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当年的贤妃月柔端庄清冷，艳绝后宫三千佳丽，深得卫起宠爱，宫人都说贤妃娘娘才是皇上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位帝王情深至此实属难得，可惜绝情时也毫无转圜的余地。
谁又能想到，这样以为宠冠后宫的佳人，到最后又落了个不得葬入妃陵的结果。
“母妃身居后宫，最爱下棋，今日是母妃的生辰，儿臣只是想她，并无半分忤逆之心。”
卫起多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似乎趁此机会得到了久违的释放，促使他又重新坐回棋盘前，端详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回忆道：“你母妃最爱同朕下棋，所有人都说她性子冷，难相处，可与朕在一起她永远是那样的笑靥如花…时间可真快啊，一晃都过去六年了……”
“原来父皇还记得。”
卫起抬眼，又道：“朕还记得，每年生辰，朕都会抽空陪她一起过。你刚出生那年，朕跟你母妃还一起去了镜花河。”
卫起回想起从前的恩爱种种，脸上洋溢着许久未出现过的幸福感，可从前有多么恩爱两不疑，如今物是人非就有多么感伤：“朕这几日，也时常梦见她，她就站在哪儿，离朕远远的，连话都不肯同朕说一句。”
“父皇，儿臣始终不信，当年巫蛊之事是母妃所为。”
提及巫蛊，卫起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严肃道：“此案当年已查明，无须再提，念在今日是你母妃生辰，朕不怪罪你。”
“父皇！”卫玧起身，“儿臣查到，当年巫蛊之案仍有很多疑点，母妃到底是因何而死，父皇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吗？”
“贤妃在宫中行巫蛊禁术，事态败露、畏罪自尽，这便是真相！”卫起回过头大吼了一句，看得出是真的动了气，怒目圆睁，胸口起伏得厉害。
不等卫玧再说，只撂下一句：“朕还有事。”便离开了金光殿，独留他一人在此。
李符紧随其后，回头还给了卫玧一个眼神。
卫起已动怒，再说也无用。
夜空如墨一般漆黑，点缀着寥寥几颗星。
“皇上。”李符拿了件黄色的鹅绒大氅，轻声道，“夜里凉，小心龙体。”
卫起站在窗前平淡地嗯了一声，让李符伺候着披上了大氅。
“贵妃娘娘方才派人来请，皇上可要摆驾拥月宫？”
卫起裹紧了身上的大氅，道：“摆驾拥月宫。”
卫起的龙辇刚到拥月宫门口，宫人就欢欢喜喜地去通报。
文清今日身穿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云髻峨峨，带着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柔柔地喊了声：“皇上~”
“爱妃怎么穿的这么少？外头凉。”卫起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臣妾一听皇上来了，顾不上穿衣服就赶着出来了。”文清道，“这是臣妾宫里的太平猴魁，皇上尝尝。”
卫起抿了口茶，茶香浓郁，鲜爽味醇，连连点头：“不错。”
“这是臣妾家乡带过来的茶叶，皇上若喜欢，带一些去。”
卫起心不在焉，连文清的话也没接下去。
“皇上？”
卫起放下茶杯，正容亢色道：“朕问你，你也觉得当年的巫蛊之事，是贤妃一手操控的吗？”
文清心觉不妙，不动声色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你只管回答朕的问题。”
“皇上，那些东西可是在贤妃的床榻下发现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证据确凿。”
卫起摇了摇头：“没人看见她做了那些东西，也没人能证明那些东西就是她的，也许……是有人故意陷害？”
听到此话的文清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试探道：“皇上怎会这么想，是查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没有。朕今日细想起来，觉得仍有许多疑点，有些怀疑罢了。”
文清绕到卫起身边，纤细的手指在他肩上柔和地按着：“皇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当初是您亲口定了贤妃的罪，若是再查出个其他结果，只怕有损皇室威严，事成定局皇上还有什么好疑心的呢？”
卫起沉默着拂开了文清的手，道：“时候不早了，爱妃早些歇息，朕先回去了。”
“皇上！”
眼看着卫起负手离去的背影，文清不满地跺了跺脚，莲心刚准备好一罐太平猴魁正要拿给皇上，却见人已经走远了。
“娘娘，皇上怎么走了？”
文清冷着脸道:“皇上今儿不知怎么了，倒想起那个贱/人的事了。”
莲心一脸疑惑。
“死了这么多年，还不安生！”
莲心这才明白她不爽的人是谁，压低了声音小心地问道：“是贤妃娘娘？皇上不是不让提吗？”
“现在他疑心，当年贤妃是被人冤枉的。”
莲心惊讶道：“皇上不是都定罪了吗？娘娘……”
“若他只是一般的疑心也就罢了，就怕他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想要重新彻查。”
“娘娘，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当年与贤妃有关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还能查出些什么来？”
“但愿如此。”
今晚，卫起难得的没有在拥月宫留宿，回来后就坐在床榻上，盯着自己的足衣想得出神，方才文清那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当初是您亲口定了贤妃的罪……事成定局皇上还有什么好疑心的呢？”
是啊，当年的罪是朕定的，月柔在宫中行巫蛊禁术，罪行败露，畏罪自尽，这是朕一字一言昭告天下的，朕是天子，天子怎能有错？
可若月柔真是无辜的呢……
想到这里，卫起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李符才一边陪着，许久才听得他喃喃道：“朕是不是错了。”
“皇上？”李符知道他在想什，没有明说。
“朕是信她的，朕一直认为，她温柔细致，大方善良，是世间少有的纯良女子，可有太多人与朕说她平日里是如何恃宠而骄、嚣张跋扈。朕去问她她大可以解释，为何偏偏以死相逼，朕对她还不够宠爱吗？！”
“她是在怨朕，怨朕在巫蛊之案中没有维护她的声誉，没有坚定地与她站在一边，可朕是天子，事关国之根本，怎能大意？”
“可朕害怕，若真是朕错怪了月柔……”
“皇上，您是天子，天子不会有错。”李符弯腰道，“错的是那些让皇上犯错的人。”
李符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层层劈开了卫起心里因此时长出的层层荆棘，从前他不敢想，或者说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如今终于豁然
“皇上，既然恪王殿下说此时尚有疑点，不如就再查一查，还有什么是比还贤妃娘娘清白还重要的呢？老奴看得出您对已故的贤妃娘娘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若娘娘含冤，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娘娘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皇上又怎么忍心呢？”
卫起起身道：“你说的对，你去替朕转告空阁主，让他查一查当年巫蛊一案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禀告朕！”
“是。”
“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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