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的再吊，一砖撂倒【叁】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外面似是下起了小雨，发霉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牢之中。
柳月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的脚步声太轻了，轻到她丝毫没有察觉一丝风的异动，他便已挡在了他们身前。
少年一身狱卒的打扮，头戴斗笠，因而挡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在阴影下若隐若现。
“大人，我们只是迷路了，我们这就回去……”柳月吟刚一怂，被梅金牙拽了过去。
“回去什么，跑啊，你不想逃出去了吗？”梅金牙拉着她就想跑，不料双脚最终还是躲不过铁链的禁锢，最终险些摔倒在地。
“梅金牙！”柳月吟忙扶住她，结果因为她的体形太壮，牵连着柳月吟也摔了下去。
是一个人扶住了她。
一双温暖的手，很大，很软，很有力。
是那个狱卒的手！
他一定是来缉拿他们的！
柳月吟情急之下，居然对着那手就咬了下去。
少年吃痛地颤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只是他头上的斗笠掉了，露出了一张白净的小脸，眉毛因为柳月吟的突袭而微微抽搐着。
“顾……荣轩？”首先惊叫出声的，却是梅金牙。
他们认识？
柳月吟嗔目结舌，却见梅金牙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掸了掸衣襟，声音居然还嗲了不少。
“不知是顾郎……方才是我失态了。”说罢她还拍了拍柳月吟，小声介绍道，“这是我刚刚才相识的好姐妹……哦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原来，柳月吟尚未自报姓名。
只是现在不是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柳月吟听到“顾郎”二字，只觉得天打雷劈，连嘴巴都张得浑圆。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木讷呆板的少年，居然已经有了妻室！
真是英年早婚哦。
顾荣轩听梅金牙这么唤自己，害羞得脸都涨红成了煮熟的猪肝色。除了当她托儿的那天，柳月吟从未见过顾荣轩如此失态紧张的模样。
“不是的。”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局促得口不择言，“我同她，不是她说的那般。”
然而解释就是掩饰，柳月吟啧啧称赞，一想到梅金牙和顾荣轩两个举案齐眉的模样，就觉得那画风清奇，甚是有趣。
“所以，你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呀？”柳月吟笑得花枝乱颤，而梅金牙在一边扭捏作态，竟是害羞了。
“之前我们几个人在牢中闲来无事，便举办了个狱卒选美大赛，裁判便是我们这几个犯过事儿的人。本来兄弟们是想，让梅金牙这个唯一的女犯人用美人计勾引那个狱卒，我们便有逃出去的可能。”这时候，有个之前说过话的男犯人吹了声口哨，插嘴道，“顾荣轩这个小狱卒生来长得俊俏，自然是胜了这评选。当时梅金牙没见过他，还说自己不贪恋美色。不料后来见了他本人之后，竟然春心荡漾，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我们都控制不住了。”
原来，他们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柳月吟捏着下巴听得津津乐道，就差没用笔记下来当素材，之后拿到茶馆去讲了。
她的目光落到顾荣轩身上，他却可劲儿地摇头，而梅金牙犹豫了一瞬，然后含羞点头：“我甚至还备好了和尚的袈裟，想要趁机蒙混过关，同顾郎私奔。”
说到这里，她将怀中之物拿出来给柳月吟看。原来她方才要跟她一起分享的“好东西”，正是套和尚的袈裟，红蓝交错的纹路甚是显眼。袈裟里裹着个斗笠，像个倒扣着的木盆。
柳月吟顿时感动得泪眼婆娑：“所以，你差点就把自己逃命用的袈裟给我了？”
“是啊，我见你被人冤枉，甚是可怜，只可惜你不领情，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梅金牙故作文绉绉的蹙眉颔首，仿佛一副心寒的模样。
阴森森的天牢之中，一群人就这样聊起了大天儿，说说笑笑的好不悠哉。顾荣轩脸上的红晕却渐渐褪去：“她不要……我替她要。”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打破了大牢之中和谐的气氛，因而显得有点突兀。
“你要它做甚？”柳月吟和梅金牙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
顾荣轩轻咳两声，然后柔声对梅金牙道：“梅姑娘，还请你将这袈裟借于我。我日后，定当相报。”
而梅金牙似乎对他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见他低声下问，恨不得将袈裟双手奉上。
顾荣轩接过那袈裟，就披到了柳月吟的身上。
她不解地看着他，他便小声跟她解释：“她方才所说的，你万万不要当真。将你扮作和尚，我们便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天牢。”
看来这小子，是学会出卖美色了。
柳月吟心领神会地冲他挑了挑眉毛，然后二话不说就套上了和尚的袈裟。
