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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最磨人的话


第一百五十七章最磨人的话

王教授啧啧叹了几声,喃喃道:“在候机室的时候,还是她先认出我的。早知道她认识顾总,就好好联络联络师生关系,日后也好让她引荐一下……”他突然想到人已经香消玉损,顿时没了声音。

沉默了好一会,“不过说来也奇怪,许同学登机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得。口罩帽子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我跟她说话半天都不应一句。”

王太太白了他一眼,没搭话。王教授末了又重重叹了口气,再一次惋惜道:“可惜喽,这么年轻的孩子……”他摇着头。

王太太闻言更是没好气的哼了声,埋怨道:“你应该庆幸自己命大,这么多人偏偏就你一个活了下来,多亏了我平时吃斋信佛,老天保佑。”

王教授是知识分子,最不喜欢太太整天把神鬼放在嘴边,不满的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真以为佛是万能的,要不是——”他突然止住了声音,目光惊恐的望向落紧的房门。飞机失事前的一幕,那像酒后断片一样被他遗忘的人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要不是什么?”王太太见他没了声音,好奇心驱使她主动问了句。

他耳边回荡着那个神秘人的话,搅得他脑袋钝痛的同时,心也不安的猛震了下。那个让他得以幸存的人话里暗指的,难不成是……

他思及至此,霎时止住,不敢再往下想了。

有种强烈不好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有可能卷入一场阴谋中。

身边的女儿突然推了王教授一下,他猛地回神:“怎,怎么了?”他声音被吓的发颤,额头微微涔出细汗。“爸,您没事吧?”担心的话传来,他摇了摇头,“没事。”

他女儿淡淡的哦了声,下巴点了点床的另一侧的母亲,“妈跟您说话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她吊着眼角,狐疑的上下打量起父亲,“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盯着门看了半天,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对了,爸,你刚刚说的没说完呢,要不是什么啊?”

王教授勾勾唇角,“要不是……”话到了嘴边突然想起神秘人的那句话,他满是担心的左右看了眼妻女,还是生生将话咽了回去。“没,没什么。”

他脸色苍白的吓人,王太太以为他想到那段恐怖的回忆,不舒服了,便也不追问下去,“不想说就不说话,来,休息吧。”

她说着默默放平丈夫的病床,王教授依言闭上眼,可被炸开的记忆如洪水般纷至沓来,收都收不住。

顾绍白离开医院没有回顾宅,也没有回到他和许安歌的婚房公寓里去。他片刻不耽误的直奔A市,在临海大道上停留止步。他立在海边,面朝大海,静默了的站了一下午。

傍晚的时候,夕阳滑落到地平线上,余晖染红的半边天,像极了殷红的鲜血。

顾绍白站在栏杆前,韩牧办完事赶来的时候,烟盒里的烟已经一根不剩。

他默默上前,走到顾绍白身后静站了好一会才讪讪叫了声:“顾总,查到了。”

顾绍白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沉默的吸了口烟。在烟雾自唇边吐出间,他才缓缓开口,“哪里?”低沉的声音被香烟缭绕的有些嘶哑,清冷的话语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复杂。

韩牧拧紧没有道了声:“南郊。”

话落,顾绍白掐灭了手中还剩一半的香烟。烟火在他指尖消失的时候,红透半边天的晚霞也海风吹散,消失殆尽。

韩牧开车,顾绍白坐在后座。

从临海大道到南郊墓地的这段时间里,狭小的车厢内出奇的静,由后座散出的极具压迫的气场逼得人快要窒息的难受。

韩牧抬眼看向后视镜里。夜幕已经初现痕迹,夕阳在天边只剩下一半。车内四周车窗封锁,顾绍白坐在光线昏暗的后座里,隐在阴影下的俊颜,表情晦暗不明。

他沉沉的阖上眼帘,仰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车门扶手,状似风轻云淡的模样。可周身无法抑制的悲伤在阴影下愈发的清晰透明。

那张紧抿几欲成直线的薄唇,凛冽的眉心打成死结,无一不将他此刻的心情毫无遗漏的倾泻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身处被盛满悲伤的河流中,一呼一吸间都被伤痛刺的险些窒息。连坐在驾驶座的韩牧,都隐隐感受到了后座散发出来的伤感。

韩牧将视线从后座收回,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路况。心情也被传染上了悲伤,变得沉闷难以言说。恍惚间,他都感觉前前后后就如同梦一场,那么的不真实。

直到他看到刻着许安歌名字的墓碑时,所有的不切实际悉数化为残忍的真相,在缓缓落下的夜幕中,越发的悲凉难以言说。

顾绍白头也没转的挥手,让他去车里等着。韩牧闻言没二话,转身便离开。

这人世间的距离,最远不过天涯海角。可如今,一对相爱的人中间,却是生死相隔。

顾绍白盯着墓碑上的那张精致的小脸,目不转睛的眼神满是深沉的眷恋。如幽潭般深不可探的眸底,却被悲伤染得一片冰寒。夜落下,冷风呼啸耳边。面前墓碑上的嫣然小脸,也在冷夜寒风中变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悲凉。

