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次别离
长假之后重新回办公室上班，晓北辰恍如隔世。
焦晓际贱兮兮地问：“哟，晓北，舍得回来啦？”
赵晓妍给晓北辰递过来一个地瓜，说：“别搭理她，看他这欠样，来年还是注孤生……尝尝这个，新品种，很不错的。”
晓北辰接过地瓜刚要放进嘴里，江大山过来了，扫了他们三个一眼，说：“到小会议室吧，有事跟你们说。”
晓北辰赶紧抽出一张纸巾垫着，把手中地瓜放在桌上就要走，她同焦晓际和赵晓妍对视了一下，直觉应该不是要训他们。
江大山开场之前轻咳了一下，然后说：“有个事情，我觉得还是要我自己跟你们直接说，总觉得你们从别处听到不太好。那个……我提离职了。”
“晓家军”三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都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最终又都闭嘴保持了沉默。
“想说什么就直说，平时给我找事儿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婉约啊。”江大山笑道。
还是晓北辰先开了口：“为什么要离职啊？是被我们三个气的吗？”
江大山说：“别高估自己了，收拾你们几个还用离职？就是家里有些事，唉，人到中年要考虑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见三个人还没从他要离职的消息中缓过来，江大山又说：“你们三个，不管以后新老板是谁，别像跟着我的时候那么给人找事。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态度是一码事，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也要注意。有些做法，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做，还能说‘年少无知’，年纪再大一些还这么处理，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人不能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不然容易被人利用。以后你们慢慢也要开始带人，必须得成熟起来……”
听到这一番“临别殷勤重寄语”，三个人都含含糊糊地“哦哦”，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江大山轻叹了口气：“行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微信什么的都这么方便，又不是再见不着了……行了，都别假惺惺了，今天中午请你吃顿散伙饭。”
长假归来首日的晓北辰，在一早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花了一天才慢慢接受。
江大山算是她入行的启蒙恩师了，第一次挨训、第一次被表扬、第一次给他捅娄子之后骂完她和焦晓际然后转身去收拾残局……
她虽从未想过这样的团队会存在到退休，但是直面分别的来临，冲击感的后劲还是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已经不是父母那辈在一个单位能干到退休的年代了。
团队氛围再好，也总有散伙的那天，说是现在微信电话种种联系方式十分方便，可是真正还能约出来聚一聚的概率能都多大？
内心波澜壮阔的感慨唏嘘之后，晓北辰扫了一眼焦晓际和赵晓妍，心想：还能一起并肩工作的时候，要好好珍惜。
吃完晚饭，晓北辰在餐桌上复习功课——考试周马上要来了，既然说好了要认真参加考试，自然得有始有终。
沈玉衡出来喝了口水，然后看晓北辰拿着笔不太对劲，神情有些放空：“怎么了这是？”
晓北辰回过神来，撇了撇嘴，说：“哦，没什么……都结课了，沈老师也不给划重点，怕挂科，正愁呢。”
沈玉衡不以为然：“考试本来就是对知识掌握的测验，划重点那岂不是老师带头作弊？学习知识靠的是日积月累，怎么能寄希望于考前突击呢？那即使考过了，基础打得也不扎实啊。”
大学霸就是大学霸，无论从学习成果还是学习理念，都不在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沈玉衡看着晓北辰的一脸迷茫，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好像又冷场了，面露尴尬。
