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雨暗啼(下)
到承安殿的时候,瑞谚也刚好赶到。
君臣之礼一带而过,瑞谚便跟在瑞清和秦氏的身后,一起走进了承安殿。
文武百官早已在殿中严阵以待,关歇和瑞谚则一左一右相对而立,两人除了互相例行公事般的客套行礼没有任何其他言语上的交流,要说,他们之间平日在朝政上的关系犹如井水不犯河水,一文一武,似乎也不用有任何交集和过节,可两人相视的眼神让瑞清莫名感到紧张,仿佛下一秒就会剑拔弩张。
秦氏坐在瑞清左侧,等众人站定之后方才缓缓开口:“这么晚宣各位大人进宫,是因为关相、吴大人、陈大人、高大人今早朝再次上奏,提到三个月后弥山祭天一事,非中宫皇后不得执粟礼,哀家和皇帝一商议,便想着趁热打铁,给各位吃个定心丸。”
关歇道:“听太后这意思,是中宫的人选皇上已有了定断?臣敢问是哪宫娘娘?”
没等瑞清说话,瑞谚在一旁阴阴地道:“关相这是第三次提出中宫的事了吧,今晚还就此事将臣等连夜宣进宫,本王还以为是何等紧急重要的军国大事,能劳关相兴师动众把都察院礼部都请过来了,关相如此不辞辛苦关心皇家内廷之事,真不愧是大宁朝之栋梁。”
“朔王殿下此言差矣,皇上登基已近十年,中宫之位悬空,不仅仅是皇上内廷之事,更事关朝野人心稳固,祭天则事关祖宗社稷,难道不能算紧急重要的大事?”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本王误会关相了,本王之前一直还认为关相心存有私,一心只操心着丽妃娘娘是否够格登上这个中宫之位呢。”
瑞谚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关歇有些恼怒,但在碍于天子面前,关歇还是保持了应有风度:“那朔王殿下看来,皇上和太后会如何定夺此事才算公允,才算不因臣而偏私丽妃娘娘?”
瑞谚似笑非笑:“关相何必着急逼问,臣等都相信皇上和太后选定的中宫必定能是母仪天下,品行贤德之人。”
关歇转头朝一旁低着头的吴大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站出来道:“后宫娘娘都是品行贤德之人,如何得知哪一位能母仪天下?中宫之位只有一个,事关国运,何等重要,必得是家世,位分相匹配方可服众,臣等拙见,现下也只有丽妃娘娘有此资格担中宫之大责。”
陈大人也立刻道:“臣附议吴大人,丽妃娘娘论才貌论家世论位分,均为中宫皇后之上佳人选,且从皇上登基便随君伴驾,若论资历,其他各宫娘娘也是稍逊一筹的。”
站在关歇身后的众位文官见状也纷纷跪下陈情:“臣等附议。”
站在瑞谚身后的武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没人站出表示异议,也没人附议,众人都齐刷刷看向最前面的瑞谚。
瑞谚丝毫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隐隐地透出玩味的眼神,似在欣赏一出好戏。
“好了...”
半晌没有说话的瑞清终于开口道:“众位卿家的意见,朕和太后深思熟虑过了,体恤各位为社稷尽心尽力,尤其是关相,不仅有功于前朝,丽妃娘娘也是后宫表率,朕深爱之...”
关歇听到此言,正暗自得意,侧头去看瑞谚,他嘴角向上弯着,依然是那个“等着瞧”的眼神,就听到秦氏接着说:“哀家同皇帝商议过,此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眼下后宫人才凋敝,仅有良媛五人,淑媛两人,昭容三人,嫔一人,妃位多空缺,仅有丽妃一枝独秀,若此时册立,反倒显得丽妃是因父荫而得后位,恐难以服众,非最佳时机。”
关歇闻言眉头紧锁:“那依太后之见,该以何时册立为佳?”
瑞清道:“以朕之见,与其七皇叔和关相在此争论何时册立,不如臻选各家世样貌品行上佳之适龄女子充实后宫,补齐妃嫔空缺,到时朕再赐丽妃执掌后宫事宜之权,待六宫祥和归心,方能显示丽妃治宫才能,到时再寻合适时机顺理成章加封,应无人再有异议,岂不皆大欢喜?”
关歇深吸一口气,语气也不似之前急躁:“敢问皇上,选秀之事是否也为太后意属?”
秦氏点头:“当然,哀家也觉得皇帝此决定,甚好。关相,吴大人,陈大人,高大人,还有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四位大人不约而同看向关歇,只见关歇面色郁郁一言不发,沉默许久,四人也不敢擅自开口,就那样看着关歇,气氛显得有些难堪。
关歇心知肚明,如此境地已是进退维谷,明明心有不甘却似无话可说,本来只道这中宫之位是女儿唾手可得只差他在前朝这临门一脚,未曾想,这年轻的皇帝,还有一手扶持他扳倒宋列英的太后,在这关键时候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演了一场以退为进的双簧。
瑞谚一脸戏谑地看着这场演砸了的好戏,心中已经把关歇的各种心情想象了一遍,这莫名让他有点阴谋得逞的快感。
“回太后,臣认为...皇上思虑周全,是臣操之过急,此策...甚好。”
关歇咬着牙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话音刚落瑞谚便立刻跪下高声道:“皇上圣明!太后圣明!”武官们也随之跪下齐声道:“皇上圣明,太后圣明...”接着刚才还跪地请愿的文官们见风头掉转也纷纷转向附和:“皇上圣明!太后圣明!”
瑞清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各位卿家都没有异议,那么,礼部和内务院就即刻开始着手准备选秀事宜吧。”
陈大人点头哈腰:“是,臣明日就着手办。”侧头就见关歇狠狠地瞪着他,又迅速垂下头,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于是忙不迭地用袖子去擦,手却被关歇一把按住:“陈大人保重身体,接了这么重要的差事,下来可得得好好办妥,你明白本相的意思吧?”
陈大人浑身哆嗦,如数九寒天跌入了冰窟一般。
瑞谚刚走出宫门,等待在那多时的成霖忙牵马上前:“王爷,没事吧?”
瑞谚摆摆手,翻身上马:“有人吃了颗瘪枣,还是皇上亲赏的,本王瞧着心情大好。”
成霖不解,正欲细问,便见关歇一行人径直朝着瑞谚走来。
“臣有一事不解,愿请教朔王殿下,请王爷留步。”
“这时节虽然转暖,但夜晚依然寒冷,本王看现在差不多也近亥时了,关相年届半百,这更深露重的,不如及时回府歇息。”
关歇冷笑道:“臣谢过王爷关心,但臣仅有一句话一个问题,如若王爷不为臣解惑,臣今夜怕是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那为了让关相能睡个好觉,本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时间。”瑞谚说着下了马,站在关歇对面,看着他。
“臣请问,王爷素来不理朝政之事只管治军,今次为何却着急搅浑这水?”
瑞谚闻此言突然大笑起来:“本王还道是何事困惑关相...”说完又上了马,拉着缰绳对关歇道:“关相忘了,今夜是关相你亲自把本王拉进这浑水的啊,所以本王想着既然浑水已经蹚了,不如就好好地做一根搅屎棍,否则岂不是看不起关相?况且——本王平日行军打仗生活太过枯燥,偶尔玩玩也觉得挺有趣的。”
关歇气结,只得瞪着瑞谚哈哈笑着扬长而去,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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