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相逢
黎梨所在之处距离浥阳不远，快马加鞭下三日便进了皇城，他进城后去了秦暮晨的官邸。
“黎梨？”秦暮晨见到黎梨时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黎梨怎么会出现在这呢？距离上次一别已经过五载春秋了，也不知黎梨如今身在何方？他并不属于人间，或许早就回他该去的地方了吧
“暮晨！”
秦暮晨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黎梨，一时间晃了神，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随即眉开眼笑道：“黎梨、真的是你？”
黎梨走到秦暮晨跟前，“不是我还能是谁？”
“你不是该回去了吗？”
黎梨眼神有稍纵即逝的黯淡，他苦笑道：“我回哪去？”
师父不要他了、他没有家了
秦暮晨不知如何作答，对啊、他不知道黎梨是从哪里来的，妖界？神界？或是
他捕捉到了黎梨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黎梨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于是他话锋一转，“回我这啊，能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黎梨收了思绪，神色如常，“这五年你过得如何？”
“还不错。”秦暮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你呢？这五年你过得如何？”
黎梨露出一个笑容，“还不错。”
这般风轻云淡的说出来，若不是提及这五年时心里还隐隐发疼，他都要相信他过得还不错了呢。
这些年，他日复一日的煎熬着，仿佛置身苦海，只身漂泊、无岸可渡。
“你此来浥阳是为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
黎梨把事情的始末与秦暮晨细细道来，他也从秦暮晨口中得知了中州的现状。
李玖登基六年来，中州日益繁荣昌盛，其他四国眼见中州又要恢复到鼎盛时期，甚至相较之前更强盛，想又要远远落后于中州，便觉得心有不甘。
他们的君主认为景阳帝在位时他们明明就追上来了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国家再陷入之前被动的位置，他们决定主动出击，在中州成长为参天大树之前把它连根拔起。
四对一便是他们的底气。
黎梨听完这些，皱起了眉头。
其他四国的君主难道没有意识到不是他们的国家进步了、而是景阳帝在位时中州退步了吗？这样一来，哪里还有“追上来”一说？
再说了，自己弱不是应该想着怎么变得强大吗？弱便看不得优秀，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他四国的君主意没意识到这个不重要，对他们来说铲除中州后既少了一个强大的隐患又能分一杯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根本上的问题，没有了强大做比较，也就不存在弱小了。
秦暮晨出声问道：“黎梨，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件事十分凶险，你可要考虑清楚。”
虽说黎梨通晓兵法，也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可是这次战争是未知的，其中的凶险也是未知的。
黎梨抿了一口茶，“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只要皇上同意，这事便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这件事李玖应该该会同意的，只要他同意了，便是不会再御驾亲征，朝中大臣便也会退一步，对他们三方来说都是可行的。
只是李玖
黎梨之前一心想领兵便没有多想，现在才想起来他和李玖之间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朋友也好、君臣也好，现在总归不能彼此坦然了。
“暮晨，现在有什么方法能进皇宫吗？我要见皇上一面。”
他觉得有些事情要在上朝堂之前说清楚，还是要提前见李玖一面，逃避总归不能问题，况且那么多年过去了，想来李玖该释怀了。
“我得了陛下的特许，如今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若是你急着见他，我现在便可以带你入皇宫，若是没有那么急，我明日上朝时可以递个折子。不过最近陛下忙于处理东临之事，早上递上去的折子他可能晚上才会看。”
黎梨想了想道：“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东临发兵之事迫在眉睫，领兵之事早点定下来才好做部署。
“黎公子，竟真的是你！”朝思有些激动的走进了屋内。
黎梨点了点头，“嗯。”
秦暮晨迎了上去，为朝思捏肩道：“回来了？累不累？”
“我不累、”朝思轻轻拍开了秦暮晨的手。
朝思来到浥阳后便没想重操旧业来，秦暮晨便为他在街尾盘了间酒楼，雇了些人，本想让朝思持个闲职就好。没想到朝思真的有经商的才能，对这些事也感兴趣，把酒楼经营得很好，只是这样一来他一天到晚都呆在酒楼里，难免辛苦。惹得秦暮晨心疼不已，都有些后悔让他经营这间酒楼了。
但秦暮晨也终究是不会阻止的，因为他知道朝思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很开心。
朝思继续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秦暮晨捋了捋朝思的头发道：“我们准备进宫一趟，你今晚上不要等我吃晚饭了，皇上应当会留我们用膳。”