晓北辰又追问：“沈老师，从我平时的作业情况来看，以你的经验，期末考试我能考多少分啊？”
沈玉衡答：“沈老师永远给你100分，总可以了吧？”
这时，沈玉衡的手机响了，是李致。
沈玉衡怕李致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没轻没重再被晓北辰听了去。于是他把手机给晓北辰一晃示意自己有电话进来，进书房了。
看着沈玉衡转身，晓北辰想起江大山离职时的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是啊，他现在伤基本上都好了，等歹徒抓捕归案，自己就该回家住了，随着课程结束，和沈玉衡能走的比较近的这段时光就结束了。
说起来算是朋友，又经常有林乐攒局聚会，可是沈玉衡以后有女朋友了呢？人家是有自己的生活的，黯淡无光的自己注定只是过客中的过客。
既然现在还能比较近距离地接触，好好珍惜的同时，也要绷紧那根终会告别的弦。
李致：“玉衡，抽空帮我抄一份情书。”
沈玉衡：“字数多吗？发过来吧。”
李致：“还是你够意思，问都不问，总是这么无条件支持我。我要是个女的，一定嫁给你好好疼你。”
沈玉衡眉头一皱：“请自重。”
李致：“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基本没什么问题了，马上还得出趟差呢。”
隔着电话也拦不住李致那贱兮兮的声音：“李雅虽然人品低劣，专业水平还是可以的，再说了，有晓北嘛……哎，没影响晚上发挥吧？”
沈玉衡轻“嘶”一声，生怕落入晓北辰耳朵，抬眼看了看门外，还好晓北辰没在客厅。
“你嘴上有没有把门的？谁都跟你一样属泰迪啊？”
李致的贱兮兮中又生出一股讥讽：“我说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都一个屋檐下了，还没得手？！该‘为人师表’的时候‘为人师表’，该‘衣冠禽兽’的时候你也得‘禽兽’起来啊！烈女怕缠郎嘛……”
“没事就挂了，我还得收拾行李呢。”
沈玉衡挂了电话出书房去寻晓北辰，见晓北辰正在厨房洗碗，他忙撸起袖子上前：“往常不都是我洗碗的嘛，你歇会儿吧。”
晓北辰抬头笑了笑：“谁洗都一样的，衡哥，要不你帮忙把阳台晾的衣服都收进来吧？应该都干了。”
“好。”
沈玉衡很享受这种和晓北辰一起操劳家务琐事的时光，俩人也没有商量过分工，但就是有一种默契，你做了这个，那我就做那个。
收衣服的时候，沈玉衡头一回对出差这件事有些抵触，他不想出差，不想好几天见不到晓北辰。
第二天沈玉衡出发去了锦城c大，晓北辰则被跨部门会议摧残得不行，除了自己要做个报告，她还肩负了一个头脑风暴环节的小组长，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由于这次来c大，除了常规的合作项目跟进之外，沈玉衡还接受了师兄的邀请，要去学院里做个报告，所以这次他没能推辞掉师兄亲自来接机的热情。
刚坐进师兄的车里，沈玉衡便给晓北辰发了一条微信：已落地。
会议刚结束的晓北辰收到沈玉衡的微信十分开心，匆忙喝了口水便回：伤口没事儿吧？
－沈玉衡：一点问题都没有。
－晓北辰：那也要注意，尽量别用左侧用力。
－沈玉衡：好的，知道了。
师兄瞄了一眼坐在副驾的沈玉衡本想寒暄两句，可他从沈玉衡对着手机嘴角上扬的花痴样里捕捉到了什么，师兄脸上也露出了坏笑：“哟，有女朋友了？”
沈玉衡放下手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角：“还不是呢。”
师兄一边开车一边说：“蒙谁呢？哎，本来这次还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我看还是免了吧。”
沈玉衡一点头，笑着说：“嗯，还是免了吧。”
车在通往c大的路上疾驰，开启了沈玉衡在c大繁忙的几日行程。
不仅仅是沈玉衡奋战在c大物理学院，由于朗生着手进行架构调整，晓家军三位也要跟新建立合作的其他部门沟通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圣诞和元旦跨年两个节日眼瞅着就到了，林乐工作室的小玩意成了热门礼物，竟出现了让她手忙脚乱的“旺季”。
李致在沈玉衡的捉刀情书加持之下，新晋女神终于愿意来探班，录音棚中的李致极尽浮夸深情之骚气，逗的女神在棚外咯咯直乐。
总之，年底前的各位，各有各的忙碌。
晓北辰晚上还有一个在线会议——因为要考虑国外同事的时差，直到晚上九点多，她才到家。
一进家门，空荡荡的房间让她有些不适应，她轻叹了口气，吐出了一整天工作的疲惫，心想：也不知道他忙完了没有。
