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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幽冥双公子


一只白身红嘴的信鸽从半空掠过,扑棱着翅膀落在庭前,宛如那颗投掷到无波无澜的水面上的石子,带起数不尽人命运里的涟漪。

        鸽子落下时许清词正在树下的榻上聚精会神地看书,闻声一愣,抬眼。

        小小的信鸽闲庭阔步在人类的聚集地,兴奋地叨理着身上的毛,左腿微微抬起,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红色的信纸。

        许清词迅速沉默下来,望着信鸽有些失神。良久良久,他垂下眼,似是下定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用力闭了下眼睛。

        却在唇齿间叹出了一声几乎不被人注意的轻叹。

        “来人,”许清词主意打定,温润唤道。附近伺候的仆人应声现身,俯身听命。

        “掌门。”

        许清词道:“两位公子呢?可在练功房用功?”

        不知怎地,此话一出,许清词莫名感觉他近前这些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奴仆们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恢复成千篇一律的面具样式。

        奴仆保持面无表情回答道:“回掌门,两位公子……在清幽林。”

        许清词还有些诧异:“怎么去了那里?”他可记得徒弟们每天都会乖乖到他这里请安的,自己也一直有好生嘱咐着他们练功……怎么一转头,人就在清幽林了呢?

        看着掌门大人迷迷糊糊的样子,奴仆顿了下,冷着脸继续回答:“……自尊主闭关后,两位公子就一直逗留在那边了。”

        许清词“啊”了声,懊恼地轻拍自己脑袋,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师父已经闭关的事实。大家长不在家,当下只要再哄得自己高兴,师门里就彻底没人能管得了他二人任意妄为了。翘掉日常练功还是小事,就算他们把林子里散养的野兽拔秃了毛,那些老虎啊狼啊也只能夹着尾巴做兽,敢怒不敢言。

        思及此,许清词露出一个略有些无奈的笑容。

        “你去帮我把他俩叫回来。”

        听闻这句,奴仆的冷峻表情再一次裂开。掌门居然还用一副自己可堪大任的表情期待着自己的回答,奴仆想了想,迅速摒弃了自己的高冷人设,苦笑着婉转提醒:“掌门,仅凭我们……是找不到公子的。”

        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奉命去找人却被两位少爷在丛林里绕了好几个时辰的经历。明明能听到破空声,明明也能听见两位公子的说笑打闹声,可偏偏,无论他砍倒多少树,劈断多少路,就是无法近身一分一毫,连个衣摆都碰不到,走到最后,他甚至还迷了路。要不是后来公子们玩够了饿了,较为心善的那位大发慈悲地现身顺路给自己领出去,恐怕他现在还在清幽林里和野兔子问路呢。

        许清词自然也想到了那次派人受罪的经历,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无妨,”许清词起身,轻挽起袖子,“你且去清幽林告知两位公子——”他歪歪脑袋,眨眨眼睛,“我要去做桂花糕了。”

        许清词净了手,刚在小厨房里和上面,门就被人撞开,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前脚后脚闯了进来。

        “师父你自己做个什么啊,”黑衣陆谌手比脑快,已经迅速挨到近前,皱着眉抓着许清词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粉面里捞出来,“想吃什么遣个人去买,别人脚程不够快我俩去都行,自个做这些干什么。”

        白衣顾衡尚在门口就脚步一转,借着陆谌说话的功夫一个闪身,不一会就端了清水拿了净手帕子过来。

        两个徒弟围站在一起,一边给自己洗着手一边叨叨个不停,许清词看着他二人的如临大敌,就算心里揣着事,还是忍不住弯了眉眼。

        “你俩现在这般样子,倒是越来越像我师父了。”

        陆谌抬头,冲天用力翻了个白眼。

        “师父,师尊要是知道他前脚闭关,您后脚就在这玩水,他老人家能揍死您,”陆谌想了想,又摇头自我否定道,“不对,他才舍不得动您呢——他只会揍死我俩。”

        上下两代一见面就鸡飞狗跳的场景已是见怪不怪,许清词笑笑没有接话。另一边顾衡已经洗完,正拿了帕子要给他擦手,许清词突然挣扎着将自己手的控制权从徒弟的桎梏中抢了回来。

        顾衡和陆谌都是虚握着没敢使力,被挣脱开均是一脸诧异。

        “师父不会知道的。”边说着,许清词手就又要伸回面里。顾衡蹙眉,眼疾手快地拦住,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坚定,态度直接盖棺定论:“老家伙不知道也不可以。”

