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雾月·征婚启事
“我给她们付了马车的钱,已经让布莎夫人带她回去了。”
阿尔莱德的做法出乎路易的预料,他还以为他的朋友会让玛格丽特在圣乔治街七十九号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她冷静下来后再和布莎夫人一起乘坐马车回她们住的地方呢!不过,他也立刻就想到因为德·杜兰德子爵的缘故,他是在米萨尔歌剧院附近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回来的,阿尔莱德应该正是趁着这段时间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
“阿尔,玛格丽特小姐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和你赌气吧?”路易有些犹豫地问,他记得在米萨尔歌剧院侧门的时候,卡博说过他们是差点就吵起来了的。
“这些明天再说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阿尔莱德有些含糊地说,他没有回答路易的问题,而是催着路易回到了二楼的卧室,让他换上了玛丽准备好的暖和羊绒睡衣,然后就把他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勒令他什么也不准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以恢复精神。
“如果你夜里感觉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喊我或者约瑟夫。”
在把蜡烛吹灭之前,阿尔莱德这么叮嘱他。
“我没事的,阿尔,你不用担心。”
路易躺到床上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因为今晚离奇的经历而无法入眠,但出乎意料地,也许是这一晚的奔波实在是令人筋疲力尽的缘故,他不仅很快就睡着了,还一晚上都睡得非常安稳,甚至连化装舞会上那些打扮得奇形怪状的跳舞者都没有梦到过一个。
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路易发现怀表的时针竟然已经超过了十二点钟,也就是说,巴黎时髦人士们的那种作息时间打败了他在马贡多年养成的好习惯,甚至还要更甚——这个时候才起床对向来早起的路易来说简直是个破天荒的事情,如果是在马贡,只有那些最懒惰的单身汉才会到了这个点还赖在床上!
“圣母玛丽亚在上,怎么就这个点了!”
看到时间的时候路易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怀表坏掉了,就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阳光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但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他确实是睡过头了的。
这下肯定会被阿尔狠狠地嘲笑一番了——路易这么想着,拉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却发现整个圣乔治街七十九号二楼都静悄悄地,阿尔莱德的房间门和书房的门都开着,但都空无一人;他探头往一楼客厅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阿尔莱德或者约瑟夫的身影,只有女仆玛丽坐在壁炉旁边的矮脚凳上,她手里拿着一块布料,但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做给布料绣花的女工活,而是在看着壁炉架的花纹发呆。
“玛丽!”
路易呼唤了一声,但那正在出神的女孩子并没有听到,等他喊第二次的时候,玛丽才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啊,先生,您醒了!您稍等一下,我这给您拿洗漱的热水和毛巾来。”
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不过最后给路易端进热水来的却是马车夫彼得老爹,这刚打理完库普马车的装饰的可爱小老头一边唠叨着一些“玛丽,你走路时得小心些,不要又绊倒了”之类的话,一边秉持着“可不能让女孩子来干重活”的理念抢走了那盛着热水的沉重木盆,然后把它送到了二楼上。
趁着路易洗漱的功夫,玛丽给路易准备了简单的早餐——或者也可以说是午餐,毕竟这个时间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食物有切好的面包和桃子酱、新鲜的葡萄和鸡蛋,还有一小块盛在画有紫藤花的白瓷碟子里的瑞士式连巢蜂蜜——如果是在外省,这种蜂蜜一般是当作正餐时主食前的冷盘来送上餐桌的,这时候却被玛丽当作给路易准备的餐前小甜点了。
“玛丽,你们先生去哪里了?还有,我没想到会睡到这么晚,你们怎么都不叫醒我?”
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路易有点纳闷地问站在旁边帮他往面包上抹果酱的女仆。
如果是以前路易这么问,玛丽肯定不假思索地就说出自己主人的去向和下一步的安排来了——就像阿尔莱德说过的,这个女孩子向来心思灵敏而安排周到;然而她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就像是没有听懂路易的话一般,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路易的问题:“是阿尔莱德先生说不要吵醒您的,他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带着约瑟夫出去了,大概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才会回来。”
九点钟这个时间对于习惯了巴黎式作息的阿尔莱德来说未免也太早了点,路易不由得拧了拧眉,心底马上就有了一个猜测:“他是去玛格丽特小姐那里了吗?”
