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惜花
漫天花海。
这里是一处莲池，长满了白莲。
绿□□滴，白色如雪，于是，绿色更浓，白色更纯，观光之人络绎不绝。
忽有一天，绿叶中窜出了一抹赤色。
一朵红莲打着朵挺立在漫天碧绿洁白之间，洒出一串晶莹水珠，落在花瓣上，红的耀眼，红的妖艳，红的如同集中了天地之间的日月精华，得天独厚。
红莲引来无数人的赞叹，这些人划着船绕过层层叠叠的莲叶，不惜打落身旁盛开的白莲，也要去采摘这一朵莲。水面上飘满了莲瓣，像滴落的眼泪。然而，始作俑者毫不在乎，他们的眼睛，被花瓣映的通红。
就在一双双手即将触碰到红莲之时，莲花忽然消失了。
八十八重天。
“罪恶之莲。”
他踱步在水池边，看了看水中舒展的赤色花朵，轻轻吐出一句话，抬眸看去，那里是悠远的云海，漂浮着翻滚着。
清雅的蓝，很远很远。
在这梵音世界，红莲的灵开始孕育。它无知无感，独独渴望他的光芒。他来，它便开的更欢快些。
后来某一日，他带来了新的伙伴。
那是一尾金色的小鲤鱼，头上有一个圆圆的红点，从他袖间落入池中，不怕生，快乐地吐着泡泡，游来游去。
“无心之鱼。”
他微微一笑，说。
目之所及，世界无极。
凡间之物，朝生而暮死，却因得世间如此奇妙的机缘，脱离轮回，从此永享生命，不再凋零，不再死去。
夜琉璃大喘一口气，醒了过来。
她知道小易是谁了，他就是方才梦境里那个度化红莲和小金鲤的人：神尊。而所谓梦境，就是他们的过去。
居然是他！
她按按心口，站了起来。
碧影看她起身，冷冷一笑，说：“看来你都知道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抱起双臂，轻纱微微飘动，继续道，“没错，这里是第七层，而他，是创世神尊。”
所以独享尊荣，被供奉在紫英塔的第七层。
夜琉璃没说话，转身看向供台上的神像，想到曾与他相伴多年，想到彼此可能的际遇，又想到小易的细心与付出，感动又心痛，百感最终归于一处，只觉得温暖。
他活着便好。
“是。”她说。
“那你当如何？”
“如何？”夜琉璃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该如何？”
“自然是留在他身边。”
夜琉璃觉得碧影很是奇怪，自家□□如何抉择关她什么事。她平静道：“那是自然，既知道了他是神尊，我会尽我所能，用生命守护他。”
“那便好。”碧影收敛笑容，目光森冷，“若你负了他，我便杀了你。”
“去吧！”
她一扬袖，一束绿色的光就朝夜琉璃打了过来，却是打在她旁边的墙上，墙被打烂了，木屑飞扬。这一破坏性操作，让夜琉璃习惯性想报警。
“你这是做什么……”
一句话将将问出，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夜琉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风中的一片花瓣，飘出了塔体，从最高处坠落！她仿佛失去了语言和思考能力，盯着不断掠过的层层塔檐，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他纵身跳下的身影，与她身形相合，只不过，他的表情是那般义无反顾。
直到落入一个怀抱，夜琉璃才终于恢复意识，看到接住她的人是小易，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衣服上，只觉得冰凉，才察觉自己已经无意识间满脸泪水，也感受到了他的轻微颤抖。
“小璃，小璃。”小易温柔唤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如果是呢？”她放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歪头轻笑，“你准备揍他吗？”
就在被他接住的一瞬，她弄明白了一件事，小易是神尊，她的神尊大人，她可以为他拼命，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碧影所要求的不负，若是一心一意爱他，她是定然做不到的。
只因，不是爱情。
而她现在喜欢景容，哪怕不在一起，亦不能在一起，也喜欢景容。心只有一个，所以这边，一个拥抱就足够了。接下来，她会以小易的好友的身份，认认真真地护着他。
小易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极认真地说：“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揍到你满意！”
夜琉璃“唰唰”几下擦干净自己的脸，看了看庄严高耸的紫英塔，方才自己破出来的地方有一扇窗户打开了，其余的墙体完好无缺。她便知道了，方才定是碧影故意推她出来的，至于目的为何，再清楚不过。她要她不负小易，提出这种要求，她究竟是什么心思？爱么？
夜琉璃想了想，说：“小易，咱们回去吧！我把我的奇遇说给你听。”
小易想笑：“不揍了？”
夜琉璃手一摊：“不了，神说，我们要大度，走吧！”
走之前，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第一层，却发现，门是上锁的，透过门缝往里看，只看到烛火通明，没有人影。
她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
小易不知她为何叹气，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走在路上，夜琉璃把最开始连生和樟生之间的羁绊告诉了他，同时还有自己的梦，因为不想让他再隐藏遮掩了。末了，她说：“小易，你聪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去看看连生吧，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师兄弟二人的事，终需得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连生会死的。”
小易沉默了。
两人安静地走着，不觉走回了大门口。夜琉璃要去看连生，却被小易牵住了手。
她心里微动，随即看向他，大方微笑：“怎么了？小易舍不得我啊？”
小易“嗯”了一声，又说：“是。”
夜琉璃并不急着把他推开，而是反手拉住他，道：“那我们一起去看看他。”而后拖着他一起往前走。
走到长廊上，看着本已冬眠的藤蔓渐次开出花朵，知道是他所为，她停了下来，看着一朵紫色的小花，一字一句地说：“小易，你是神尊，若我欠你的，我可以用命还，但是，在我的心里，只有景容。”
“你不是已经离开他了？”为了不让她难堪，小易离她有几步远。
“是。”一个字已足够，她不说了。
“那么……”
“我们走吧！”
她抬脚向前走。
藤蔓的花依旧开着，开了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一直开到尽头连生的房间。
连生比她走之前好了很多，就像睡着了一样，看来快要醒了。
小易站在床边。
“如今知道了这些，可还是相当于没有什么进展。”夜琉璃有点头大，“石头在哪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银霜石可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找到了，那些被樟生拿走精气的人或许可以复活。”
夜琉璃不敢相信：“可是，这么久了，尸体也都烂了啊！”
“才三四天而已，又是冬天，不会那么快的。只要还没下葬，就可以。”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她轻轻点点头，有了信心：“小易，我信你。”突然计上心来，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让樟生出现。”
“哦？”
“既然樟生如此怨恨连生，那我们就让连生真的死了，看他会作何反应。”看小易皱眉头，急忙补充，“不是真的去死，而是诈死，让樟生以为而已。你能不能做一个替身，这些花啊草啊什么的，随便一个都可以，变出来一个假人，然后如果他出现，就把他抓住！”
小易轻吁一口气，道：“试试看吧！”
第二天，一切依照计划进行，夜琉璃等待的人却迟迟未出现。
等到晚上，计划宣告失败。
夜琉璃坐在恢复正常的大厅前面的台阶上愁眉苦脸，小易坐在旁边看她良久，笑了一声。
她转头：“你笑了？”
他正襟危坐表情正经：“没有。”
“你肯定笑了，我听见了。”她说，“这真是个蠢计划，简直智障。”
“我想，也许一直以来，樟生所想要的不是连生的命，而是打败他，甚至于把他踩在脚下，宣告自己要比连生更强，这或许才是他想做的事情。否则，早在门派之变，他就杀了他了。”
“可既然连生已经忘记，就不要再想起来了吧！”夜琉璃小心地说，“再说了，他早就已经打败他了，不是吗？”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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