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光
施亦青没想到动作那么快,傍晚刚说好的事情,晚饭刚吃完就已经上路了。
一回家男人就让他在房间里呆着,自己去跟爷爷谈,又出门去打了好久的电话。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就是几个已经坏了的玩具和几件衣服,沈牧收拾的时候直接把那些不合身的或者破了的扔掉了,所有东西装在一起也就是一个大手提包的容量。
沈牧一手拎着施亦青的行李,一手抱着施亦青,慢慢地往村外走着,施亦青一开始还总回头看家里,想着爷爷大概会出来送送他。
但是没有,施亦青刚刚看见沈牧给了爷爷一个很厚的信封,他觉得是钱,他抱着沈牧的脖子问:“刚刚那个是钱吗?”
沈牧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施亦青奶声奶气地问:“爷爷把我卖给你了吗?”
在小施亦青的眼里,买了就是自己的了,那他现在就是沈牧的,是个好事情。
“不是。”沈牧哭笑不得,跟他解释:“给爷爷钱是想让他过得好一点。你的监护权在妈妈那里,你跟叔叔在一起呢是叔叔照顾你,相当于寄养,明白吗?”
“不明白。”
沈牧笑笑,“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
慢慢地走出了村子,村里晚上没有路灯,泥巴路上漆黑一片,只有水稻田间此起彼伏的青蛙叫声。
施亦青有点怕黑,不自觉地搂紧了沈牧的脖子。
“害怕吗?”沈牧问。
“嗯,怕黑。”施亦青声音小小的。
沈牧停下来,放下那个行李袋子,从自己随身的斜挎包里找出一个小电筒打开递给施亦青,“你拿着,照路。”
施亦青看到手电筒的光就安心了很多,乖乖地照着路,紧紧搂着沈牧。
他一定是个好人。
因为他和爸爸一样,不会放开自己,他放下行李都没放下我呢。
小小的施亦青在乡村浩瀚的星空下,用自己简单的世界观判断出了沈牧是个好人,甚至因此不再回头看村子了。
他开始期待新的生活。
走到村外的那条水泥马路后上了沈牧开来的车子,农村的路都不好,车身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他让施亦青坐在后座,系上安全带往县城里开。
路过半程,小孩子的觉来了,施亦青脑袋一歪马上就睡着。
沈牧在县城里找了个宾馆,抱施亦青回了房间让他在床上睡觉,用毛巾简单地给他擦个脸,自己冲了个澡之后去小超市买了点饼干牛奶什么的,以防施亦青醒来觉得饿。
他自己在路边的宵夜摊吃了一盘炒饭就赶回去,施亦青还是稳稳睡着。
沈牧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从包里摸出一包烟去阳台上点燃,夏夜的晚风吹过,裹挟着烟雾离开,二十三岁的沈牧看看熟睡的小屁孩沉默很久。
他出院后又紧急跟了个案子,回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去把自己的退伍手续办了,亲戚帮忙找了个机械厂里的工作,他想着在上班之前来看看师父的家人。
沈牧是见过师父的家人的,那时候师父还没有离婚,施亦青就四岁左右。
他们这一行因为工作原因经常一两个月都在外面,总听师父聊他的孩子,也许是聚少离多,师父和师母很快就离婚了,后来他才知道师母出轨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们是森林公安,他和师父是在负责野生动植物贩卖的公安七部森林公安,其实本地没有多少国家保护野生动物,但是本省是野生动物买卖大省,工作量很大,经常追踪买卖的不法分子到西藏东北等地去,一去就是两个月。
离婚之后孩子跟着师父,除了出差的日子他基本有时间就会陪着儿子,儿子也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
半年前他们追踪两个不法分子到了川北地区,发现了之前逃脱几次的盗猎团伙,协和当地警察追踪围剿,但是他们没有盗猎分子了解本地地形反被困在戈壁上,好不容易和盗猎分子碰面,起了冲突,十一个警察遇害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师父。
当时沈牧小腿受了枪伤,子弹擦过小腿肚,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本想着第二天天一亮就先撤,没想到晚上再次起了冲突,双方打到子弹耗光,沈牧腿脚不便打不过,当时刀已经捅进他的肚子了,是师父过来救了他。
沈牧失血过多,后面的一些细节已经模糊,等他醒来已经是在当地的医院,师父已经去世,共抓获盗猎分子六名查封野生动物原料及制品若干。
原本想着师父去世了小孩就理所应当的跟着母亲,就算母亲已经另有家庭但养个已经没有爸爸的孩子也可以的。
但是当他找到师父家里去已经没人了,领居说孩子被母亲接走。
辗转找到施亦青的母亲,对方却说孩子已经送回乡下给孩子的爷爷带。
沈牧忍不住质问为什么?
对方回答她马上要结婚,要有新的生活了,实在没办法带着这么大个孩子。
她当时说:“不是你养你当然不知道养小孩多麻烦了,我就不能追求我想要的必须要被孩子拖着吗?那么多抚恤金养个小孩那老头还能养不起了?”
