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广袤的北疆,白雪皑皑,寒风凛冽。
一个身形清瘦的白衣少年披着狐裘,正站在大帐外面望着茫茫雪海。
自两个多月前来到这里,盛焱便命人在军营外面支了大帐,一个人住。
平日便随同崔老国公巡视各营,看将士们练兵,近日下了场暴雪,便歇了几日。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崔老国公的声音。
“太子殿下是否要暖暖身子?”
只见崔章一手拎着两支酒壶,一手拿着封信。
盛焱拱手,“老国公。”
“这是奶酒,殿下尝尝。”崔章说着将一只酒壶递给盛焱。
盛焱接过来,迟疑了片刻,然后拧开壶盖抿了一口。
“咳咳咳……咳……”
“哈哈哈……”崔章见状爽朗大笑,“殿下该多喝,男儿就该开怀畅饮。”
盛焱咳了一会儿,闻此言,便擦擦嘴角,直接仰头往里灌。
“咕咚咕咚……”
一瓶酒很快便干净了。
崔章笑盈盈地瞧着他,“如何?”
看不见盛焱的脸,只听他声音含混地道:“痛快。”
崔章也将自己手中的酒壶盖拧开,一口饮尽。
“军营严禁饮酒,这是方才从城内带来的,殿下何不移居城内将军府,那里距军营甚近,来往甚便。”
只见盛焱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有些站不稳,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平日那般淡淡的。
“不必。”
知道他这是醉了,崔章便将人扶回大帐。
瞧着已经睡过去的少年,精神矍铄的老国公叹了口气。
这小太子确是可造之材,性子又坚韧,自己一个人在这寒天雪地里住了两个多月了。
边关历练不假,但毕竟是国之将来,住城内也是一样,着实不必吃这种苦,怎耐这孩子执拗得很,偏就要住这里,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不肯要。
他倒是早有耳闻,盛焱身边从来没有过贴身服侍的太监,下人们至多是送膳守夜,一应起居都是盛焱自己动手。
来了边关也同人疏离,别说城内,除了每日随同巡营练兵外,连军营都不进。
这是怕“连累”别人?
这小子真是拗得很呐,崔章无奈地摇着头。
只能求北疆的冬天快些过去,别冻坏了初来乍到的少年,否则皇帝就要同他要人喽。
将帐内的炭火添旺,崔章无奈着离开了。
盛焱这一觉直睡到暮色四合,帐中烛光绰绰。
他口渴得厉害,起身去倒水,发现温着饭菜的暖炉旁边放着一封信。
这是扶雩来的第二封信,自他托扶雩照顾花柒后,扶雩便尽忠职守地向他汇报东宫的事。
包括花柒身体如何、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等等,事无巨细。
盛焱边喝水边展开了信。
上面说近日盛京城天气晴好,已无半点积雪,说东宫安好,说花柒很喜欢吃飨琼斋的红糖桂花藕和水晶酥糕,说花柒手受伤那次是被人推倒划的,还说,花柒翻墙进德庆宫偷孔雀……
盛焱的脸遮在黑色面具后面,看不到表情,只见他盯着最后一段话看了很长时间。
盛京城这边的确是天天晴日朗,近两日竟有了些春的气息,被花柒重新“偷”回来的月白在东宫养的已然肥了一圈。
蕙兰院的冬假也结束了。
时辰尚早,花柒还窝在大床上酣睡,阿灵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香炉中燃剩的香渣细细收起,用帕子包好塞进了怀中。
此时东宫的下人们都还没起,只见从小主卧房出来的阿灵径直回了自己房中,片刻后再出来的时候,手中端着脸盆,直接将一盆清水倒在了墙根。
自那日孟轻婉被二皇子从东宫门前领走后,花柒也几乎不出东宫,只在上元节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过,碍于场合,孟轻婉只得恨恨地拿眼神剜她。
果不其然,今日花柒一进蕙兰院,孟轻婉便上来找茬。
“呦,翻墙钻洞偷鸡摸狗的大能人来啦!”
花柒正心中纳罕,她怎么知道是自己……
“下流的小人行径,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呢。”孟轻婉说着将一条白色帕子甩过来,差点甩到花柒脸上。
花柒定睛一看,这、这是自己那天带的帕子,大概是爬树或钻洞的时候遗落的,粗心大意了。
不过没什么,她压根不怕孟轻婉知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这句话,她淡定自若地将帕子收进袖中,转身进了内室。
一旁看热闹的醇兰郡主凑到孟轻婉身边,“哎,她什么意思?你不说白孔雀是自己跑你宫里的吗?”