        顾衡陆谌十五岁就由尊主谢凛亲自教导,学武先立身,于是谢尊主毫不客气地开始了以暴制暴之路,并且在五年的朝夕相处中耳濡目染着两个徒孙,让他们隔代相承了那份说一不二劲。

        两个人骨子里极其霸道,表面上性格却是极端迥异。陆谌喜闹,顾衡日常兴趣缺缺,人死眼前都懒得眨眼,极少能见到他如此变色。许清词看着面前眉头微皱认认真真给自己擦手的顾衡,内心深处涌出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细细一品尽是打断骨头依旧连着筋的不舍——哪怕那个决定,是他几炷香前才刚刚作出的。

        许清词叹了口气,顾衡抬头看他,更蹙起眉峰。陆谌刚要开口询问,许清词突然垂下眼帘轻声道:“衡儿,谌儿……我想让你们出师。”

        两人皆一愣。

        许清词敛着眉,自顾自道:“你俩之前也提过很多次,但师父看我舍不得,就不许你们离开……现在你俩也有二十了,也该下去见见世面了……所以这次为师打算——”

        “师父,”陆谌尽量平静地截断他的自言自语,语气依旧硬地可以砍死人。“别说了,”他叹口气,硬生生强迫自己放软了态度,缓和掉生冷,任那满溢的无奈流出,“您还真是一点也不会撒谎啊。”

        许清词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俩又不是那老顽固,您还跟我们绕那么多弯弯肠子,真是……,”眼看许清词脸上又有浮起愧疚的趋势,陆谌慌忙转了话锋,“——顾衡顾衡,你擅长这个,你来猜猜师父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顾衡还在专心致志地给许清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着,闻言连眼都不抬:“师父一辈子在意的就那么多,你、我、师尊,还有——”顾衡放下帕子,正色看他,“师叔吧。”

        这次,许清词脸上是真真正正露出了愧色。

        陆谌、顾衡对视一眼。

        “话说上次见师叔还是五年前吧,师父带我们出去玩,在北联都城遇到了他老人家——不过师叔那时候真的是意气风发啊,当上帝师就是不一样,文武百官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陆谌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表情回忆,但现场的其他两个人都知道,那次相遇其实还有刻骨铭心的后半段。平时连句重话都没舍得对许清词说的师尊谢凛第一次如此大发雷霆,破天荒罚许清词在祠堂里跪了一宿。

        体谅徒弟体弱仅受体罚,徒孙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谢凛根本没压火,出了祠堂怒气冲冲拽着他俩在隔壁的屋子里就地打折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要不是这揍挨得着实冤枉又实在难以忍受,两个人破窗跑路了,他俩完全有理由相信师尊还能再打折一根。

        第二天师尊气消他俩一瘸一拐回来,许清词红着眼给他们上药时,脸上就是带着同款愧色。

        许清词也想到了那段徒弟代过的过往,刚愧疚地想说什么,顾衡自然地接过话茬。

        “我就记得你和师叔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一点没顾及师门情谊,直接命人把你扔水里了,”顾衡揶揄地瞥陆谌一眼,“——还是我去捞得你。”

        陆谌立刻跳脚反驳:“那是下山前师父怕我惹事!封了我的内力!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打输!”这么多年陆谌可一直觉得,当年师尊那么大的怒气里,自己打架居然打输了一定也做了浇火的油。

        被踢下水的颜面尽失和师尊的棍子交错在记忆里,陆谌越想越气,可怜兮兮地拽着许清词的衣摆,巴巴问道:“师父,师叔是有求于我们吗?”

        许清词眨巴眨巴眼睛,懵懵地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就这个展开了,陆谌突然“扑通”跪在了地上。

        小厨房片大点的地,再整洁都难免有杂物,许清词刚才和面没注意落下的面粉蹭在陆谌的黑衣上,犹为刺眼。许清词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蹙紧了眉,伸手就想要把徒弟拽起来。

        陆谌躲开他的手:“师父,求您了,放我们下山吧,我要亲自去找师叔报仇。”

        许清词愣了下,恍然大悟立场已经在徒弟的三言两语中被刻意转换了。他鼻子一酸,刚想说什么,另一边顾衡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身白衣的顾衡这么一跪,许清词眼角都跟着抖三抖,慌张地就要去拽。顾衡侧过身让开他的搀扶,他跟师叔没有过直接冲突,于是请命道:“师父,我也要去,要不然陆谌再被师叔扔水里,也好有人去捞他。”

