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两人背着草篓一路来到山脚的溪流。
这溪流由附近山峰流淌下的山泉水汇聚而成,河水清澈,最深处不过大腿,手掌大小的鲫鱼和其他鱼虾三五成群地游过,楚昭提着裤边,赤足伸进水里,一阵透彻的清凉直冲而上,山林郁郁葱葱,溪水幽幽,实属美哉。
顾况双手握着鱼叉,多次想出手都使不上劲,盯着自己稍一用力就近乎惨白的手,无奈苦笑。
“怎么了?”楚昭察觉到他拿着鱼叉怔了很久,蹚水近看才发现他的脸色煞白,“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
顾况摇摇头:“没事,只是忽然一阵头晕而已。”
“你先去旁边休息。”楚昭拿过他手中的鱼叉,宽慰道,“我来抓。”
“好。”顾况道,“你小心。”
楚昭举起鱼叉试了好几次都落了空,这倒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任由衣服拖进水里,卷起袖子全神贯注往水中刺去——
“抓到了抓到了!”楚昭高兴地挥动着鱼叉给顾况看,抓起鱼扔给在岸边生火的顾况。
“我再多抓几条,带回去吃。”
尝到了甜头,楚昭兴致都高了不少,一直抓到天黑才肯歇。
“烤好了。”顾况往鲫鱼上撒了些带着来的调料,递给楚昭,“你尝尝。”
烤鱼的香味混合着调料一齐钻进楚昭的鼻尖,咬一口便是鲜嫩的鱼肉:“好吃!”
“多吃点,还有很多。”
楚昭点头,嘴里吃着烤鱼含糊不清道:“给你师父也带一点回去。免得他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会不高兴。”
顾况指了指草篓里六七尾鱼:“够他吃上好几天了。”
玩累了也吃饱了,楚昭自然地在顾况身边坐下。
“这么多天了,我怎么还是一点也想不起之前的事?”楚昭望着远处,怅然若失,“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
“你别太担心,一定会恢复记忆的。”顾况安慰道。
“谢谢你,有你陪着我,我虽然失忆了但并不害怕。”楚昭道,“我想你一定是对我特别重要的人,所以我就算不记得自己也会记得你。”
顾况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心里明白,楚昭唯独记得自己完全是心头血的缘故,一想到此心中多酸楚。
“我也不会忘记你。”
顾况拨动脚边的火堆,又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话还没说完,楚昭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在黑夜里她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什么叫你不在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顾况还是不想她多心,重复了一遍:“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楚昭这才安心地靠在他肩膀上。
“昭儿……”
“嗯……”耳边传来某人迷迷糊糊的回应。
“过几日,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不回来了。”顾况沉默片刻,继续道:我顾况这一辈子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直到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早点找到你,守在你身边……”
“……”
顾况正疑惑身边的人怎么没有回应,仔细听才发觉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长睫微颤。
山林溪流,周遭寂静,偶有鸟鸣,顾况望着东方的山头,明日便是八月初十,他的寿命也只剩着最后一天了,侧头看靠着自己的楚昭,似乎睡得还不安稳,眉头紧锁着,时不时动动嘴唇。一想到再也看不到这样一张明艳的脸,顾况眼睛逐渐湿润。
似乎是感受到顾况的心情沉重,动了动身子,从顾况肩头滑了下来,醒了。
“又睡着了。”楚昭对自己随时随地突然的睡着已经见怪不怪,揉揉脖子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又爬了一夜的山路,楚昭又困又累,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空延一直待在地窖里,丝毫不知他俩离开过,还是顾况提着一草篓的鱼给他,他才从一地的书中抬起头来。
为了顾况,空延日夜不寐,眼见着憔悴苍老了不少。
顾况心中愧疚,走过去唤了声:“师父。”
空延颤抖着双手伸过去抱住他,霎时间老泪纵横:“是为师没用,一生制蛊研医,却找不到救你的法子……”
“不怪你师父,取了心头血本就无药可医,师父年迈却因我操劳,是徒儿的错……”
空延除了摇头不知能说什么好。
“师父。”顾况扶着他坐下,“临死之前,还有一件事,希望师父能应允。”
“你说,什么事?”
