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擦肩,却不肯过
过了门前的土坎子,拐了几个弯,有一块空地。
许乐正坐在一堆沙上和几个年龄相若的小孩丢石头。
旁边几只绵羊腿下已滚了几个指头大小的石头块,引出“咩咩”的抗议。
这只五岁的“小鸟”是妻子给许经纬留下的唯一儿子,既有最纯洁无辜的笑容,又有牛车一样的破坏力,既讨人爱,又让人头疼,而以这只“小鸟”自己任人听了也心疼的嘀咕,那就是“一只孤零零的可怜小狼”。
他玩的是一种训练孩子眼力、手力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便是拿手里的石头去丢远处的石头,丢中为赢,赢到最后的往往带着一大堆石头回家。
许经纬饶有兴趣站在远处偷看,见儿子在分别的数月里又长高了少许,是唯一没有挂着鼻涕的一个,嘴角升起一丝笑意。这些孩子多是家中常客,丢石头的本领都在许经纬面前展露过,输赢并没太大的悬念。那个经常被儿子称为“屁牛”的小孩又输红了眼,仰天大喊大叫一阵。他爬下坡子,抓住一只绵羊盘着的角,不顾羊又叫又甩,骑上去挥舞木刀,嚷道:“阿乐!我带你去找王小胖,他输了给糖葫芦!”
另一个瘦一点的小孩立即响应,一骨碌滚下去,拣了石头就要走。
许经纬看也不看,就知道儿子义不容辞,果然听到“好”了一声。
也许该送他读书练剑了,不然,他非整日里都想着怎么丢石头赢糖葫芦不可,许经纬正盘算着自己的打算,却见到那边昂昂要走的儿子突然跳到唯一的女孩——唐丫那儿,褪掉她的裤子。
两个帮凶听女孩儿“哇”地大哭,哈哈嘲笑,发觉许乐的阿爸往这儿走来,便使劲地提醒许乐祸事临头。许乐却不信,听到熟悉的喊声才刹那间竖立耳朵。
他带着惹祸后的胆怯,见不得阿爸,也不管自己有多么想父亲,看也不看地往一条小巷子里跑。两个虎假虎威的伙伴迟疑了一下,也紧接着往那边的巷子里逃去,随后又回来扯绵羊。
※※※
许乐脚板上打油,一路过断土墙,翻门槛,一跳到赵婶面前,还害得赵婶闪了一闪。他本来是要跳到屋子的最里面、最不容易找到的炕头,但在经过那小女孩面前的瞬间却一改念头,“嚓”地刹住脚,折着身子回来喘气。
面前的小女孩子用一双惊讶而又害怕的黑眼睛追转着看卷了一阵小旋风的许乐,小手紧紧拉扯住赵婶的阔裤,柔弱的身躯还在颠摇不已地动,就像早春时发在悬崖上的一嫩枝弱梨花。
回转头的许乐就好象被黄风吹沙进眼,心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孩,这是一只卷尾巴的小貂怪吗。
赵婶得了机会,一把拽住他转身时蜷在背后成小翅膀一样的胳膊,问他:“这是怎么的了?!又和人打架了?!”
许乐连连摇头,晃晃地伸出食指,去摸已经抱着赵婶的腿躲去背后的小丫辫,嘴巴里问:“阿奶!她是谁?”
许乐虽然猛跑,但比起大人的步子快不了多少,正问着赵婶陌生小女孩长短,一抬头,阿爸已经表情严肃地进门,自知逃跑不及,见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了声“伯”,躲到赵婶的腿后,也连忙撅着嘴巴迎接:“阿爸~!我昨天一点也吃不下饭,跑出去看一遍又看一遍,等到天黑了,你还没有回来!”
