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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瀛洲篇


“哥哥?醒了?”麦初秋的脸上红红的。

        “我昏过去了?”白琼想起刚刚在麦初秋面前的失态,真想直接跳海算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也红了。

        “是我给哥哥吃了假死丹。这种丹药能让人昏迷失去知觉,从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多谢秋郎救了我。秋郎怎么你不会中毒?”

        “我也中了。”

        “???”白琼惊诧,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昨晚麦初秋的种种理智举动是在中毒的情况下做出的,面前这个眉低压眼的少年似乎有着出乎他意料的定力。

        “不是我救了你,是哥哥你救了我。我看见你要往船边走很危险,伸手去拉你,你一直神志不清想要挣脱,谁知我突然没了力气,被你挣开了手,眼看着你要到甲板边缘掉进海里了,我紧急中又生出些力气,把你按住。可是因为那红烟的缘故,我身上十分难受,幸好哥哥身上的桂花香气对我有镇定安神的作用,我这才能冷静下来。可是那个吻,哥哥不要怪我,是我没有把控住自己,当时我觉得自己快失控了,就喂了你一颗假死丹,我自己也吃了一颗。我也刚醒来不久。”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秋郎,我们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恩,哥哥说的是。”

        “秋郎!你看!快到了!”白琼手指的方向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岸边了。一片雾霭中,五颜六色的屋顶若隐若现,那屋顶是瀛洲的特色。瀛洲人信鬼神,十分玄乎。瀛洲人喜欢用红的、紫的、黄的、绿的,黑的,各种颜料涂满屋顶,在墙上也画满各色奇怪的符号。在瀛洲几乎找不到一面干净的白墙。整个瀛洲几乎没有一处能让眼睛休息的纯净之地,颜色多了,让人眼花缭乱,这些杂乱的颜色图案若是被有心之人施以法力,可以乱人心志,让人暴躁,气血紊乱,严重的会使人有弑杀嗜血的冲动。

        突然,海面上涌现出许多船只,黑压压的一片,数不清有多少,但至少上百了。每只船上都有蒙面海盗,手持□□,对着他二人的船虎视眈眈。前排的贼船上还有远射程的炮台,若是一齐发射,恐怕只有嘉王朝最好的战船能招架得住。

        “秋郎,怎么办?打还是跑?”

        “哥哥,那些海盗不足为惧,只是若他们用炮把我们的船击沉,恐怕凶多吉少。”

        “那我们就破财消灾好了。”说着,白琼站到甲板的尖端,向他们挥手:“全部家当都在这了,就当买路费请各位爷喝酒,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手用力一掷,把一箱装满金条的木箱扔到为首的那名海盗的船上,这可谓是真的一掷千金了。白琼这时才看清,那为首的船上有一名女子。

        “秋郎,不对劲,你看!”

        “芦苇荡的海盗虽是恶名昭著,却从未听说有女海盗的。”

        “对,而且很显然,那名女子是他们的头,可是芦苇荡的头明明是个叫豹王的男人。这女的把本土海盗赶走了,占山为王了吗?”

        “他们不是芦苇荡的!”

        “秋郎,他们不是劫财!是冲我们来的!”

        一时间数不清的炮弹朝他们飞射过来,船身剧烈颠簸,被炸出破洞。爆炸声震耳欲聋,爆破的碎片划破了白琼的衣服,划伤了白琼的皮肤,白琼眼前一片模糊,扶着麦初秋才勉强站稳。船身的洞很快渗进了水,“船要沉了!哥哥!快跳!”白麦二人纵身一跃,分别落脚在两艘海盗小喽啰的船上,几个拳脚功夫,就把那些小喽啰踢下水。其他船只把他二人夹在中间,呈包围之势。他二人背背相靠,白琼对付东北方向的,麦初秋对付西南方向的。白琼虽常在宫中的马场练习骑射,体力很好,也学习了一些功法,但面对前仆后继的攻击,还是有些应接不暇。

        “停一下。让他们喘口气。”一个女声响起,那声音傲慢轻蔑。小喽啰们纷纷停手,却仍保持着警戒的备战姿态。

        “哥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

        “麦少侠,看你好歹是天下第六,我坦白告诉你,我的目的就是杀了这个嘉王朝太子白琼,你最好不要插手,我放你走。”

        “你是谁!”白琼怒吼。白琼生气倒不是因为她要杀自己,而是她的口吻似乎十分看不起麦初秋,似乎已经笃定麦初秋不是她的对手。

        “哥哥,她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白琼这才想起,前段时间传说有位女侠凭一身之力,杀光了一窝土匪。现在想来,那个女侠就是多兰,被剿灭的匪就是芦苇荡的海盗,可这位女侠似乎并非出自正义,为民除害的目的,反而是鸠占鹊巢了。

        “多兰。”

        “秋郎,你们认识?”

