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望着面前熟悉的脸，花柒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身子发软，一身薄汗。
“可有摔到？”盛焱问。
一股怨气涌上花柒心头，她愤愤地看着这人，深更半夜的是想吓死人吗？
见她不语，盛焱凑近了些：“摔疼了？”
一张俊脸猝不及防的放大在眼前，花柒偏开头，没好气道：“不疼。”
“那起来吧。”
花柒甩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腿，扶着大石墩慢慢站了起来，站起来才发现，腿是不麻了，屁股疼。
她斜了盛焱一眼，没好气归没好气，不好表现什么，毕竟成大人是她请来帮忙的，又见这人一身风尘寒意，许是有事出去办了吧。
“成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劳烦大人随我进村一趟。”
花柒说完便咬着牙向客栈里走去，呜呜，屁股好疼……
“小主。”盛焱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恩？”
盛焱走上来，低声问：“小主明日进村所为何事？”
“额……恩……有些事想弄弄清楚。”
盛焱垂眸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中指粗细大小的东西递给她：“明日我、臣有它事，会安排人随行保护小主。”
“这是什么？”花柒瞧着他手中的小物件。
“信笛，若遇危险，拨开塞口放出信号，臣便能收到。”
“哦。”花柒接过信笛放进自己的贴身香包中，不想这点动作竟牵扯到了受伤的屁股，一阵酸疼：“嘶……”
“怎么？”
“没、没什么，成大人早些歇息。”
瞧着小姑娘脚步歪斜地走进客栈，盛焱的脸上有些茫然，随后抬头看了眼天色，便转身融入了深深夜色之中。
一夜没睡踏实的花柒早起便发现门口站着一名身着黑色布衣的男子。
男子见她即刻俯身行礼：“卑职参见小主。”
花柒略一思忖：“你是成大人派来的？”
“是。”明风答道。
临进村前，花柒让明风将佩刀取下，以免吓到村民。
不过事情并不顺畅，花柒三人连着敲了十几家的门都无人回应，她能听见里面窸窣的脚步声。
最后来到了昨日那位佝偻腰老妇人家门前，破坏的门板还在地上躺着，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只见那老妇人正对着墙磕头，口中含含糊糊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大娘。”花柒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老妇人仿佛没听见似的，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可否跟大娘讨碗水喝？”花柒又道。
老妇人还在磕头。
等了一会，花柒便迈步走了进去，直到近前才看清那墙上贴着一张残缺不全的门神画像，一直在磕头的老妇人这时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花柒的那一刻明显吓了一惊。
“别怕大娘，我们昨日见过的。”花柒蹲下身。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盯着花柒瞧了好半晌，然后颤巍巍地从褴褛的衣袖中摸出系在手腕上的糖包捧在手里，对着花柒开始磕头。
花柒忙拦住她，贴近到她耳边：“大娘，您是不是听不清声音？”
闻言老妇人点了点头。
“大娘，我们三人途经此地，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几日便走，不知您这里可否方便收留我们？”
老妇人愣了会儿，缓慢将自己家徒四壁的屋子瞧了一圈，点了点头。
大娘家中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缸底的萝卜咸菜和半个院子的野菜干，但是有三间屋子，以前住着大娘老两口、儿子儿媳和双胞孙子一家六口人。
同大娘待了一个晚上，花柒了解到她的家人都是死于六年前那场瘟疫，大娘自己也发了烧，许是不严重，吃过药后便慢慢好了，只是耳力越来越差。
同王老伯一样，从大娘的脉象上诊不出症因，同王老伯家一样，一家人看病抓药倾家荡产，丰实的六口之家如今只剩一古稀老人和破屋冷灶。
许是花柒三人在大娘家住下的缘故，翌日一早，一直紧闭木门的左邻右舍便有了开门声，很快就有孩子出现在他们门外躲躲藏藏的往里探头。
原本明风要将没门的门口遮上，花柒拦住了他，就是想要更多村民来，大敞四开才更好。
她从包袱里翻出最后一个糖包走了出去。
门外大的小的有四五个孩子，刚一见她都吓得往回跑，结果又被花柒手中的糖包吸引了回来，一个个怯生生地接过她送来的蜜糖，最后花柒将剩下的几颗糖连同糖包给了一个最小的女娃。
孩子们个个面黄肌瘦，比他们实际的年纪要瘦小很多，还有两个稍大的男孩子同王小朗一样，跛了一只脚，花柒问他们怎么弄的，他们都不说话。