“是……啊,应该是的,毕竟昨天晚上玛格丽特小姐就不是很高兴。”
路易拿起一块抹好了果酱的面包,咬了一口,想了想,问:“玛丽,我昨天回来得太迟了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昨天玛格丽特小姐和布莎夫人回去时的情况?我们从米萨尔歌剧院带走玛格丽特小姐时她的情绪有些激动,阿尔带着她回到这里休息之后,她有没有冷静一些?”
玛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地摇了摇头,路易心里当即一惊,追问道:“当时他们吵架了吗?”
“玛格丽特小姐没有在这里休息过。”玛丽说,她有点困惑地看着路易:“昨晚阿尔莱德先生搭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让马车停在门口,然后把那位夫人喊出去、让她直接坐上马车就和玛格丽特小姐一起离开了;不过玛格丽特小姐情绪很激动倒是真的,就连那个马车夫都抱怨说他宁愿不挣这个钱了,为此先生还给了那个马车夫二十个法郎的车费。”
“你说什么?二十个法郎?”
路易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没想到昨天阿尔一句看似平淡的“我给她们付了马车的钱”的背后原来是这么高的价钱,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乘坐一趟出租马车的费用一般不超过两个法郎,而昨天布莎夫人从她们的住所搭乘马车来到圣乔治街七十九号、还让马车夫等了两个小时,也不过花了四个法郎而已!
“哎呀,先生!”
玛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先生,巴黎的马车夫们都很喜欢乱开价的,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好了,玛丽,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的。”路易说,他想起昨天在米萨尔歌剧院发生的诸多事情,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胡乱吃了几口面包就起身走到了二楼的书房。
他在书房里拿了几份报纸和画刊来消磨时间,下午三点钟左右,路易听到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外面有马车在门口停下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后,阿尔莱德登上了二楼,大步地走进了书房,自己把黑色外套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坐到了路易旁边的扶手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尔,你看起来可不算太好。”路易说,他转头看着阿尔莱德:“你今天有见到玛格丽特小姐吗?”
阿尔莱德没有说话,他坐在扶手椅上,仰头注视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你在看什么?《巴黎周报》?这家报纸以前还行,现在可算不上入流,现在他们的记者完全是乱写一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往上面刊登。”
“我在这份报纸上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路易说,他把报纸翻到最后一个版面,把上面的其中一则启事指给阿尔莱德看。
那是一则堪称惊世骇俗——至少对外省的居民来说是这样——的征婚启事,财产和地位明码标价:
“一位伯爵,法兰西贵族,其家族历史久远,在巴黎拥有宅邸,年龄35岁,容貌出众,观念保守,待人接物清醒冷静,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和一位年轻的女士缔结幸福婚姻。希望对方拥有陪嫁80万法郎,此外给付20万法郎存入夫婿名下作为他不受限制的财产,并为其清偿债务。如有有意者,请寄信交由报社转交,结识亲属亦可,保证严守秘密。”
在这则启事的下方,是另外一则类似的启事,以替好友征婚的口吻寻求有钱的女人,为了钱甚至可以无视宗教:
“敝友,天主教徒,黑发,大学毕业,仪表堂堂,诚实正派,欲寻求富家女子为终身伴侣,容貌、年龄、信仰均不限,基督教徒或犹太教徒不限,有无儿女的寡妇不限,唯一要求:为保证新郎之独立,婚礼当日应当付给他十万法郎,作为他不受限制的财产。”
而在这两则启事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迈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相当感人:
“因为人父者年迈,急为独生女寻觅佳婿,其女26岁,新教徒,容貌姣好,身材高挑,受过良好教育,善理家务,欲求出身巴黎上流社会、年龄和容貌相当的年轻人为夫,嫁妆2000英镑,合5万法郎,年利可达1500法郎。”
在这三则启事下方还有更多的类似征婚启事,一眼望过去,这份《巴黎周报》的最后一版有整整一半都是这种东西——明码标价的,神圣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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