        “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

        那女子一身黄衣,手持双叉,头戴斗笠,立在船头,注视着他二人。

        “秋郎,你快走!她不杀你。啊!”一只叉在白琼胸前留下三道血痕,另一只穿过白琼腹,横穿在白琼的身上。白琼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而多兰已经换了条船坐在甲板上,速度之快连麦初秋都没反应过来。小喽啰们纷纷叫好。

        钻心的疼让白琼说不出话来,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这女子武功这么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怕是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可是秋郎可以走。

        “快走!”白琼用尽力气喊道,可发出的声音却如蚊子嗡吟。

        麦初秋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白琼,只是盯着那女子,脸上露出了白琼从未见过的凶光,平日里温暖的蓝光如今如极地的风暴一般没有一点温度,可怕得让人不寒而栗,汗毛乍起。小喽啰看了纷纷噤了声,望向自己的头子。

        只见麦初秋抽出腰间的皮鞭,抡出道道光波,□□右斜的朝多兰逼近,光波密集,多兰竟连连后退,不得不举起一只叉来应对,仍被伤了右肩膀,鲜血流出,染红了她的黄衣。

        光波中蕴藏的能量之大,移动速度之快都深深震撼着白琼,白琼这时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动了真格,而之前的那些,制服仙秏牛也好、在大兴厂救出温姑娘也好,甚至是比武大赛,对麦初秋来说都是小打小闹,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是怎样的?白琼不知道。

        白琼只觉得自己的血越流越多,眼皮越来越沉,耳边时不时传来小喽啰们的叫喊声,白琼不想听,他想看看麦初秋,想听麦初秋的声音,想叫麦初秋别打了,快走。白琼的视线里一切都是晕眩混乱的,只有一个身影是清晰的,那个身影以水借力,时而进攻,时而防守。那个身影一身黑衣,却还是有血迹渗出,耳边一阵惊呼,似乎那位天下第一受了重伤,白琼被人拦腰抱起,飞离船上,白琼知道了,打赢了。

        白琼醒来时,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麦初秋就躺在身边。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两扇窗。自己的伤口已被包扎好,衣服也换了新的,是藏蓝色的粗布束腰长衫,很粗糙但是干净。原来的衣裳被扔在角落,上面沾满血迹,好几处破洞。

        “秋郎!秋郎醒醒!”

        麦初秋没有动静。白琼这才看清:秋郎的衣服也被换了,是一间青绿色长衫,款式与自己的相近,只是多了一个粗布披风,本应是披在肩上,此刻却盖在他的身上。而麦初秋的面具被摘下来放在床头,露出来的脸上,颈上,手上,还有脚踝全都布满了伤痕,白琼认得那伤痕,是多兰手里的那双叉留下的。

        身上呢?白琼的心被什么东西揪得很紧,他现在只想麦初秋快点醒来。

        “秋郎秋郎!”

        “吱——”门被推开了,白琼倏地站起,握紧拳头,看见一个身穿戏服的小丫头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大约十五六岁,盆边搭着两个白毛巾。“别紧张,别乱动,会扯到伤口的。”

        白琼这才感觉到阵阵刺骨的疼从自己胸前传来。

        “给你毛巾,擦擦脸吧。”

        “别动!”