孟轻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自然是。”
“那听她的意思怎么是你先偷了……”
“胡说!”孟轻婉厉声打断,“她是污蔑,为了遮掩自己的不堪,往本小主身上泼脏水!”
孟轻婉说着便怒不可遏地冲进了内室。
醇兰郡主冲着身后的英启郡主眨了眨眼,拉着人道:“走走走,看戏去!”
室内的人并未在意冲进来的孟轻婉,似乎早已习惯她的种种做派。
六公主和五公主正凑在一处看画集,三公主则坐在桌案上擦她的小皮鞭。
今日是御香课,花柒正坐在位子上发愁,自己失了嗅觉,要如何学呢……
“花柒!”
孟轻婉的喝声吓了众人一跳,包括花柒。
“谁不知道你本就是个东偷西讨的要饭花子,撞了大运才进得宫来,山鸡永远变不成凤凰,手脚不干净,还想污蔑,无耻!”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三位公主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哪出?
花柒平静下来后,便扭身回去,打开字帖集看起来,完全不想同孟轻婉纠缠。
六公主盛曦好奇心重,开口问道:“孟小主,你在说什么事啊?”
孟轻婉便迫不及待的将白孔雀的事又讲述了一番,这次胡诌得更为惊人,连德庆宫大缸后面的狗洞都说成是花柒挖的了。
花柒听得内心惊叹不已,这人怎么不去说书唱戏呢?
这故事讲得,花柒俨然是个能上天入地的飞天大盗啊。
在场的人都听傻了。
六公主盛曦还颠颠地跑过去,直愣愣地问:“听说锦衣卫的高手能飞檐走壁,你也能吗?”
没等花柒搭理,天真的六公主便被三公主盛锦一把扯开了。
“说什么梦话呢。”盛锦将小皮鞭套在自己脖子上,双手抱胸,斜眼瞟了花柒一眼,问道:“喂,会爬树?”
“……”花柒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回答。
盛锦稍显不耐烦,“墨迹什么,会还是不会?”
花柒点了点头,没什么不敢承认。
“得空教我。”盛锦抛下四个字便径直坐回自己的桌案,继续擦拭小皮鞭,不再理睬这边。
孟轻婉拧着眉,难不成自己白说了?这群蠢货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们知道了没,她是小偷,是小偷!”
“就是,怎么能翻墙进人宫中呢。”终于,醇兰郡主开始帮腔。
“是啊,这是有违宫规的。”英启郡主也附和道。
沉浸在飞檐走壁中拔不出来的六公主盛曦,又直愣愣地问了一句:“孔雀也能飞檐走壁吗?”
“阿曦你别乱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五公主盛柔轻轻地拽了盛曦一下。
“我没乱说啊,孟小主都说了,白孔雀自己跑到了德庆宫,东宫那么远,孔雀定是会飞的,哎花小主,能不能让我去东宫看看?”
花柒:“……”
孟轻婉彻底急了,“盛曦你是傻的吗,还敢往她跟前凑!”
“啊,为什么不敢?”盛曦疑惑。
“她是小偷,会半夜翻墙打洞进你的房中偷东西!”
盛曦还没说话,只听盛锦鄙夷地嗤了一声。
“证据呢,就凭一条帕子,宫中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孟轻婉撇撇嘴,得意道:“三公主不妨同花小主要来仔细瞧瞧,看这帕子是不是公主小主们专用的锦兰帕。”
“哦,那要怎么证明不是孟小主你自己的呢?”
“盛锦你……”
孟轻婉欲继续争辩,花柒突然站了起来。
“孟小主,白孔雀的事你心里清楚,你若真心要将事情辨明白,不如我同你去个能辨理的地方。”
“什么地方?”
“凤来宫。”
孟轻婉一怔。
盛锦随即帮腔道:“好地方,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这事理应请娘娘明断。”
“你、你以为你是谁,竟想去惊扰皇后,不知天高地厚!”孟轻婉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口齿也没那么伶俐了。
花柒不言语,依旧静静地瞧着她。
短短几个月,这是孟轻婉第二次当众吃瘪了,她暗暗咬着后槽牙,花柒这个要饭花子,小偷,等着瞧!
室内凝固的气氛最终是被来授课的柳学正打破的。
同司马老太傅一样,他一进门便看出了异样,却只当没看见。
看足了戏的众人,也纷纷回了自己的座位。
柳学正的御香课没有书法那般枯燥,相对有趣,很快便吸引住了小主子们,方才的事情也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唯独孟轻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桌案上的小香炉,眼中时不时闪过人看不明白的精光。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兀自笑了下,下意识抬头看向花柒的方向。
这一看,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凤眼一点一点地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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