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歌声似光，徜徉黑暗

一连几天纪景年都没有理会洛离，像是前些天的热忱忽地被冷水浇灭，连一丝冷热相遇而蒸发的烟雾都没有升起。

        这些，正是洛离希望的。她没有时间去恋爱，也没有精力去应付纪景年。但是令洛离感到不解的是，桌子上依然每天摆放着面包和牛奶。对纪景年冷漠的态度洛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早餐却让她感到出乎意料。

        心里才升起的失落，就被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牛奶溶解。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远离纪景年是她的目的，可是当目的实现，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难以形容的……不舍。

        纪景年这是唱哪出？还是……洛离实在是不愿意这样想，可是也忍不住在想，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洛离摇摇头，急忙赶走脑海中荒唐的想法，就连心里的那点不舍，也随之烟消云散。就洛离对纪景年性格的了解，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感作祟而已，就像孟思彤所说，纪景年现在在意的，不过就是得不到，但凡得到后，也就不过如此了。

        歌唱比赛的日子如期举行，学校十分重视，甚至还请了很有威望的音乐家们前来担任评委，当天参赛的选手们纷纷摩拳擦掌，都为一展歌喉而做着准备。

        相比于其他选手，洛离的穿着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她只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头发整齐利落的束在脑后，也没有化妆师来给自己化妆，于是她只能无所事事的在后台等待上台。

        洛离在酒吧唱歌期间，已经不再畏惧上台表演这件事了，她甚至感到十分坦然，似乎她整个人就是为了舞台而生。

        在聚光灯下的洛离，是一个和现在这个她截然不同的人。灼热灯光下的洛离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她现在却没有那种自信，因为这里，是已经被别人认识的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洛离。

        比赛之前，洛离收到池野发来的鼓励短信，他的文字通过信号传递到洛离心里，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他说：小离，加油。

        礼堂已经座无虚席，甚至还有学生自发组织制作了横幅，来支持自己的同学和朋友，还有寻不到座位的学生，索性就站在了过道中间。

        孟思彤找到纪景年，不假思索的坐在了他的身边和他攀谈了起来。纪景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玩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孟思彤的话。

        孟思彤见纪景年兴味索然的样子，也摆弄着手机，不一会儿她收到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查到了，洛在第十顺序上场。

        孟思彤避着纪景年回复：好，按计划来，不许失败！

        台下的光随着音乐声的响起而暗了下来，男女主持人缓缓登台：“尊敬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本届翊安大学校园歌手大赛正式开始，请各位保持安静，演出马上开始。”

        原本喧哗的礼堂立刻安静下来，只有主持人的报幕声音游走在礼堂的每个角落。

        经过已经进行初选后的选手们逐一登台，有的唱的激情澎湃，有的唱的百转千回，甚至有的唱的动人心魄，每一个选手都获得了不少的掌声。

        终于，轮到洛离登场了。

        主持人报幕道：“下面有请金融系会计学一班的选手洛离演唱《那些花儿》。”

        洛离款款走上舞台，她依然带着淡漠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涟漪，她在舞台上略一鞠躬，就举起了话筒准备开始演唱。

        然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前奏声音刚刚响起，礼堂上的灯霎时灭了，突然的黑暗降临到礼堂，一时间，学生们之间纷纷交流起来，全场的气氛充满了躁动和不安。伴奏也随着一声刺耳的、可怖的电流噪音响彻整个礼堂之后，停了下来。

        本来面对聚光灯的洛离在巨大的反差中，对突然而来的黑暗感到无比恐惧。眼睛无法适应骤然而降的黑，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洛离在慌乱中握紧了话筒，身体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她仿佛不会动了一般僵立在原地，喘息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喂喂，话筒还可以用。”从麦克风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大家请安静一下，全场请保持安静！我们礼堂的灯光系统出现了问题，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马上会处理好，请保持安静。”

        蓦地，礼堂里的学生们听到这样的指示，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主持人的指示。

        在这片逐渐安静的黑暗中，有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向着舞台照去，拿手机的人的声音在幽黑的寂静中响起，他说：“别怕，把头发散下来，唱歌吧。”