赵婶看许经纬一脸不高兴,觉得许乐在外面惹了麻烦,咧嘴笑:“刚回来,不要生气。”
的确无气可生,但他还是觉得做父亲的不能纵容、娇惯,便板了面孔,心平气和地追究许乐欺负别家小孩,说了半天,再打量一看,见那小子眼神转过,把兴趣转到一只铁壳虫那儿去了,正捏了虫子吓唬凑在旁边的小丫头,顿知自己一直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大为无奈,只好抓过儿子,紧紧按住,随口让赵婶去拿戒尺。
赵婶原本是许家的邻居,破家后入许家,一手带大了许乐,疼得跟心肝宝贝一样,即使是许经纬要打,也不情愿意。但看许经纬带有几分吓唬的成分,便应声去找。许乐感觉父亲的大手擒得牢牢的,见护短的赵婶又没讲情,边费力挣脱,边暗叫坏了。许经纬一手拿过戒尺,磕动吓唬:“再想。想不出来,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却没想到,戒尺随着他挥舞的动作,后半截落地。
戒尺是老爷子为镇上方正时用的,名为“规心”,有一尺五长,两指宽,表皮苍翠,一旦挥袖而下,音脆而疼,让闻者胆寒受者谨记,是常常使许经纬记得父亲样子的旧物,一但断掉,就紧紧地烧了人心。随着“嗒”地一声,他也一下变了颜色。
赵婶立刻拜倒在地,说些告罪的话,他怒哼了一声,厉声就问:“小崽子,是你把他弄断了的?!”
“明明是你弄断的呀。”许乐哈哈大笑。
许经纬气不可遏,转身看到墙上挂了条牛皮束鞭,取下就抽。
赵婶拦截不及,立刻拉他的胳膊抢呼:“我弄断的!”
越是如此,许经纬也越生气。鞭下的许乐打骨头里都在发麻,却很是倔强,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哼哼”地强忍。
他挺上一下又一下,只觉得接连紧密的鞭束如同利嘴的毒蛇啃进皮肉,最终控制不住爬上了眼睛的眼泪,乱抓乱挠,但嘴里却仍是一头羊两头羊地叫着。
许经纬见他不求饶、不认错,也不哭喊,越打越气,足足打了十多鞭,仍听的是多少“羊”,而旁边怯生生的小女孩却“哇”了一声大哭,不得不恨恨地停下,无奈地丢了鞭子,抚慰那扯着嗓子喊的另一个。
赵婶趁机抢下屁+股上全是血痕和脊檩的许乐,边叫着“乖乖”边坐到一边看。
轻重自知。这会,许经纬也毫无办法,想:“太皮了!以后会更难管教。”一抬眼,果然。眼前的人儿果已恢复如旧,挠着裤子,脸上的泪痕还挂在狡猾的笑容上。
他叹完气,这就让两个小孩认识。
许乐早就对这个可爱的、一哭起来连眼泪都呈粉红色的“小动物”生出兴趣,可总归挨了打,有必要憋着举动博取别人的怜爱,直到等许经纬出门给一些亲戚送些特产,顺便打听一下好的先生后,才显露自己的热情。他热心地抓了两只虫子,寻在按只毛笔胡划的小女孩面前,用眼睛眨出十足地好玩,低声问:“喜欢看丁牛打架吗?”
子衿停下笔,畏惧地看住两只被抓吐了粘体液的长鞭虫和一双黑手,轻轻摇头,略带不屑地说:“脏——小孩!”
“脏?”许乐翻了翻眼睛,热情一下转为不快。他无所事事了一会,屁+股又疼得厉害,先是装模做样跪着写字,描小画,接下来在大浴缸里倒了水洗澡。自觉香喷喷,白净净地出炉之后,这才从澡盆里爬出来,鬼祟地烂笑。
傍晚,许经纬从外面回来。给他注水洗澡的赵婶这才惊讶地发现:浴缸烂了个大洞。最后一个洗澡的是许乐,当她问起时,许乐正抱着一本和脑袋差不多厚的书,大声地读着认识的字和不认识的字。他的惊讶夸张的表情骗住了所有的人,但仍不够地问:“浴缸吗,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烂了个洞?”
许经纬并不怀疑,在许乐的羡慕中拿了布巾和香胰子,骑马去了镇外的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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