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若想得到，必将失去
大三临近结束的时候，洛城开始陷入昏迷，洛离经常拿着书本到病房一待就是一天。
洛父清醒的时候会叫她好好上学，不要担心自己。这也是父亲最后留给洛离唯一的温情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肝源终于有了眉目，纪景川帮她联系到了肝源，只是工作原因他要出国一阵，便让助理徐凯帮她处理这些事。
手术前的日子，洛离突然被医院告知，由于欠费的原因，手术要推迟了。
洛离大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联系不上徐凯，她只能拨打纪景川的电话，想要问问他是什么原因。
电话漂洋过海，抵达了地球的另一边，可是电话接通的时候，却是一个女声：“你是洛离吧？”
“对……我找纪景川。”洛离如实回答。
“纪景川现在在开会，我是莫久。”莫久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冷漠的开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是纪景川的秘书，也是他的未婚妻。”
“我知道。”洛离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找纪景川，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一下，请他开完会……”
还没等洛离说完，莫久就打断了她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请你不要再联系他了。”
洛离听出莫久的警告，也察觉到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忙解释：“我和他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那为什么他的银行卡一直在你那里？既然你们没有关系，那他的财务我可以替他做主，我把那张卡冻结了。”
莫久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狠狠的打向洛离的脸颊，只让洛离觉得难堪，对方的气场简直压迫的快让她窒息。
莫久狠狠的打碎了洛离的自尊，甚至将它践踏到脚底，也向洛离陈述了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就是她和纪景川没有任何关系，却利用纪景川，一直承受他的恩惠。
电话被挂断了很久，洛离都在保持着拨打电话的姿势，时间像是冻结那般，凉透了洛离的心。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光手术费就要二十万，这还不算后期护理，后期花销会更大。”
至少要凑齐手术费，肝源她已经等了太久了，这次的机会她不能错过！洛离暗自决定，一定要把手术费凑齐。
她再次给亲戚们打了电话，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请求，向亲戚借到了一些钱，在酒吧里池野看出她的困难，也借了几万给她，这件事被酒吧老板知道，同样伸出了援手。
所有的这些人，洛离都一一的给他们写了借条，不管结果如何，这些钱她是一定会还的。
借到的钱全加起来差不多十万，可是还差一半的钱，她怎么也想不出办法了。
她不是没想过向纪景年求助，可是一想起莫久的话，她的脸就感觉生疼，如果被莫久得知的话，她会更以为，找不到纪景川，她又利用纪景年。
而且她已经疏远纪景年很久了，哪怕他过来找她，她也找借口离开。她冷漠的有些明显，甚至她觉得自己的不耐和疏离已经伤害到了纪景年。所以，纪景年也不再主动找她，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冷战。
说到底，拥有未婚妻身份的莫久和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予取予求的闯入者而已。
手术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她不得不牺牲更多时间去打工，她的歌声里没有了纯净和空灵，有的全部都是惆怅和无奈。
洛离每天都会看到纪景年在酒吧的角落里坐着听她唱歌，他也不来主动打招呼，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然后等她下班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纪景年的行为会让洛离感到心安，可是那巨大的焦虑却时时刻刻不肯放过她。虽然不能消除她的压力和痛苦，可是洛离却感到他给予了她精神上的力量，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这天的酒吧里没什么客人，纪景年也在她下台之后不见了踪影。洛离看时间发现快到下班点，就坐到了吧台边休息，给自己点了一杯酒。
酒吧的调酒师也是诧异，一向不碰酒的洛离怎么会想到喝酒，但是很快一杯色彩艳丽的鸡尾酒就放到了她的面前。
洛离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男人，他对洛离搭讪道：“我听你唱歌两年了，我很喜欢你的歌声。”
洛离低头尝了一口面前的酒，这才说：“谢谢。”
“不过你最近的选歌有点……悲伤，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洛离闻言抬头看向男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中年男人，眼神中透露着友好温和的目光。
洛离不得不承认，虽然男人相貌平平，可他浑身散发着的那种优雅气质，是足以吸引女人的。
洛离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睑再次低头喝起了酒。
“你可以跟我说，如果能帮到你，我会尽量帮你。”男人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叫何文浩。”
洛离不想和他继续攀谈下去了，她不相信男人真的会帮她，于是她干脆利落的说：“我需要钱。”打算来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果然，提起钱了之后，男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名片来轻轻推到洛离拿酒杯的手边，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给你钱。”
洛离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何文浩名字下面的，是晟轩公司总经理。
晟轩……洛离默念了几遍，看到上面写着影视传媒公司。
洛离抬眼看向男人，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现在就转账到你的账户上面。”男人说：“当然，我是有要求的。”
洛离想要离开，一种耻辱的念头出现在心里，这种念头让她感到恶心，也使她开始鄙夷眼前的男人，那明明就是一副无奸不商的脸孔，她怎么之前还觉得这张面孔温文尔雅了？