        陆谌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一副潸然泪下不死不休的模样。许清词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颠倒着经过,慢慢、慢慢红了眼眶。他明白徒弟们此举为何,他只是被师父和徒弟保护得太好了,他并不傻。

        “谌儿,衡儿……你们,别这样……”

        许清词的尾音已经带了哽咽,陆谌想都没想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师父,”许清词低头,正对上陆谌含着笑意的眸子,那里所酝酿的体恤似乎拥有包容一切的力量。

        “师父,门规我们了解得很,去找师叔报仇让师尊知道是什么后果我俩也清楚——可是徒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师父也没办法不是。”

        从他受师弟所托决定托付出自己的一双徒弟日后独自背负门规苛责,到徒弟知晓他的纠结主动将一切揽上身,不过寥寥几句话,许清词却一遍遍有着控制不住的热泪盈眶感。他微微侧过身子,用力抽抽鼻子:“你俩——”

        眼看许清词有泪崩的趋势,陆谌伸出爪子抓住他的手,跟个树袋熊似的上半身蹭在他腿上,耍赖道:“师父,跪的膝盖疼。”

        许清词顿时来不及伤怀悲秋,慌忙将他扶起,又饱含歉意地看了看跪得稍远的顾衡。顾衡明白师父是觉得分身乏术有愧于自己,但就跪这一会,也只有他们师父会毫不怀疑陆谌那货是真的腿疼。顾衡没脸跟着撒娇,便自力更生,自己默默站了起来。

        许清词又递来一个愧疚的眼神。

        知晓了师父的真实想法,也便明白今天这一出的真实含义。陆谌一只手继续攀在师父身上赖皮,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摸着光洁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所以师父您不是任性,您是真的想给我俩做桂花糕?”

        许清词手忙脚乱地托着他,闻言委屈地点点头。

        陆谌皱眉,借着眼下的姿势优势推着许清词就往外走:“那也不行,师父不能碰凉水。”

        许清词还在妄图挣扎,喏喏抗议:“可我都和好面了……”

        “那正好,师父的心意已经到了。”

        那一天的桂花糕到底是顾衡抱着面盆飞到山底的农户家找人做的。就算轻功再好,这下午茶终究还是变成了饭前甜点。

        吃过晚饭,许清词便将两人带到了祠堂。幽冥不讲究天地,祠堂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供奉,除了正挂在房屋中间的祖师爷画像,就是地上的一坛酒、一个碗。

        许清词走上前,从坛里倒出一碗酒。

        “顾衡,陆谌,跪下。”

        许清词性子软,自记事起就没叫过他们的全名。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屈膝跪下。

        许清词掌着那碗酒慢慢走过来。

        “二十年前襄顶之战,战乱中你俩与生身父母失散,一起被我和师父捡回了幽冥。因父母不详,生辰八字不详,我收了你二人为徒,却从未给你们分过长幼。

        “这二十年来,你俩一起在幽冥长大,一起受师门教诲长大成人,如今已成为可独当一面的青年英豪。

        “幽冥谨遵古训,与世隔绝孤身朝野,使得外面再如何动荡也未曾波及这最后的桃源境地,在这二十年的铁蹄纷争中依旧能够独善其身。”

        许清词顿了下,

        “天下局势变幻莫测,外界形势凶多吉少,你二人——”

        顾衡“哐”一声重重磕了个头,也截断了许清词的犹豫:“我二人必谨遵师门教诲,在外小心行事,还望师父成全。”

        许清词瞬间红了眼眶。

        陆谌也跟着磕了个头:“放心吧师父,能打过我俩的世间不超过五人,能赢我俩联手的,恐怕还没生出来呢。”

        顾衡也笑:“是啊师父,打不过还跑不过吗,我俩的轻功可是师尊亲自练的。”

        知道他俩这番话是为了讨他安心,许清词深呼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将那碗酒递到二人面前:“一人一半,喝了这碗酒,明天——明天你们就下山吧。”

        陆谌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接过,一口饮了半碗;顾衡转手接了过去。

        眼看着两个徒弟一饮而尽,许清词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住。他慢慢退后几步靠在墙上,垂着眼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他二人退下。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陆谌开了口:“师父,出师要挨的出师棍呢?”

