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如死灰
出了水月洞天三天后，龙雁和豆豆二人终于在第四日晚间抵达了龙泽山庄。龙雁腾出间卧房把豆豆安置了，拿着药材便去了厨房。
此番归途，二人心中多有些焦急，不分昼夜地赶路，受了些风雨。
豆豆向来没那么脆弱，不过这次病来得急，倒下得也快。前两日还由豆豆照顾她，后两日就由她照顾豆豆了。
要是隐修在就好了，起码孩子身体到底如何心里有数。一路上遇见的那些大夫，诊也诊不出原因，开的药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风寒药。药要是对症，怎么会迟迟没有好转呢……
龙雁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一进门，立刻就察觉了不对。炉膛里有灰，灶旁有药罐子，罐子里还有没倒干净的药渣。庄里还有其他人。药罐子还是温的，算算时辰，应该是晚间服的药。
龙雁顾不得那么多，就算有天王老子在，她也得先让豆豆把药吃了。
孩子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始终高烧不退，要是再不服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半个时辰后，龙雁端着药回到了豆豆休息的房间。只见那孩子卧在榻上，呼吸平稳，睡着了。
这一路奔波，连个好觉都没睡过。如今终于踏实下来，龙雁却得把她叫醒。
“豆豆。”她轻声呼唤了两声，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又发烧了，得赶紧吃药！
“豆豆？”她的动作大了些，豆豆的呼吸乱了，眼睛勉强睁开。
“豆豆，趁热把药吃了。”龙雁把她扶起来，她病得重，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豆豆歪过头去避开药碗，乏力地摇摇头。
龙雁轻声哄着：“好孩子，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病来如山倒，豆豆的声音一扫前几日在黑暗结界外对付小刀的自如，变得虚弱无力，“婆婆，别再麻烦了。我的病这些药治不好的。”
“谁说的！”龙雁道，“咱们已经到龙泽山庄了，明天我就去城里请最好的大夫给你诊病，保管什么病都给你治好！今天先把风寒药吃了，把烧退了，听话。”
豆豆艰难地抬起手，将药碗推开了些，“我不吃。”
“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豆豆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毫无生气地斜倚在榻上。
龙婆叹了口气，放下药碗，“好好的人交到我手上，才刚走几天就病倒了，你让我怎么跟童战交待。”
豆豆虚弱地交待着：“我死了，别告诉他。他还得等天雪呢。”
他还要等天雪，而我……豆豆伸手，从身后的榻上揽过个白瓷罐牢牢抱住。
“说什么胡话呢！你只是风寒，哪那么容易死！”龙雁叹了口气，耐下心来劝着：“只要吃了药，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不，不会好了。
豆豆抱着怀里的白瓷罐，眼里了无生趣，“婆婆，别救我。”
龙雁怎么会不明白呢？这次病来的这么急，怕是因为她正盼着这样一场病，病得如摧枯拉朽，病得药石无医。
“你忘了你当初怎么劝我的？亡灵与人并存于世间，博儿要是看到你这样，能安心吗？”
豆豆低头看着怀里的物件，落寞的声音响起：“他要是真的在，怎么会连个梦都不给我。”
这傻孩子……唉！
“那你们的誓言呢！”龙雁轻声责备，“你不是答应了博儿，要记着他活下去吗？”
“我反悔了，我不守了。”豆豆轻轻抚着他，面色平静，始终是那般不喜不悲的语气，如同失了魂一样重复着：“我不守了，不守了。”
她脸上如一潭死水，内里已经痛彻骨髓，她生了死志。
龙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打起精神，忍住眼中的悲伤，她不能再倒下了，她得给豆豆抛一根救命的绳索。
“我在梦中见过他。”
闻言，豆豆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微弱的光芒，久不见变化的神情浮现了激动的神色：“他怎么样？”
龙雁喉头一哽，眼中不由得湿润，忍着泪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见到他的？”
“先告诉我他怎么样婆婆！”行尸走肉一样活了许久的豆豆突然找回了一丝魂魄，她终于放下瓷罐，眼中有了些眼泪，颤声乞求着：“告诉我。”
龙雁本想用这个问题吊着她的命，先让豆豆把病治好。可这傻姑娘第一反应不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而是关心他怎么样。
痴情总被天负。
龙雁悲叹一声，覆上她的手，含着泪慈爱地笑道：“和从前一样。儒雅随和，丰神俊朗。”
得到了答案，豆豆面色凄然，一口气叹也叹不出，一汪泪落也落不下，挣扎了半晌，才认命似地点点头：“他好就好。”
龙雁端起药碗，豆豆垂下头去，不肯再看她。
豆豆形容憔悴，一双明亮的双眼早在五年无望的等待里间磨尽了光芒，倔强的眼神失了焦距，再也找不到落脚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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