花柒挨个为他们诊了脉，所幸都无大碍，但他们需要食物，否则长此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明风一出来，孩子们便四散跑开了。
“额……卑职没想吓唬他们……就是太、成大人命卑职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小主。”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吓人的脸。
“不关你的事。”瞧着他这样子，花柒忍不住笑了，心想刻板的成大人竟有这样有趣的下属。
明风被这一笑晃了眼，赶紧低下头，在心里感叹，亲娘哎，太子妃是仙女下凡吧，同太子殿下那、那简直是神仙眷侣一样儿的人物啊！
柳元将热好的干粮给大娘端了一份，然后便催着花柒吃饭，花柒吃不下，只坐在那想事情，不一会儿，方才那几个孩子又出现在了门口。
花柒将他们叫进来，发现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最小的那个女娃将一串蘑菇干塞到花柒手里，然后伸手冲着她比划，嘴巴一张一张的竟发不出声。
没等花柒问，旁边一个大一些的女娃小声道：“她阿娘说她吃了姐姐的糖，要将这个送给姐姐。”
接着另外几个孩子纷纷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塞给了她，有野菜团子，红薯干，萝卜咸菜。
花柒收好这些东西，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烧饼后，问道：“姐姐可以去你们家里做客吗？”
几个孩子彼此看了看，齐齐点头。
就这样，花柒带着柳元为临近的村民都诊了脉，并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村里其他人的情况，经历过六年前那场瘟疫活下来的人都留有遗症，且遗症出奇的相似，体弱无力，聋瞎哑。
现在事情很明晰了，灾祸的根源便是六年前那场外人从不知晓的瘟疫，有人丧尽天良，将假药卖给急需救命的百姓，并且一直在卖，那个不会说话的四岁小女娃并不是唯一一个，村里还有更小的孩子瞎了哑了。
花柒一天滴水未进，她只觉恶寒，怒气冲得头痛。
“孔家，济世，哼！”花柒将从百姓家搜罗来的药方狠狠摔在桌上，“道貌岸然的畜生！”
柳元忙上来安慰：“小主莫气，恶人自会付出代价，只是……”
“只是什么？”不等柳元说完，花柒气呼呼的问道。
“只是需要证据。”
此话一出，花柒愣了一瞬，更加气得不行，是啊，要有实证，否则就算明知道孟家庄从不曾有过第二家药铺，明知道村民们的药都是从孔家买的，也奈何不了他们，何况面上每一张药方都规规矩矩没有一丁点问题。
“所以此事交给官府……”
“明风。”
柳元一惊：“小主叫他是要做什么？”
明风已至近前：“小主有何吩咐？”
“今夜你偷偷潜入孔宅……”花柒压低声音同明风交代了一番。
“是，卑职明白。”
明风风似的走了，花柒打着哈欠：“好困，我去睡了。”
柳元想说的话便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这一夜花柒睡得也并不踏实，辗转反侧地折腾到天亮，好在她才起床便听到柳元敲门，说明风回来了。
明风将孔宅翻了个遍，除了铺面药匣子和后院库房，还找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库房，按照花柒吩咐的几味药，他各自都取了一小包回来。
药材一堆一堆晾在桌上，柳元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按照退烧方子取的。
花柒撸起袖子，一点一点的开始查验，神情专注。
柳元站了一会，坐到了桌前：“臣一起。”
花柒抬头冲她笑了笑。
由于嗅觉失灵，花柒只能用看的，柳元便用闻的，二人如此配合着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发现了问题。
斟酌之后，花柒顾不得休息，用了一个多时辰将孟家庄的事详细写明，同证据一起交给明风，让他带着去官府，将恶人绳之以法。
熬了这么久，花柒的眼睛都红成兔子了，柳元见状忙将她按到床上：“小主闭目歇着，臣去弄点吃的来。”
事情查清了，堵在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多日的疲倦瞬间涌了上来，花柒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房中黑乎乎的，这是又到晚上了？花柒揉着眼睛想去点灯，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是学正吗？”花柒对着走进来的人影问道。
那人没应，只快步走向床边。
花柒意识到不对劲，刚想出声便被捂住了口鼻，她拼命挣扎着，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是拽下了那人脸上的蒙面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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