沈牧说不是活下来就行,孩子应该有更好的环境,何况他是那么乖的一个小孩。
“有本事你去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有本事你去养。
沈牧回去想了好几天,想着毕竟是亲爷爷,总也不会对他不好,但要过去看一眼给点钱什么的才能安心。
师父救过他的命,他应该报答师父。
施亦青就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夜深了,沈牧关了窗拉好窗帘,给踢被子的施亦青盖好薄被后自己在旁边躺下。
施亦青醒得很早,饿醒的,肚子咕咕叫,旁边的男人还在睡他不敢打扰,轻轻的爬到床尾去,看到桌子上放着牛奶面包。
他可喜欢喝牛奶了,已经很久没喝过,可是不敢喝。
他就那样坐在床尾,直到沈牧醒来。
“醒了多久了?”他似乎有点愧疚自己起得比孩子晚。
施亦青说:“可能有半个小时了。”
说完肚子很配合地叫一下。
小孩子是不会因为肚子饿得叫就不好意思的,他亮晶晶的大眼看着沈牧:“我可以吃那个面包吗?”
沈牧:“当然可以,就是给你买的。”
沈牧抱他进洗手间洗脸刷牙,再抱到桌子旁的单人沙发,给他拆开面包插好吸管。
“谢谢。”施亦青乖巧道。
“不客气。”沈牡坐在床边看着他,昨晚睡得不是很好,现在精神不怎么样,但是看着施亦青心里放松了很多,他真的很乖。
“阿青。”
施亦青抬头,吞下嘴里的食物,“嗯?”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只有爸爸会叫他阿青。
沈牧听师父说过无数他的小阿青的可爱事迹,总以为是老父亲滤镜,现在看来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孩子笑了一下,说:“没事,简单吃点,等回家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沈牧买了水和一些饼干面包,开着小轿车到省城,到了省城之后退了租来的车,抱着施亦青上了回家的火车。
买到一个卧铺中层,沈牧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当兵的块头也大,睡是睡不了了,让施亦青睡着,他也不敢去别的房间找空位睡,就在过道的小座椅旁边守着。
火车路过一片平原,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乍一看还挺像青藏地区的戈壁滩的,他们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在青藏地区奔走,看见戈壁滩还觉得有点熟悉。
他刚出警校就在施阳手底下干活了,那时候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就是个半大孩子常常出错,施阳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在他们森林公安的系统里多是脾气暴躁的人,谈起案件来更是满嘴的脏话。
越是了解森林系统的人越是憎恶盗猎分子。一是动物是何其无辜,人类挤压了他们的生活空间,还要将他们抓捕卖钱;二是有太多同事丧命于盗猎分子之手。
在盗猎分子眼里没有法律没有人性,而且明白自己在保护区内的优势,他们“惩罚”一切闯入这个区域的人。
所以没事儿骂两句大家都习惯了,只是施阳不会,问他原因,他说怕养成习惯了回家忍不住。
怕教坏自己儿子。
火车开了一夜,施亦青睡了一夜,安安静静的,直到快到站的时候沈牧叫醒他。
“嗯……”施亦青醒来,小手揉自己的眼睛。
沈牧给他整理整理有点过长的头发,“我去给你弄毛巾给你洗脸,在这里等我好吗?”
施亦青:“好。”
沈牧自己洗了把脸,把毛巾打湿拧干走回来,一手放在施亦青后脑勺一手给他仔仔细细的擦脸。
其实施亦青是会洗脸的,他早就会自己洗脸刷牙穿衣服了,来了乡下之后还学会了洗衣服刷鞋,偶尔还要去地里帮爷爷干活。
可是沈牧要帮他擦脸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偷偷享受着沈牧的关爱。
他太想念爸爸了,沈叔叔就像爸爸。
半个小时后火车到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但是比原来和爸爸住的城市繁华好多,火车站的广场上全都是人,沈牧一路都抱着他,从千千万万个人中穿过,上了一辆公交车。
施亦青看了一下,是19路。
沈牧牵着他的手上车,投了两块钱进去。
车上的人很多,已经没有座位了,他们在一个角落站好。沈牧把包都放在地上,用手按平整之后跟施亦青说:“你坐这里。”
施亦青坐下,抬头看到沈牧抓着公交车上的杆子,两条长腿叉开将他和其他人隔出一个小空间来。
他看不到车窗外的风景,突然有点恐惧,恐惧未知和陌生。
不过他没有选择了,自己这么小的一个小孩,也没有钱,不能回村子里了。
公交车开了很久沈牧才带着他下了车。
沈牧继续抱起他,走路穿过了两条街。
施亦青看到了路边有很多卖吃的和水果的店,他好饿,盯着路边卖红豆饼的摊子看。
“想吃吗?”沈牧问他。
“嗯。”
沈牧掏钱买了两个,又在旁边的水果摊买了一点苹果和橙子。
施亦青一手拿着一个红豆饼,两人回了沈牧的家。
是个老旧的小区,在二楼,从阳台看出去能看到一大片的梧桐树叶,绿油油的,看着就很凉快。
沈牧去厨房烧了水过来,让施亦青吃饼的时候喝。
施亦青咬了一口。
“好吃吗?”
施亦青点点头。
沈牧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水杯,“这里就是我家,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以后我们两个就住在这里。”
他嘴角挂着红豆饼的饼渣,乖巧地笑了一下,“好,谢谢沈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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