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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


  一九九一年秋,一批采风的学生来到了云市瑞昌县。    那时候瑞昌县还是一个极破落的小县城,市中心的商业楼都没有超过四层。

  但因为接壤着邻边国家,这里的人鱼龙混杂。

  可显然,一群单纯的学生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的复杂。

  沈清是采风学生的其中之一。

  她长的很漂亮,可是父母早亡,从小在舅舅家长大。舅舅是做木材生意的,恰好赶上了商业发展的浪潮,不过几年的时间就让手里的小公司迅速壮大为大企业。

  家境殷实的舅舅为沈清提供了一个优渥的环境,可是小小年纪寄人篱下,她性格敏感内向,常常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也是那时候,有一个叫宋铭的年轻人闯进了沈清的生活。

  沈清和他的第一面,就极度的不愉快。她房间里的椅子坏了,正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揪着说。
  从小到大,沈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东西不是她弄坏的,被阿姨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一顿说。阿姨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分外难堪。

  阿姨找来了民宿的负责人,这是沈清和这个叫宋铭的男人的第一面。

  青年满脸冷漠,靠在走廊边看着对阿姨发着脾气的女孩,她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裙子,白皙漂亮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可是说出的话又冰冷,又生硬。
  像个被惯坏的小公主。

  看了一会儿,宋铭开口了,“赔吗?”
  “凭什么要我赔?”
  青年淡淡的问,“东西不是你弄坏的么?”

  沈清看着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很多是沈清的同学。
  被众人围观,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仰头看着面前高瘦的青年,他淡漠的眸色,不夹杂任何情感的,几乎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注视。

  她蓦的红了眼睛,冲他没来由的发脾气,“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

  可她的发泄也只引来青年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并不相信她。他的冷静更加衬托了她的无理。

  当晚受了委屈的沈清二话不说,收拾了东西就走。
  半夜等宋铭听到动静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几个老师同学焦急的样子。

  那晚,宋铭徒步走了十几公里路,才在路边找到了红着眼睛还崴了脚的沈清。

  他为自己的冷漠付出了代价,背着这个娇气又爱哭的人走了一整夜的路。

  宋铭同那些处处仰慕着沈清的男同学不同,他是个脾气冷硬,沉默的青年。不会说漂亮话,懒得哄人,更别说是哄一个娇滴滴的爱哭女孩子。

  所以那晚,他听着背上女孩抽泣着指责,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到最后,女孩哭累了,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可就是这样一个寡言少语,总是带着一些痞意懒散的青年最后却和沈清越走越近。

  两个月的采风时间,一向孤傲的冰山美人却和相识不久的青年迅速熟悉。

  那次走廊里冷言冷语弄哭了她,最后的补偿方式就是两个月的写生中,他用自行车带着她,串遍了瑞昌县的大街小巷。

  一个娇气却也懂得温柔,会在他生病发烧的时候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一整夜。
  一个漠然冷静,却也能眼底含着笑意的,将跑过来的女孩抱个满怀。

  后来,写生结束,沈清要回学校。

  而宋铭还留在民宿,看着他这几个月都住不进几个人的宾馆。

  分别那天,沈清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她要带着他一起走。
  宋铭摇头,沉默寡言的还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看着面前清隽淡漠的人,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青年的错愕中,唇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唇上,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最后几乎是带上了哭腔,说:“宋铭,我舍不得你。”
  他没有多言,催促着她上车。
  火车开动了,他挥手告别。
  一段短暂的相识,一个有些不讲理,敏感爱哭的女孩。

  其实如果这次的告别是真正的告别也好,至少他能继续走他该走的路,而她也能在另一个地方继续她平安的生活。
  可是命运就是爱和人开玩笑。

  过去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民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站在门口的宋铭,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孩儿。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她走到了他面前,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红着眼睛看着他。可是这次,却是带着委屈的一句:“我很想你。”
  回去了几个月,她都很想他。

  .