        许清词顿了顿,难得任性,闷声道:“免了。”

        这好像不太合适啊,陆谌刚想说什么,顾衡拦住了他。

        “师父说免了,我们就先走吧。”说完也不管陆谌什么反应,连拉带拽把人带了出去。

        少年的吵闹声越来越远,祠堂里空落落地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青灯摇曳,更衬着许清词的身影黯然神伤。良久良久,他突然用力捂住脸,失魂落魄地在掌心里说出了那句徘徊在胸腔已久的喃喃。

        “可是,这么多年,你们都没离开过我。”

        许清词整理了情绪从祠堂出来时已是后半夜,幽冥多数角落寂静地落针可闻。他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意外地在屋前的石凳上看到睡得东倒西歪的两个人。

        许清词立刻敛了心绪,快行几步。

        “衡儿、谌儿?”

        陆谌抱着戒尺,睡得直咂舌,被叫醒还一脸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迷糊样子;顾衡意识回笼比他快,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里沉稳如水,毫无惺忪气。

        两个徒弟总是能带来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许清词残留的淡淡忧伤瞬间被冲淡,看着他二人的突发奇想哭笑不得:“你们不回自己屋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呀?”

        陆谌用力晃晃脑袋,可算回过神来。重新找回自己神识的第一时间,就不由分说把怀里的戒尺塞到许清词手上。

        “师父,”陆谌揉着睡眼,声音还带着未完全清醒的蔫蔫,“我俩都要下山了,你作为师父不该敲打敲打我们给我们点忠告吗?”

        许清词一愣,借此功夫顾衡也把自己的戒尺塞了过来。

        “师父,”顾衡一直清醒地注视着许清词,自然就不会错过他眼底那些拼命翻涌的隐忍。

        “——出师不出师,下山不下山,您都是我们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您一句话,天涯海角我们也在所不辞。”

        盘旋了半宿的惊惧如潮水般轰然褪去,许清词握着手里的两把轻薄的戒尺,突然感觉沉甸甸的。徒弟们知道他不肯在祠堂动出师棍的原因,并且没有强迫,反而以另一种方式安慰了他——

        许清词突然感觉夫复何求。幽冥上下多少人敬而远之的混世小魔王,在他面前,永远是当初捡回来的一双体己贴心的小徒弟。

        “不打了,”他挥挥手,挥退萦绕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左右手挽住两个徒弟,深深叹了句,“不打了。”

        “师父啊,相信你们。”

        次日许清词一直将他们送到山脚下才肯停下来。谢尊主在山底大摆生死阵隔外人做入口,再往前就已不是师门地界。许清词不情不愿地站在八卦阵最靠外侧的石子旁,巴巴看着两个徒弟生龙活虎瓜分着谢凛房内顺手牵羊而来的闯江湖必备宝贝。

        “这是师弟让我转交给你们的。”

        眼看着分赃完毕,许清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边坦白着来历。

        信封上的火漆还没拆,顾衡微不可查地眯了下眼,抢先一步迅速接过塞进怀里,又用“师父要照顾好自己”转移了话题,惹得许清词眼泪汪汪地直点头。

        三个人依依惜别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天色不早,许清词咬咬牙,眼一闭,终于放开了手。

        直到两个人一步三回头走出许清词的视线范围后,陆谌才巴巴凑上来,重启了之前的话题。

        “师叔的信有什么猫腻吗?”

        顾衡从怀里掏出信,举在半空中,皱着眉在太阳底下打量了一番。

        “师叔给师父寄信用了火漆。”

        陆谌有点没反应过来:“所以?”

        “这封信,师叔不想师父看到里面的内容。”顾衡把信扔给陆谌,“谁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拆开看看吧。”

        陆谌顿时来了兴致。要知道,他们师叔大人被逐出师门这么多年,面对许清词待他如初的予取予求都没说过一个谢字,突然这么贴心,反倒更让人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谌毫不犹豫撕开,里面飘出一股奇怪的香气,然后从裂开的信封中间,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陆谌和顾衡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从极其诡异的地方窜出来跪到他们面前,双臂高抬,一人手中奉起一块看起来就异常昂贵的信物。

        “属下见过顾将军/陆主事。”

        初入世的陆谌出门头一遭就险些被帝师的大手笔惊掉下巴,摸着后脑勺,吃惊地和着面前跪着的人大眼瞪小眼。顾衡冷哼了声,俯下身拾起那张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任命陆谌为暗夜营主事,即日入主暗夜营;任命顾衡为天策大将军,即日起前往西部边境主持局势。”

        顾衡挑了挑眉,扬扬手中的特殊任命,意义不明地勾起嘴角。

        “师叔这还真是——算计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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