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众人见状，或惋惜或怒骂，可无人站出来发声。毕竟路见不平是一回事，拔刀相助又是一回事，素昧平生，谁也不舍得拿二十两黄金赎一个被卖的姑娘。
普通人家赎不起，富家子弟不想赎，她最终要么乖乖认命接客，要么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卫琨催促她。
楚昭看了他一眼：“你不想救她吗？”
卫琨无动于衷，道：“人皆有自己的命数，别管这么多了。”
楚昭不反驳他的话，但见死不救也并非她的作风。
“等一下！”
楼上楼下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说这话的楚昭，只听她又道：“老板娘，你下来，我们聊聊。”
那妇人本来不想理，但看她和身边男子的穿着打扮，经验告诉她，这两人并非普通百姓。抱着钓到大鱼的心态，这才肯下楼会上一会。
很快，他们就带着白衣女子下了楼。
楚昭开门见山道：“我给你二十两。”说着，指了指她身后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你把她交给我，如何？”
老板娘一听，心里也乐开了花，既然一开口就能拿出二十两黄金，必定是有钱人家，何不再赚上一笔：“二十两？这位姑娘，我好吃好喝招待她，还有她这身新衣裳，花的可都是我的钱！这一来二去，二十两可不够。”
“你胡说！”白衣女子龇牙咧嘴道，“我昨晚才被带到这里，吃你什么了？！”
老板娘不耐烦地让人堵上她的嘴。
“那您说，要多少才够？”楚昭早想到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不会这么好说话，反正还有个卫琨，实在不行让他先垫上。
老板娘伸出四根手指：“四十两，黄金。”
“四十两！”楚昭气急，“她在你这儿吃的是琼浆还是雨露啊？你敲诈呢？”
【你忘了用五十两黄金买了根假翡翠簪子了吗？】
楚昭：……
被血书冷不丁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花了很多冤枉钱。
我迟早让寇媛还回来！楚昭心想，不过先解决了这个再说。
“就四十两黄金。”老板娘咬定死不松口。
“你确定要四十两？”
楚昭边说边慢悠悠走向老板娘，意味深长的神情看得她有些心虚，但还是架不住金钱的诱惑，略显做作地挺了挺胸膛：“对！”
“你可知近日来皇上在栗坡围猎，要是告诉皇上，有人在天子脚下漫天要价，还视人命如草芥……”楚昭点到为止，停下观察她脸上的反应。
那老板娘丝毫没有被唬住，反而讥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能见着皇上？”
楚昭并没有直接亮明身份，而是从腰间抽下钱袋子，取出两枚金灿灿的小元宝：“你要是信，这三十两黄金就是你的，你要是不信，失去的…可能就不止这三十两了。”
老板娘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掂量再三后一把抓过她手里的元宝：
“放人！”
话音刚落，那白衣女子就被粗鲁地推给了楚昭，楚昭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摔倒，这才发现她的手腕极细，白皙的脖子上还有道道红印，想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这样一幅弱不禁风，骨瘦如柴的样子。
白衣女子刚站稳就向楚昭跪了下来，道：“云婵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你先起来。”楚昭拉她起身，又抬手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她的整张面容瘦削蜡黄，令人心酸，“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那叫云婵的女子慌忙摇头：“云婵万万不敢再劳烦姑娘。”
“正好我们也要去，算不上麻烦。”
“本王说请你吃饭，可没说请旁人……”身后传来某人的嘀咕。
堂堂皇子，如此斤斤计较，不由得让楚昭心生鄙夷，压低了声音道：“我还留了些散银，请几碗面还是够的，就不劳殿下破费了。”
“本王不是……”
卫琨只不过想暗示一下他的心意，听她服个软，没想到反被误会成小气，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楚昭就已经气冲冲地拉着云婵走出了醉春馆。
在街上找了家看起来比较简洁的面馆，楚昭坐下给三人都点了碗阳春面。
云婵已然饿坏，一碗很快下了肚，见楚昭面前只动了几筷子的面条又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很饿，要不你把我这份也解决了吧。”
云婵眼中闪过欣喜的亮光，点点头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你慢点吃。”
卫琨见楚昭温柔关怀的模样，也将自己那碗原封未动的面推给了云婵，反正他也吃不惯这些民间的口食：“这碗你也吃了吧。”
云婵抬头，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
“你吃吧。”卫琨又道。
云婵这才捧过来，一碗又一碗，足足吃了三大碗阳春面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这些碎银你拿着。”楚昭将钱袋塞到她手里，“以后照顾好自己，离你那混蛋爹远一点。”
云婵盯着手里的绣花钱袋出神，良久，又扑通跪下，坚定道：“姑娘既替云婵赎了身，那云婵就是姑娘的人了，往后姑娘在哪儿，云婵就在哪儿，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楚昭伸手扶她，柔声道，“以后你自由了，你这么年轻，还有自己的生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一听楚昭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云婵心灰意冷，眸光跟着淡了下去，苦笑：“往后的日子……我无依无靠，还有个嗜赌如命，毫无人性的爹。往后的日子，想必也是水深火热，再无出头之日。既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
