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元茵眨巴着眼，只见房门“咿呀”一声开了又关，接着，窗纸上映出一道单薄的身影，那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她才长嘘了口气，肩膀也随之塌下。

        没想到卫羡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她说服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真受了挺重的伤，且还是陈年旧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同样，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安全了，至少有段时间，她可以一人独享这张大床？

        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元茵抿了抿嘴，没忍住，嘴角不禁咧起。

        虽说将自己的喜悦建在别人的痛楚之上，有点缺德，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她只能祈祷日后两人分开，卫羡能够生龙活虎。

        越想越高兴，元茵顾不上脚疼，一骨碌爬下床，边哼着小曲边来到铜镜前，慢悠悠地拆卸发饰。

        这梳洗宽衣的事本该喊玉琅她们来做的，不过元茵认为自己有手有脚，也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收拾的。

        她把发饰统一装进匣子里，仔细数了数，记下，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物什，不过她喜欢值钱的宝贝。

        遥想当年，她每日起早贪黑，挖草药到市集上卖，辛辛苦苦大半年，攒的银钱还不够她买套医书。

        而如今别说医书，无论她想要什么，动动嘴皮子，没多久，就会有人将东西送到她跟前。

        可她这攒钱的毛病还是没改。

        她得未雨绸缪，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哪天要是刮起别阵大风，也能全数卷走。

        今夜无月，唯有灯笼里透出的红光洒落在台阶前。

        卫羡无声无息地站在红光外，阴影勾勒出他的轮廓，他一身喜服，面前是一片如血似的杜鹃花。

        远远瞧去，就像是从幽冥地府里走出来鬼煞。

        时值夜深，天穹高远，四下寂寥，府邸上下静得如同死物一般。

        有凉风穿过幽远的长廊，涌向他，将他墨发轻轻扬起。

        卫羡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长廊里响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主子。”扈从张舟立在卫羡斜后方，弓身抱拳道：“李戎那边回消息了，说在马坡那儿找到了王衍之。”

        卫羡垂下两排浓密的长睫，未言语。

        张舟接着道：“同他在一块的，还有个女子，是尚思坊新进的姑娘恒娘，现下除了李戎，还有两匹人马在寻他们。主子的意思是先留下他们，还是直接就地——”

        他压低了声调，没把话说全。

        卫羡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慢条斯理地出了声，“护他们走吧。”

        张舟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主子不斩草除根就算了，竟还要护他们走？

        这些年太傅一直在伺机而动，筹谋着如何扳倒主子，虽说他的那些举措如同隔靴搔痒，对主子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主子从未看轻过他。

        主子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绝不可能让人有机可乘。眼下放走王衍之，难保他日后不会生有异心，卷土重来。

        张舟悄悄抬起头，偷瞄了眼卫羡。

        他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瞧见一张冷硬的面具。

        没有人见过主子的模样，也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他的面具拦住了许多揣测的目光。

        自主子身居高位以来，有多少人想巴结他，然则都无从下手。他酒色财气一样不沾，任他们把美人奇珍往他身边塞，他都不为所动。

        思来想去，张舟觉得，主子的兴致仿佛只有权，为了权，他步步为营，搅弄风云。

        但好像也不尽如此。

        “还有什么事？”卫羡突然冷淡问道。

        张舟登时回过神来，他摇摇头，压下慌乱道:“属下这就把主子的吩咐交待给李戎。”

        卫羡“嗯”了声。

        张舟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拔腿离去。

        卫羡又在原地站了良久，他偏过头，目光越过长廊，停在了那间贴满“囍”字的新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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