朝思知道是有要事相商，也不再多问，“好的，去吧。”
他看向黎梨，“黎公子，晚上同暮晨一起回来罢，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一间厢房。”
黎梨点头，“嗯，多谢。”
“不必客气，你们快些入宫吧，不然宫门该落锁了。”
黎梨和秦暮晨没有耽搁，乘马车往皇宫赶去。
宫人来报时，李玖正在研究中州和东临的交界处地形图，他揉了揉眉心、抬头道:“秦爱卿、他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何事？”
“这奴才不知，但秦大人还带了个男子，两人一起在殿外候着呢。”
“男子？”李玖没想明白，“宣他们进来吧。”
李玖在看到黎梨走进来的那一刻，瞳孔一缩。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以为他忘了的
只是愣了片刻，神情便恢复了正常。
黎梨和秦暮晨齐道：“参见陛下。”
“黎梨，好久不见。”
黎梨抬起头看着李玖，“皇上。”
李玖觉得有些恍惚，“皇上”是啊，早就不是“将军”、“李兄”了，也不是朋友了。
秦暮晨见气氛不对，出声道：“都过去五年了，的确好久不见了。”
“五年了、”李玖收回了落在黎梨脸上的目光，“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黎梨上前把中州当前的局势、面临的困难还有他欲领兵对抗东临的打算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李玖听后毫不犹豫道：“不可。”
“为何？”黎梨不解，“陛下，如今每一个边界关卡都需要有兵力镇守，朝中已经没有可以挪用的将领了，而我有这个实力，可以解陛下的燃眉之急。”
李玖看着黎梨，眼神高深莫测，“你怎知你有这个实力？”
黎梨对上了李玖的目光，“你我曾并肩作战，你不会不清楚我的实力。”
李玖摊开了案桌上的地图，“那你可知中州与东临的交界线在海上？”
黎梨怕水。
这还是六年前他和澈儿与黎梨一起游湖时发现的。那个湖不是很大，但是因为地势原因，湖水很深。当时他们在船舱里时黎梨便有些坐立不安，后来澈儿把他拉到船头看白鹭时，他的脸色都发白了，紧紧攥着木栏。
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海呢？
黎梨顿了顿道：“我知道。”
他去过东临，好巧不巧就是乘船从中州与东临相隔的那片海域穿过去的。不过是水罢了，他是一棵树啊，木水相生，还不能克服吗？
“东临这次起战谋划许久，所以这场战役打起来凶险万分，你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不要和我说什么为了苍生大义，我知道你所求的不止这个。”
黎梨直言道：“感受活着。”
“感受活着？你所求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黎梨勾唇一笑，这个笑容却是没有温度的，“向死而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只是想将自己的麻痹的脑子从混沌中抽离，感受到自己的生气、感受活着罢了。
李玖不自觉的微微皱眉，一个人要经历什么才会有“向死而生”的想法？
“我若是不同意呢？”
“除此之外，陛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李玖承认黎梨说的是对的，各国虎视眈眈，天下风起云涌，他若是御驾亲征，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如今，战场上、战场外都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而黎梨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如果他们当真是“君臣”，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黎梨不是“臣”。
黎梨没必要为他犯这个险。
“此一行凶险万分，你当真想清楚了？”
黎梨淡淡一笑，语气不重却显得格外的坚定，“若是没想清楚，我便不会来此。”
李玖凝视了黎梨许久，见他眉目见势在必得的神色，终是道：“好‘朕封你为戍边将军，两日后领兵前往东口海关，同东海原有的兵力一起与东临大军一战。”
东海原是有两万重兵把守的，但因为东海多年来都没有发生战事，平日里太守就命一位小将领带兵在海上巡逻一番便能维持海上秩序，是个安生之地。而这位太守张乔便是镇守东海之人，他不是将军，只是通晓些兵家之事。
张乔时不时也会带着军队在海上模拟作战，但从未实战过，经验还是匮乏了些，所以这次才要派将领带兵前去支援。
黎梨作揖道：“多谢陛下成全，臣必定不会辜负陛下的这份信任。”
李玖会同意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件事的势在必得是因为他知道中州如今的情况他的提议对李玖来而无一害，以李玖的才能谋略不可能会拒绝。
李玖的笑容有些苦涩，他如何看不出黎梨的想法。黎梨以为他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同意的，却不知道让他点头同意的是因为想成全。
黎梨是为国为民也好、是带着私心也好，甚至是胜也好、败也好，只要黎梨想他便会同意。他知道黎梨不会败，但不禁想到若是黎梨会败，他还会同意吗？
他想他是会的
李玖看着黎梨心中思绪万千，他觉得他现在像极了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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