沈老师还真没忙完，晚上八点的报告沈玉衡做了一个小时才结束，真是不负师兄重托，保质保量货真价实。
报告结束后，c大的师生们还和沈老师进行了深入切磋。
一直到快十点，沈玉衡才鸣金收兵往c大招待宾馆走。
从报告厅回宾馆途径了笃行楼——c大固体微结构物理实验室，他与晓北辰初遇的地方。
沈老师在楼前驻足片刻，回想起两人相识的场景，若有所思地掏出了手机。
正在餐桌前温习功课的晓北辰一看沈玉衡的视频通话打过来，脸上的五官原地起飞。她轻咬了下嘴唇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先照了下光亮如镜手机背面，整理了两下碎发，才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晓北辰和沈玉衡还从来没有视频过，隔着两个人好像被手机屏幕给封印了，都只是礼貌性傻笑，半天没说话，晓北辰甚至觉得是不是信号断了。
先发制人还得靠晓北辰：“沈老师还在外面吗？”
沈玉衡透过镜头展示了一下夜色中的笃行楼，问：“嗯，你看，能认出是哪里吗？”
晓北辰定睛看了两眼，没能难住她：“是笃行楼吗？每次去c大我必须得去朝拜的地方！”
“嗯，笃行楼。”
沈玉衡拿着手机边走边直播c大的夜色。
“啊，这个红楼我知道，第一次去c大的时候我找错地方就去的这里！……这个铜像我记得，有次考试周之前去的，好多同学给他上供了面包酸奶之类的……”
两个人明明对c大都不陌生，这个临时起意的小游戏却让他们都乐此不疲，感谢现代科技，让“天涯共此时”如此真实又具体。
沈玉衡直播着就回到了宾馆房间，他用镜头扫了一圈，把房间给晓北辰展示一下。
沈玉衡自顾自地开启了房间点评：“简单干净，价格良心，能开正规□□，主要是在校内，去哪里都方便，办事效率高。”
沈玉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同晓北辰说这么无聊的话题，晓北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没营养的内容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展示完房间的沈玉衡，也实在没什么可直播的了，他定了定神，点了镜头翻转，直面晓北辰。
“我又不在家，干嘛还在餐桌上看书啊，去书房吧，书桌还是更舒服些，还有台灯。”
沈玉衡的声音轻柔得让晓北辰想起了初夏夜晚的风。
晓北辰不想结束话题，只想再多看两眼沈玉衡，她没话找话：“哦，好……一会儿还要忙吗？”
沈玉衡答到：“嗯，还有些邮件要处理，还要再看下论文。”
“那也要注意伤口，刚长好的，别又撕开了。”
“不会的，放心吧。”
“衡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呢，得先把事情办完吧，三五天差不多。”
“哦。”
“是一个人在家害怕了吗？”
“不怕，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哦，回去的时间定了我马上跟你说。”
“好。”
“你也早些睡，别熬夜。”
“嗯，你也是。”
“晚安。”
“晚安。”
谁都不想挂断，拖拖拉拉黏得都拉出丝了来，林乐要是在场，非得按着俩人隔着屏幕一拜天地不可。
晓北辰言语间的黏人饶是沈玉衡察觉了出来，挂了电话的沈玉衡暗自思忖，这是想我了吗？
晓北辰的思念来势汹涌，再也看不进去餐桌上那人类进步的阶梯。
她踱步到书房，拧开台灯，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
刚坐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去拿了个沙发靠枕放在转椅上，再坐在靠枕上。
她左右调整了下角度，挺直了腰背，这才觉得高度差不多，恍然间自己好像和沈玉衡日复一日坐在这里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她开始打量着书房的一切。
他的视角跟我现在是一样的吧？
写字桌上还堆着一些书籍资料，有大部头，有小册子，还有一些a4纸自行打印出来的论文。
她虔诚地请到身前，小心地翻阅，有中文有英文，有公式有图示……她看不太懂，却贪婪地注视页面边角的笔记和勾画重点的那些点线，想把它们都印入心里带走。
他的时间都花在这里了，这样会离他更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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