        就是这样一句看似安慰的话语，立刻让洛离沉下心来。她听出是纪景年的声音，也听出他言语中的深意。

        她看着那光发出的地方，知道光芒的背后就是那张她曾见过远方的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平复下来，她拿下束着头发的发圈，长发就如河流一般流淌下来，她闭上眼睛，对着话筒，张开了口：

        “一辆火车会把你送去哪里？

        是远方还是故里？

        一封书信会带给你什么消息？

        是想念还是别离？

        ……”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格外纯粹，几乎是瞬间，礼堂里除了她的歌声，再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听着，清唱的歌声填满了礼堂的每个角落，像空气一般充实了黑暗，这歌声使得凌厉可怖的黑暗都变得涓柔了起来。

        随着这歌声而起的，还有观众席下面无数人举起的手机灯光，他们照亮洛离，让她像是百媚众生的歌姬，有着天生属于音乐的歌喉。

        昙花只在夜间盛放，即使短暂，即使隐秘，可一旦盛开，便是倾城。

        “……我是你爱的孩子，我是爱你的孩子。”

        清浅吟唱间，一曲终了，可绕梁的余音却久久不曾散去。

        等待不来接下来的歌声，众人方知演唱已经结束，这才恍然，轰响的掌声此起彼伏，灯光也在掌声中亮了起来，而舞台中间却早已没了人。

        事故很快解决，比赛也继续了下去，纪景年无暇再观看比赛，错开人群离开了礼堂，孟思彤见留不住纪景年，也随着离开了。

        等出了礼堂大门，早已不见了纪景年的踪影，孟思彤怒气冲冲的给电话那头的人打了电话，上来就质问：“你搞什么？！我说过了不许失败！你不要解释了！如果你还想升职的话，不能让洛离拿到名次！”说完也不听对方的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纪景年是在足球场看台找到的洛离，她靠坐在墙边，望着远处出神的想着什么，丝毫没注意到纪景年的接近。

        “喂。”纪景年站在洛离身后，向她打着招呼：“怎么不等公布比赛结果？”

        洛离没想到身后站了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转头看到了逆光中纪景年的剪影。

        少年站在暖黄的夕阳下，光芒透过白色的衬衫，映衬出青春独有的张扬。

        她看着纪景年坐在她的旁边，声音闷闷的说：“我违反了规定，临时换了曲目，大概是拿不到奖金了。”

        “你都不等着结果，怎么知道？”纪景年用肩膀顶了一下洛离的肩膀，说：“别总是这么悲观消极，人生可是充满了无限可能的。”说完，纪景年还故意大声哈哈笑了起来。

        见洛离一脸的不屑，这才略显尴尬的说：“我这不是给你灌输点心灵鸡汤安慰你嘛。”

        “没有什么好安慰的，我要回家了。”说完，洛离站起身，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看向纪景年，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开口：“生活不会因为日历翻过一页就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纪景年在洛离要离开的时候，急忙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使得洛离不得不向他转过身，他看向洛离的眼睛中发出熠熠的光：“你还有我呢，而且……”纪景年弯腰凑近洛离说：“谢谢你刚刚的歌。”说完，在洛离愣神的空当，吻上了洛离的嘴唇。

        他的吻很轻，带着试探性的小心翼翼探索着她，他的嘴唇也很热，想要尝试着将冰雪一点点的融化，哪怕这温度，只是微微动摇了冰山的一角。

        可是这吻却给洛离带来了不可比拟的震撼，冰雪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变化，裂开、滚落，露出青春本来的单纯和柔软，也让洛离心里仅存的一点点温暖无限扩大。

        很多年以后，洛离再想起这个初吻时，也能回忆起当时疯狂的心跳，还有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窒息感来临之时，洛离才恍然回神，急急忙忙推开纪景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得逞一般的笑脸。

        她拼命压制自己的怒气，才克制了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调整了表情，她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甩开纪景年，并且在离开前狠狠的瞪了一眼纪景年，作出嫌恶的表情擦了擦嘴巴，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这下，换洛离一连好几天不再理会纪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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