        “怎么?你不信我?”那丫头年纪不大,笑的倒很妩媚,天生一双狐狸眼、樱桃嘴,远山眉。发型很复杂,似乎是唱戏的扮相。

        “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我救了你们,不用谢,给点银子就行了。我也是看你们有钱才救的。”

        “可以。嘶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这些就是你的。”白琼一听是位爱钱的主儿,事情就好办多了,掏出一锭银子,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说道。

        “哼!别怪我没提醒了,动作小点儿,伤口崩开了我可不管。”那丫头极快地把银子塞进了袖子,这才缓缓开口:“我去湖边洗衣服,看到河水里有血,觉得真晦气,要是在这洗衣服会把衣服弄脏。就顺着河往上流走,想找个干净的地方,谁知走着走着遇见你们两个,浑身是伤,泡在水里,喏,就你旁边那个人伤的比你重多了,还死死搂着你,我看你们穿的都挺体面的,想着要是救了你们,能讨点感谢金,就把你们弄回来了。你们穿的衣服是我师兄的。”

        “哦,对了。医生我已经请过了,医师说你旁边那个内功深,死不了,一会儿就醒了。”

        “我想问”白琼心想这丫头说话可真难听,但说的也都是些实在话。

        “你是想问这是哪里对吗?这是鸳鸯楼。瀛洲最著名的戏院。”

        “不是我是想问,衣服是你换的吗?他的身体你都看过了?”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对啊,是我,今天有表演,我们都很忙的,我百忙之中救你们性命,你居然在意我看没看过他的身体?不光他的我看了,你的我也看了。说实话,你的肌肉不如他结实。不过你别伤心,至少你比他白。”

        “”

        “什么啊?哥哥,说什么呢?”

        “秋郎!你醒了!”

        “嘶啊”白琼紧紧抱了上去,身上的刺痛和耳边的□□同时传来,白琼急忙松开了手,他忘了麦初秋的伤很重。

        “秋郎,对不起,弄痛你了。”

        “哈哈”麦初秋嘴角一咧,轻笑一声:“无妨。”

        “哦,对了,这是金创药,对皮外伤很管用,算我大发慈悲,送你们了。我还要练戏,你们自便,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有事也别来,我很忙的。”

        “谢”白琼话没说完。

        “砰——”房门被紧紧关上。

        “哥哥,你伤的很重,我给你涂药。”

        “好。”

        “哥哥,脱衣。”

        “”白琼不好意思了,但若是扭扭捏捏,反而像是心里有鬼。于是只好脱下上衣,只穿了一条到脚踝的藏青色粗布裤子。

        麦初秋的手指沾了药膏游走在白琼的背上,冰冰的,药膏的刺激让白琼很疼,“嘶——”

        “哥哥,忍忍。”

        ——

        “好了,正面,转过来。”

        “”白琼转过身,面对着麦初秋,看着他的几缕碎发垂在眉眼间,在船上时眼里的凶狠已经消失,眼神又恢复了白琼所熟悉的温和,或者说是温柔?他的嘴角有一道伤痕,麦初秋的嘴型本就是嘴角微微向下,即使是笑,单看嘴巴也看不出来。白琼看着麦初秋,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仿佛在麦初秋的眼里看到了心疼。也许没有,是我自己瞎想的。白琼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感性。

        “哥哥,我这么好看吗?看的都入神了。”

        “我秋郎,别贫了。”

        “早就涂好了。”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哥哥看得入了迷,药涂好了也不知道了。嘶——”麦初秋哈哈大笑起来,可笑了几声就停下了。白琼知道,他也很疼。

        “秋郎,我也给你涂药吧”

        “不必。”

        “怎怎么?秋郎不好意思?不用不好意思的,你都给我涂了,我给你涂也是一样的。”

        “不用了。”麦初秋拒绝的态度十分强硬,白琼本就不喜欢强人所难,如今更不好意思强行为麦初秋上药,白琼心中伤心,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秋郎是不喜欢与我接触吗?”

        听到此话,麦初秋明显的一顿,双眼正视着白琼道:“并非如此。我喜欢与你接触。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身上的伤。”

        “既然秋郎并不排斥我,就请让我为秋郎上药吧。”白琼跪坐在麦初秋的面前,鼓足了勇气,请求道。

        麦初秋没有说话,动手脱下自己的上衣。

        这一脱,白琼怔在原地许久。一道两道三道白琼默默地涂着,默默地数着,麦初秋疼得颤抖,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57道。整整57道伤痕,渗着血。

        “哥哥,腿上还有。”

        白琼这才想起,麦初秋腿上的伤痕还未涂药。

        28道。

        “哥哥别哭。”

        白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急忙想擦,一滴泪却趁人不注意落在了麦初秋的左手上。

        85道伤痕,秋郎,我会让她全都还给你。

        这句话麦初秋没听见,因为白琼是在心里说的,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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