两人跟梅金牙道过谢之后，她居然乖乖地拖着铁链子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之中，最后还冲顾荣轩回首用唇语说着“我等你回来”。
天牢之中有地下五层，每一层都有换岗的守卫。只是此时恰逢天亮守卫换岗，因而方才有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管理他们所在的那一层。
顾荣轩是刑部狱卒，自然而然对这大牢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当下他右手持剑，左手将柳月吟护在身后，很快就带她蹑手蹑脚地绕过了所有守卫换岗的位置。
柳月吟紧紧尾随在他身后，只觉得他的衣衫干净，味道清爽醇厚，就跟刚洗完澡的大白一样……她定睛一看，发现在他的玄色长襟上，果真覆着一层白色的细碎狗毛。
“喂，是大白给你的情报吗？”柳月吟在石板地上踏着轻快的步伐，完美地跃过了每一处积水。顾荣轩只是点点头，依旧保持警惕。
没想到大白还挺有眼光，找了个有背景的救兵来！
柳月吟在心里感动得痛哭流涕，想着回去一定要给它多炖几个鸡腿，好好奖励一下这个小家伙。
可能因为她过于放松警惕，所以在经过最后一个守卫的时候出了岔子。
“其他僧人方才才进了大牢，你为何却要往外走？”他将柳月吟拦在了顾荣轩的身后，还用长矛的尖儿挑起了柳月吟的下巴。她的斗笠没有系好，因而这么一抬头，便滑落在地，露出一头秀丽的长发。
“你居然没有剃度？”守卫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完了，和尚是没有头发的……那她现在剃是不是晚了？
柳月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个友善的表情：“在下乃是俗僧，尚未剃度。”
“你这小和尚的声音，怎么这么娘……”可那守卫对她的答案似乎还是不太满意。顾荣轩在一旁忙给她使眼色，叫她趁人不备就赶快撤。然而就当柳月吟蹑手蹑脚地向外挪着步子时，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突然传来：
“不好了！那个女的，给她逃了，就是今天客栈被抓的那个！”
守卫的脸霎时拉了下来：“那可是朝廷重犯，你们怎么看管的？”
客栈的那个女的？这不说的就是她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柳月吟一听，拉起顾荣轩就跑。只是她这样显得更加心虚，几个守卫见她一逃，立刻就追了上来。
而大牢里的路又湿又窄，柳月吟哪里知道要往哪里走？所以她刚跑了两步就撞到了墙上，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跟我来。”顾荣轩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即将摔倒之前扶住了她，然后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弯，从后门冲了出去。
天牢的后院并不大，只有一排马槽，里面放着干净的青草。顾荣轩早已在后院里备好了两匹马，他翻身上马，却不知柳月吟的马术不精。
她翻了几次都没翻上马背，最后还是他将她拉上了马背。双手接触的那一瞬，温暖有力的触感让柳月吟不由得心中一暖。
还未来得及反应，柳月吟便已被拉上了马背。
这还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托儿”吗？不知怎的，顾荣轩分明看起来比她年纪要小，他坚定的眼神却让她感到格外安心。
清晨的霢霂渐渐停了，太阳从山脚探出了头。柳月吟坐在顾荣轩身前，不知不觉中却已冷汗涔涔落下。
顾荣轩快马加鞭，专门抄小路前行。因此，他们很快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只是在这颠簸的路程上没走两步，柳月吟就险些摔下来。顾荣轩察觉到身前的柳月吟呼吸急促，连忙停了下来。
然而，柳月吟的脸色很难看，连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看着他，眼神空洞。
“你怎么了？”顾荣轩脑中一片混乱，束手无措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日色昭昭，针尖儿似的落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柳月吟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上居然冒起了白烟，脸上的皮肤也明显出现了烧焦的痕迹。
“是不是牢里的人对你动刑了……”顾荣轩不敢再猜下去，他怕是刑部的人武断行事，弄伤了她。然而柳月吟却只是蜷缩在他身前，用尽全身力气将他身前的衣服扯到在自己的脸前。
她摇了摇头，只是一遍遍低声呢喃着“冰……冰”，似乎连神智也开始变得不清晰。
可是现在这个季节，哪里还能找到冰块？
顾荣轩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一种经历，会让她连日晒都照不得。他看着怀里的柳月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紧接着，他兀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情急之下立刻折返回到天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只能冒险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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