训练精兵，这次回去我当训练千余精兵，在战场上以一当十，专事征缴。

        为政之道，大家虽然头头是道，但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安定地方最重要的就是需先解决财政问题。自陕北灾民暴动为何愈演愈烈，为何经年不息，最主要的还是钱。

        朝廷没有钱救济灾民，没有钱剿灭流寇，没有钱防备辽东建奴，皇帝迫于无奈被迫征收三饷，地方官府层层摊派，再加上胥吏巧取豪夺，如此田赋、丁赋数倍于正赋，如此流寇愈演愈烈，国事如斯艰难。

        要防备辽东建奴，要平定流寇，要剿灭土暴子，最重要的是解决财政问题啊，最重要的就是废除官府层层摊派啊。

        大家想想，如果官府不层层摊派，衙门轻徭薄赋，老百姓有活路，谁愿意跟着流寇、土暴子刀口舔血，亡命天涯啊。”

        想到官府摊派，胥吏催饷，很多贫苦老百姓躲避税赋成为流民，大家一阵感慨，西充秀才马鸣銮哽咽道：“汝贞兄，你文武全才，你说吧，你说说我等要怎么做啊？”

        想到前世改革经验，杨麟内心早有了注意，拱手道：“各位，大家也不需要太过悲观，虽然当官的反对，那是因为地方绝大多数乡绅不知道其中好处，没有站出来公开声援而已。

        若大家都看到收回豪强手中商赋征收权的巨大好处，到时候地方乡绅、普通黎民百姓都站出来奥援的时候，即便一二贪官污吏公开反对，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众人见杨麟没有气馁，纷纷高声叫好，一个个催问有何主张？

        杨麟也颇为高兴，那就是利用在蓬州编练里兵的机会，就是先在所能控制的乡镇收回豪强手中商赋征收权利，就是在所控制的区域内免除各种苛捐杂税。

        杨麟笑道：“各位，大家都知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若地方乡绅、庶民百姓看到如此大的好处，难道不口口相传吗？

        只要大家支持，形成气候，即便我们不闹，我想其他地方乡绅、庶民百姓也会要求官府废除一切摊派啊。”

        众人高声叫好，樊明善面露忧色，说道：“汝贞，巡抚陈大人、道台龙大人都是难得清官。但你想想，现在连他们都不支持罢黜你官职，即便将来地方乡绅请愿，又有什么用？”

        想到前世各种利益集团，想到过去革新举动，杨麟显得自信心满满，大声说道：“各位，大家想想，巡抚大人、道台大人是何等人物，怎么不知道收回地方商赋权利的好处？

        但任何事情都有亮面，从豪强手中收回商赋征收权虽有好处，但毫无疑问损坏这些豪强的利益，过去大家坐地收钱，现在没有这种便利了。

        除此之外，还有衙门胥吏，地方官员，每年都能拿到数额不等的份子钱，现在被我等收回岂会甘心失败？

        他们聚集在一起，造谣生非，强逼巡抚大人、道台大人罢黜我职务，企图重新夺回商赋权力。

        我大明地方名义上讲究官绅共治，真正地方共治可不是我们这些读书人，而是那些衙门胥吏，那些与官员胥吏勾搭成奸的地痞流氓，地方豪强。

        从这个角度来看从地痞流氓、地方豪强手中收取商赋征收权破坏了我大明地方治理结构，巡抚大人、道台大人虽然为官清廉，但也不敢冒然破坏地方官绅共治结构，如此才被迫罢黜我州推官的职务。

        即便如此，两位大人也没有如这些贪官污吏之愿，知识罢黜我文职但升了我的武职，我现在是蓬州守御千总，完全可以借助众人支持继续推行新政，以练兵为名在地方直接征收商赋。

        各位，我等只要好好干，我们要做出成绩，要告诉大家，只要征收商赋，就能保证练兵所需银两，就不需要向老百姓摊派，只要我们做到这一点，我相信巡抚大人、道台大人永远看不到其中好处，我不相信未来地方乡绅，朝廷高官会永远反对。”

        虽然绝大多数认为这太过书生之见，但也有少数受到感染。

        当日顾宪成在万历朝争立皇太子朱常洛而得明神宗朱翊钧而罢官回家重修东林书院，然后以此为根基形成东林党，最后影响明末朝廷政局。（如此可见明朝与清朝不同，明朝读书人可公然结社成党。）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想改变风气本来颇不容易，当年顾宪成诸公退隐东林书院，谁又知东林党人今日之势呢？

        一些人虽然跃跃欲试，但大多数亦深知其中艰难，樊明善想了想说道：“汝贞，顾宪成等人是高中进士之后方创办东林党人，我等不过一贡生，人微言轻啊。

        汝贞，你年龄尚青，不若继续寒窗苦读，只要将来高中进士当能施展胸中报复。”

        杨麟摇头道：“如何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我当与诸君共勉。现在天下汹汹，外有辽东鞑子多次入寇京师，内有李自成张献忠土暴子祸乱中华，余虽知期间艰难，当效法岳武穆、戚武毅诸公，投身军旅之中。”

        众人牢骚满腹，望着东流嘉陵江水感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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