  一九九三年暮春,那天外面下了雨,屋子里面有些潮湿和闷热。
  阵痛感一点点侵袭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沈清。
  确切的说,这几个月,怀胎的将近十个月,只有她一个人。宋铭彻底不见了踪影。

  痛感一点点的加剧,她手里还握着画笔,正在临摹一副画。开的正盛的向日葵,色调都被调的很亮,很明快的颜色。和太阳一样的颜色。

  阳光撒在脸上的时候,应该也很温暖。
  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到阳光撒在身上,冰凉的雨珠打在脸上的感觉。她麻木了很久。

  她总是回忆起曾经一个场景。
  被一个宏厚有力的人背着,她爬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在不经意间仰头看着,那天是满天的星辰,蒲公英在飞舞,世间美好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痛感越来越强烈,她的手颤抖起来,一下子戳到了那副画上。画笔上蘸的是深绿的颜料,原本打算画叶子的,可全弄到了画朵上。

  她的那幅画毁了。

  ……至于宋铭去了哪里,她并不清楚。

  最后倒在地上的人被邻居发现,送往了医院。
  疼,铺天盖地的疼。逃无可逃的疼。

  一只温和的手紧紧的握着了她的手。那只手的主人,用温和的声音指导着她应该怎么做。

  挣扎着,挣扎着想要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却在痛到绝望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宋铭在她的身边。握紧了那只手,意识不清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别再离开她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混沌的大脑里,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宋铭环抱着她,他的拥抱温暖有力。
  他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很快回来。  ”

  骗子,他骗了她。

  他说的回来,是大半年的无影无踪。

  命悬一线的时候,手术室里也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器械。从始至终,孩子的父亲一直没有出现。

  最后,在意识都已经模糊间,她听到了一声小孩的啼哭。
  很响亮的哭声,小孩子,在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哭泣。
  人生多像是一个轮回,在哭泣声中到来,最后也要在哭泣声中离开。

  这一年暮春,沈清在医院生下一个男婴。

  等她醒来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孩子的父亲。
  那个叫宋铭的男人,彻底失踪了。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从没在这世上出现过。

  再后来,她没等来宋铭,却等来了一个个噩耗。舅舅因走私.贩毒入狱,在监狱里供出了一批人。

  那些无所不为,作恶多端的人最终找上了她。
  被逼的急了,无路可走的恶徒最终将手伸向了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身上。

  他们彻底控制了她,一个漂亮的,无路可走的年轻女人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是彻彻底底的坠入地狱。

  作恶的人换了一种方式在狂欢,而年轻的,一直顺分顺水没受过磨难的女人只能卑微的屈从。

  很多次,她被折辱,被欺压。被迫应付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只为了能够活下去。

  一个多月,生不如死的生活。

  .

  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一身白色的西装笔挺,儒雅英俊,满身的书卷气。

  在沈清醒来的时候,就见男人站在床边,伸手逗弄着婴儿。

  男人对着虚弱的女人说了两件事。
  沈清自以为做生意的舅舅确实长期从事非法交易和贩毒活动,他赚来的那些东西钱,没有一分是干净的。
  他说,那个叫宋铭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是潜伏在云市的警方卧底。

  一切不过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和欺骗。

  到后来警方收网了,沈清的舅舅入狱,那个掩人耳目的空壳公司也早就被查封。而宋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清在所谓的真相面前只有怔愣。

  她不清楚,她所遭受的一切,她受到的那些伤害。施暴者中,有多少是舅舅得罪的,又有多少是宋铭逼上绝路的亡命之徒?

  男人在离开之前说,他叫祁汕云。
  他温和的笑着,介绍自己的名字。告诉沈清,以后或许会需要他。

  那天晚上,
  沈清站在婴儿床边。
  小小的孩子穿着淡蓝色的小衣裳,大大的眼睛,白嫩嫩的脸。
  他没有睡着,手在动着。

  沈清很少抱他,连轻声细语的哄都很少。

  开始,她在挣扎中等着一个奇迹,等宋铭回来。可是一切的幻想,都被残忍的真相摧毁。

  这一次,沈清伸手抱起了孩子,被她抱在怀里,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她把手伸到孩子的脖子里,多脆弱的一条生命,只要她一用力,就消失掉了。

  她也这么做了,手伸向孩子的脖子。
  太恨了,
  恨的咬牙切齿。

  她不怪宋铭有自己的责任,她舅舅是罪有应得。
  可是她恨他的消失,她恨他了无踪迹,让那些畜生出现来践踏她。
  可是,刚触及到,孩子小小的,小小树叶一样的手,挥动着,拉住了他的手。

  她终于,抱着孩子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那晚,沈清应该就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

  她收起了软弱,一步步的向上爬。

  后来,她到了祁汕云的身边,她亲手把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一个个处理掉。

  唯一没有动手的,是宋铭。

  他彻底的消失了,留下了她一腔无处宣泄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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