“昭儿突然失忆,不是意外,是师父您用了锁忆蛊,对不对?”顾况道,“锁忆蛊封住了她之前的所有记忆,而以为心头血的原因,她只会记得我。”
空延不否认,一双沧桑的眼在顾况身上看了又看:“你舍命救她,她却爱着别人,这对你公平吗?为师不过是想让她付出一点,让她只记得你的好,不好吗?”
顾况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若真如您所愿她只记得我一人,往后我不在的日子,她又该怎么办?只要她能幸福快乐,我便死而无憾了。”
空延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
“只求师父能解开她的锁忆蛊,让徒儿无牵无挂地离开……”
“好,为师答应你。”
顾况最后一桩心事已结,就算自己明天会死,也没有顾虑了。顾况跪下来,给空延磕了几个响头算是最后的告别。
空延知道拦不住,刚站起的身子重新跌回椅子上,看着他决绝地离开。
顾况从地窖出来,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走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到了楚昭门口。顾况撩开前襟盘腿坐下,就这么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天刚亮,顾况头戴黑色帷帽匆匆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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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府上的老伯端着刚做好的蒸饼弯着身子劝道:“殿下,刚做好的蒸饼,先趁热吃点吧。”
“放着吧。”卫玧撑着额头,连眼皮都累得抬不起,昨晚跟侍卫在外搜了半天都没发现任何楚昭的下落。
“殿下。”老伯还想再劝,却见卫玧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才只好退出房外。
风桓一见到老伯心事重重地出来,就知道情况不太好,楚昭不在谁也劝不了他,楚昭不回来,他悬着的心就永远不会放下来。
风桓也没法子,正想去楚昭住的地方看看云婵,府门口却站着一位身形瘦弱的神秘男子,带着宽大的黑色帷帽,看不清脸,正疑惑着那人却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
“什么人?!”风桓拔出剑拦住他。
他揭下帷帽,是一张惨白瘦削的脸——
“顾况?!”风桓差点没认出来,“是你?”
顾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最后的能量在一点点流逝,他从南庸山一路赶到此地已精疲力尽,声音沙哑道:“恪王殿下在何处?”
“在书房,跟我来。”风桓想八成是有楚姑娘的消息了,连忙带他往卫玧的书房去。
“殿下,顾公子来了。”
“顾况?!”卫玧猛然睁开了眼睛,见到顾况如今瘦得大变了模样也有些惊讶,不好的念头一下子涌了上来:“昭儿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顾况咳嗽了几声,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她现在在哪?”卫玧凑近道。
顾况又咳了几声,卫玧见状立刻扶他坐下,把蒸饼挪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杯水。
“多谢。”顾况喝了水润了润喉咙,道:“在南庸山上。”
“南庸山?”卫玧回忆起,那是座根本没什么人会去的荒山,处于交界处,派出去查找的手下倒是忽视了这个地方,没想到居然在那儿。
“好。”这些天来卫玧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本王这就去接她回来。”
“殿下。”顾况拉住他,“太子给她下了同蛊,已经被我师父用圣蛊解了,但圣蛊永远会留存在她体内,圣蛊是巫族至宝,若是他们发现昭儿身上有圣蛊定会对她下手,还请殿下保护好她。”
“自然。”这些天楚昭到底经历了什么卫玧到时自会一项项查明,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昭儿平安无事地接回来,“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顾况摇头道:“解了蛊之后出现了失忆的症状,我已拜托师父替她治好,现在应该都恢复了。”
“那便好。”
要从守卫森严的太子府邸救出个大活人来也是顾况本领高强,见他如此虚弱不难想象他的不易,卫玧关心道:“你呢?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本王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顾况道,“多谢殿下关心,你快去接她回来吧。”
“好,本王这就去。”
“记得给她带几串糖葫芦,她一直念叨着。”
临别前,顾况看着卫玧艰难地扯出微笑,一时间卫玧竟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凄凉感。
“好。”卫玧等不及细想,带着风桓匆匆前往南庸山。
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也能安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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