可是她更鄙夷的，却是自己，明明心里那么想要起身就走，可是她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他说：“如果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每个月都能给你两万，算是给你买礼物了。”
洛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为了闪躲对方的视线，她再次低头看向手边的名片。
她犹豫了。对方的话语像是火，撩动着她的心，也灼伤着她的心。她的心感到疼，这种疼不带任何情感的攻击着她，不似生理的疼痛，却胜似生理的疼。
“那你能……”洛离顿了一下，继续道：“先支付半年吗？”
见洛离动摇，何文浩的手轻轻的覆盖上了洛离的手背，一字一句的诱导她：“当然可以，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我只是很喜欢你。”
如果她答应，这就是她父亲的救命稻草，如果她不答应，这就是她自己的晴天霹雳。她该怎么办？命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抛给她这样的选择题？
放在以前，以她的性格，她绝对会一口回绝，并厌恶的推开对方的手。可是现在，她的手在颤抖，她甚至感谢命运在此时伸出的“橄榄枝”。
好吧……那就这样吧……
她不想失去父亲，也不想失去这唯一可以救父亲的机会。她艰难的下定了决心，刚要回答好的时候，身后有人拿起洛离面前的酒，一下子泼到了何文浩的脸上，并大声骂道：“我c你大爷！”
骂完了纪景年还觉得不解气，双手用力把毫无防备的男人从座椅上推到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的警告何文浩说：“离她远点！混蛋！”
纪景年说完，也不等洛离反应过来，就强行拉起洛离的手腕，拽她出了酒吧。等洛离反应过来的时候，纪景年已经拽她走了很远。
“纪景年，你干嘛？”洛离用力挣脱着纪景年的手，大声的质问他。
纪景年停下脚步，因为惯性，洛离一下子撞到了纪景年身上。纪景年怒极，盯着洛离的眼睛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你凭什么管我？”洛离回以同样的口吻。他纪景年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依然这样我行我素的干扰她的生活？
一想到这里，一想到所有因为纪景年所受的委屈，洛离就愤怒至极：“如果不是你，我之前又怎么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纪景年不语，他用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洛离，第一次真切的看清楚了她眼底压抑着的痛楚。
“纪景年，上次的事你忘了，我可不会忘，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事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也清楚的明白了你跟我之间是不可能的，有人愿意给我钱，我为什么不要？”
洛离语无伦次的说着，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不在乎说出这些话是不是会伤到纪景年，也不在乎这些话把自己贬低到了何种地位，她只是想发泄，只是想让纪景年离这样不堪的自己远一些。她不想更难堪的自己，被纪景年看到。
纪景年忽地就冷笑了起来：“你就这么缺钱？缺钱到出卖自己的身体？你怎么这么下贱，不就是钱吗？我给你钱，这样你能闭嘴了吗？！”
说完，纪景年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拉着洛离就向附近的酒店走去。
纪景年完全不顾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洛离。他不知道钱对于普通人一家来说有多重要，更不用说对家里有重症病人的家庭。
洛离已经完全不想再和纪景年争辩，她像是木偶一般被人提拉着行走，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驳，她在看到纪景年冷笑的刹那，就已经放弃了全部的、无谓的抵抗。
进入房间，洛离被纪景年扔到床上，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刚刚的气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所有的愤怒在发泄完之后，就只剩悲凉。
如果这样能凑到钱，也是好的。洛离无奈的想着。
她耻笑自己的低贱，也痛恨自己的卑微，可是她是真的无法改变这一切，她只是想要父亲好好活着，她要那个家不至只剩自己一人。
可是命运却总是嘲笑她天真的梦想，告诉她，若想得到，必将失去。
纪景年欺身压到洛离身上，她本能的想要推开纪景年，却想到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所以接下来会发生的，她必须要承受。
纪景年带着盛怒猛烈的亲吻洛离，他甚至惩罚性的咬住洛离的嘴唇。
洛离睁着眼睛，感觉不到嘴唇的疼痛，她只是木然而绝望的看着天花板，身体在颤抖，可是她的视线没有一丝惊慌，有的，只是茫然的空洞和悲哀。
洛离瞳孔里的空茫让纪景年陷入巨大的负罪感之中，他再也没办法继续下去，甚至亲吻，他都不忍。
此时的洛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纪景年看不透她，他一直都未曾看透过她。
她的视线里总有着一丝阴影，让他捉摸不透。当他靠近时，那阴影就会消失不见，而当他走远，就又会看到那阴郁的洛离。
她的拒绝、她的靠近、她的悲哀以及她的笑容，一切都仿佛是谜一样，它们在纪景年的记忆里显得那么遥远，那么缥缈不定。他甚至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洛离。
纪景年用双手支着自己的身体，直视洛离的眼睛，却根本无法与洛离对视。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看向很远的远方。
她的眼神里全部都是绝望，以及灰暗至极。她的身体在这里，灵魂却不依附于此。
纪景年知道，她强迫自己配合他，从最初，到现在。
她并没有做过什么选择，一切都仿佛是她在主导，可是她却并没有权利决定这一切，所有的都是她的无可奈何。包括成为他的“女朋友”的这件事，还有被迫接受他在她的身边。
最终，纪景年坐了起来，他冷静了一会儿，整个人像是被浇熄的火焰，只剩灰烬和余烟。
他拿出钱包里的银行卡，放到洛离身边：“这卡里有足够的钱，密码我过后发到你手机上。”
而洛离依然仰躺在床上，茫然无措的看着上方，喃喃问道：“为什么？”
纪景年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向房门走去，离开前，他不甘的对洛离说：“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说完，不等洛离回答，他就已经摔门而去。
洛离这才缓缓的坐起身，嘴唇上还有着腥涩的味道，她拿起手边的银行卡，咬住了疼痛的嘴唇，最后终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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