“我花了三十两救下的你，你又要寻死？”楚昭被气得头疼。
转念一想，云婵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要她带着一个大活人回行宫，着实有些难为她了。更何况她又是悄悄溜出来的。
“若你真想跟着我，就去缘州城将军府寻我。”楚昭道，“这些银子就作为你路上的盘缠。”
云婵听闻，并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怀疑她的话，恍若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迸发出希望：“云婵记下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得好。”卫琨出声提醒。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楚昭嘱咐了几句，就和云婵道了别。
云婵点点头，不舍地与楚昭分别，目送两人上了马车，又一路跟着他们，跌倒了再爬起，直到马车渐行渐远。
偌大的行宫里，只有零星几位宫人和守卫四处走动，楚昭再三确认卫起他们还未回来，才松了口气。
“等一下。”卫琨叫住她。
“安王殿下有何吩咐？”
卫琨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接过黑漆食盒，“这个给你。”
“啊？”楚昭愣住没接。
“拿着。”卫琨将食盒提手塞给她，“本王刚让桐拾去定怀楼带回来的，你趁热尝尝。”
听他一说，楚昭也知道了食盒里装的是什么：“殿下这……”
“这可是本王还你的恩情。”卫琨打断她，“快拿着，让旁人瞧见就不好了。”
楚昭只好接过，道：“那就谢过殿下了，昭儿告退。”
回到屋里，楚昭掀开食盒盖子，一股甜香便扑鼻而来，蒸熟了的百合包裹着一层蜂蜜，还热乎着，送入口中软糯不腻，入口即化。
楚昭赞不绝口，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蜜与百合混合的口感仍停留在舌尖，让人回味无穷。
收拾完没过多久，门外的动静大了起来，片刻又恢复平静。楚昭猜测是他们回来了，果然，下一秒，楚蕊就推门而入：
“爹爹让我过来喊你去大殿内用膳。”
楚蕊趾高气扬地看着楚昭，本看她是哪儿都不顺眼，但一想到自己今日在猎苑同太子多说上了几句话，心情愉悦，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快点，去晚了可就没了。”
说完，扭头就走。
楚昭懒得跟她计较，迟点去还能少待上一段时间，反正她刚吃完东西也不饿，于是先去了趟膳房，放好了黑漆食盒，才磨磨蹭蹭前去正殿。
住在行宫这几日都没好好欣赏过这儿的风景，楚昭一路走一路逛，道边栽种的桃树梨树都已开了花，粉的如姑娘笑靥，白的似冬日霜雪，春意甚浓，煞是好看。
楚昭正沉浸在这春景中，猛然瞥见另一边的碧衣男子和玄衣男子，一前一后，朝同一个方向去。
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透过树枝和花团，她终于看清那在前的碧衣男子正是恪王卫玧。
楚昭心里窃喜，穿书到现在，别说说上话了，面都没见上几次，这回儿四下无人，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赶紧加快步伐追赶。
眼看着卫玧就离自己几步之遥，旁边又窜出一个人来：“楚姑娘。”
楚昭深吸了一口气，懊恼又不敢表现出来，乖乖侧过身，恰巧错过了卫玧驻足看过来的目光。
“太子殿下。”楚昭扯出笑脸，“好巧。”
卫琏问：“你也去正殿？”
楚昭点点头：“正是。”
“那正好，本王也要去，一起吧。”
楚昭被迫跟上卫琏的步伐。
等两人并肩站着一同出现，正殿上的众人纷纷侧目，皆是一副“他俩有一腿”的看戏表情。
东莱的民风还算开放，向来主张自由恋爱，在旁人看来，楚昭和卫琏门当户对，郎有情妾有意，自然能得到大伙儿的祝福，两人就算私下见面也无伤大雅。但要是谁家姑娘一厢情愿，甚至打算偷溜出府与男子私会、私奔，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太子殿下和楚大小姐看起来还真是登对呢！”
以不拘小节著称的户部尚书高库，在大殿上多喝了几口，竟敢打起趣来。
这几日，卫起看楚昭识大体，知进退，确实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只不过楚昭她毕竟是将军府嫡女，若是真成了太子妃，日后楚定的势力定是水涨船高，贵为君主，哪个不怕底下的大臣功高盖主，权势滔天？卫起左右为难，一时也没想出什么两全的法子。
大殿内议论纷纷，卫起咳了声，众人会意不敢再多加揣测。
楚昭被一束束八卦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莫名有些心虚地看向卫玧，卫玧目无斜视，脸上仍挂着和煦的微笑，除了下颚线看起来更完美了一点，看不出还有其他不悦的神色。
无人知晓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内心是多么波涛汹涌……还有那快要咬碎了的后槽牙。
“都坐。”卫起道。
楚昭如释重负，行完礼就赶紧落座。
高殿上卫起的声音再起响起：“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宫，今年围猎优异者，朕到时候一并嘉奖。”
底下众人起身，恭敬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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