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115章
这一次坠入梦境，我所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又变多了一些。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当被封印起来的回忆被撕扯出一个豁口时，更多的片段都会如流水一般汹涌地奔腾而出。
比如，向宇并不是无所察觉的。
他当然会觉得，蓝姚有时显得很奇怪。
比如不久前才带他一起逛过学园祭，可是没过几天，蓝姚却彻底不记得这件事了。
又比如，记忆中的向宇还有一丝青涩，他尚未能够像现在这样泰山崩于前而处变不惊，因此，他皱着眉，连足球也并不去踢，而是看向我，问：“你不是说要去看画展？”
我心虚地退后一步，敷衍地打哈哈。
“你不去踢球吗？”我问。
他欲言又止，顿了顿，才摇头道：“我已经推了那场比赛，不去了。”
啊……
我捂住嘴，没想到向宇竟然为了“我”，把本该参加的足球比赛给推掉了。
可是“我”并不记得自己有约过他去看画展，这只有可能是另一个瑶和他许下的约定。
“所以？”向宇见我站着不动，有些无语，他双臂抱胸倚靠门框，低头看我，等我的回复。
我犯难地挠挠头。
“你要是不想出去就算了。”向宇有些失望。
“不，不是。”我连忙摇头，一股脑把和医生约好今天去复查的事抛在脑后：“我们走吧，走吧！”
我抱住他的手臂，冲他笑起来。
向宇有一瞬间的愣神，也许是因为我的笑脸，但是不管怎么说，刚刚有一瞬间的尴尬终于烟消云散，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勾起来一点。
“走吧。”向宇说着，窗外响起汽车喇叭的声音。
“车子已经等很久了，你什么都不用带——”他说着，先我一步走出门外，我眯着眼，也快乐地大步跟上去。
……
真是一片混沌。
回忆结束，我嘴角抽搐，心道，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呢，向宇当时到底在和谁谈恋爱？他对我照顾有加，但实际上喜欢的是另一个人。但这能怪他吗？他才是被骗得最惨的那个……
“咳咳！”我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已经是第二天，我的烧退了，向宇正坐在我对面，盯着我，看得我相当窘迫，突然有种坑了他的愧疚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歉意。
“总而言之……有两个yao。”我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姑姑要让我们以一个人的身份活动，这是我想追查的第一件事，另一件就是……那个瑶的下落。”
“蓝锗知道多少？”向宇问。
“如果能撬开他的嘴巴，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扶额，头痛地说：“他也许知道很多内情，但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向宇若有所思点点头。
“比起来，我和你的利益更加一致，与其找蓝锗，倒不如找你合作。”我嘟嘟囔囔道：“蓝锗那边，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眼下的局面是蓝锗乐得看见的，蓝家彻底垮了，他接手蓝家，蓝瑶不知所踪，蓝姚则是一个废人。还有什么理由去寻找真相？对他来说，现在这样最好。
向宇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点头。
“那么……达成合作？”我试探着问他。
向宇深深地看向我，继而点点头。
对他来说，寻找蓝瑶是一件充满诱惑力的事，无论如何，蓝瑶已经是他的心结。
“感觉挺对不起你。”我挠挠头，望着窗外，含混地说：“把你骗得挺惨……”
这下立场竟然完全反转了。
我自以为是地当了这么久的受害人，结果居然被自己打脸。
到底谁才是受害者，眼下情况一目了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当时确实和自己的孪生兄弟把向宇骗得团团转。
向宇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代餐？
眼下这个情况，还真是难以判断了。
反倒是，我为了向宇而痛苦的这么多年，岂不是报应？
想到这，我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简直痛起来。
向宇语窒，随即摇头，认真地说：“你不用自责。”
“你姑姑应该负全部责任。”他倒是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真正所在。
“哎……”我很不爽他这么说姑姑，但是我没办法反驳他。
他的头脑很清楚，并没有像我一样，被感情蒙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给姑姑找借口。
姑姑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会让我们这样……诸如此类。
“先从当年蓝家的大火开始查起。”向宇这时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已经实属不易。
“晚点我会再来看你。”他说。
我点点头。
他又帮我掖了被角，随即出门。
在腿刚迈出去的一刻，我又忍不住喊住他。
“向宇！”我说。
他转过头来，面上表情还是平时那样，处变不惊的。
仿佛这出闹剧发生在和他没关系的远处，仿佛他丝毫未受到影响。
我很佩服，但也很不确定。
如果我处在他的立场，我根本不能这么冷静，我可能已经炸了。
因此，我不禁大脑地喊住他，而此刻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他口气还是很好，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你，如果生气的话，就……”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歉意。
把他扯到这个烂摊子里来，真是对不起。
参考姑姑还对他“托孤”过，我觉得蓝家真是把他折腾得不轻。
“就骂我、打我，随你。”我一股脑地说出口，这并不是耍心眼，而是他如果想找个地方出口气的话，我倒情愿他揍我一顿。
“……”向宇听到这话，难得表情变了变，他的眼睛睁大一点，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我是认真的，你别这样——”我捂住脸，不想被他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与其这样，倒不如痛快揍我一顿呢。
我心想。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养好一点点。”向宇却笑了。
尽管，我觉得那笑容和开心扯不上一点关系，反倒有些一言难尽的苦涩。
“我怎么舍得揍你？”
他说。
“你不用把我当成另一个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存在的，你该揍就——”我一股脑地脱口而出，心想自己大概是中邪了，怎么会这么恳切地邀请向宇揍自己啊！
也许只有他揍我一顿，我的良心才不会这么痛了……
“姚姚。”向宇打断我：“别说傻话，休息吧。”
“啊哈哈——”我尴尬地笑起来。
他不再看我，带上门离开了。
我盯着被他关上的门板，直至听不见他的脚步声。
果然。
对他来说，打击还是挺大的。
对不起。
可是，我的歉意没办法传递给他。
我捂住脸。
对不起。
对不起啊向宇。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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