在海边的那一下午,他千回百转想了很多事。从两人相遇,到如今的生死决绝。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终究被冷厉的海风吹散,心火逐渐湮灭。他行动先于心的承认了这个事实。

终于,他还是来了……

他的脸色愈发的阴沉,骤降的气压似乎和周围的寂静冷漠合为一体。他看着墓碑,无尽的悲伤一涌而出眼眸,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被静止,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张紧抿的唇才轻启微动。声音竟有些颤,被伤意浸透的嗓音微哑,“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对你说过……”他顿了顿,向来清冷深邃的眼眸,此时在无尽缱卷碾转见微微发热。“我爱你。”

三个字,艰难的溢出唇边时,忽然一阵狂风而至。

没想到,无限碾转缠绵的三个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对她说出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还是被刚刚那阵狂风吹散了。

顾绍白突然有些懊恼,竟没买一束花带来。

他记得,她喜欢的是郁金香。火红色的那种。

下次,他一定不会忘了。

夜变得更浓了,将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无尽的黑暗和凄冷之中。

顾绍白走出墓地的时候,韩牧已经坐在车里候了几个小时了。见到顾绍白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连忙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顾绍白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倾身,还未坐进去,不远处突然亮起一束车灯。

灯光直直的对准他们所处的位置,耀眼的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顾绍白下意识的微眯起双眼。

那边的人像是刻意为之,灯光对着他们直射,顾绍白也不躲,轻阖着眼帘,黑眸微眯起,面无表情的任由刺眼的灯光打来。过了好一会,那灯光来源处,才微微转了个方向。随后,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从光源中走出。

那道身影逆光而来,五官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楚。

虽然看不到来人的长相,顾绍白还是在看见那道身影从车上下来的第一秒,便猜到来人是谁了。

待到来人走近,韩牧才认出是谁。

南容上前,话没说一句,便是一记重拳伴着凌厉的拳风挥来,狠狠的冲顾绍白的侧脸招呼过去。

顾绍白连眼都不眨一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躲都不躲,硬生生挨下南容满是泄愤的厉拳。

风中隐隐飘着铁锈的味道,南容冷哼了一声,对他的举动不屑至极,言语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不躲?”

“……”

顾绍白不说话,南容又是一声讥讽的冷嗤,“怎么?愧疚?”

“……”顾绍白还是不说话,但终于有了动作。不是挥拳还给南容,而是抬起手轻轻抹掉嘴角的血迹。“你想多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寒夜冷风的映衬下,似乎更加冰凉了几度。

南容实在忍不下去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揪住顾绍白的衣领。“顾绍白你不是没有心吗?你不是最绝情吗?你不是不爱她吗?”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后,突然呵笑了声,面色更加阴沉,眸中攒动的暗焰,在黑夜中隐隐闪光。“她活着的时候,你那么狠绝。一次次在她尝试靠近你的时候,残忍的把她推开。每一次,都伤她到极致……”他心疼的说不下去,牙齿咬的咯咯的响。

南容顿了顿,闭眼缓了片刻,极力控制住内心的火,生怕没忍住一枪蹦了面前这个男人。“连她的葬礼你都不来,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不觉得可笑吗?嗯?做给谁看?”

站在一旁的韩牧闻言,忍不住要替自己老板抱怨,“南先生,顾总他没参加许小姐的葬礼,是因为——”

“闭嘴。”韩牧话未说完,便被顾绍白厉声斥停。韩牧闻言,随即禁声不语。

南容狐疑的眯起眼,“因为什么?”他问。

顾绍白冷冷的答了句:“没什么,太忙,没空。”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南容心中的火药,紧绷的那一根理智的弦倏地断了。他一手揪住顾绍白的衣领,另一只手快速的移向腰间。随后,一把黑色的枪,直直的抵在顾绍白的太阳穴处。

韩牧见状连忙掏出枪,正要对准南容,却在顾绍白的眼神的暗示之下悄然落手。尽管如此,他依旧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状态,双眼一顺不顺的盯着南容,提防他扣下扳机。

“顾绍白!”南容从齿尖咬出他的名字,字字发狠,脸上露出肃杀的表情。“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

顾绍白依旧表情不该,似乎丝毫未把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放在眼里,好像这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明明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漠的不近人情。“有说这些话的功夫,我的命你已经拿去了。”

他赤|裸裸的威胁,无非又是往南容心火上浇了桶油。中烧的怒火燃的愈来愈旺,他即刻拉开包厢,轻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扣下,却在子弹从枪管急飞射出的瞬间,他手腕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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