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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仰


  眼神总是不受控制的看对面的男人,他懒散痞气,有些心不在焉。

  只是动作闲适的一下下切着眼前的牛排,再送进口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女人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明媚漂亮,打扮的要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一身高定长裙,设计却很有心机,胸前的丰盈将露不露,棕色的长发微卷。

  终于在眼前的人摇晃着酒杯,将琥珀色的液体送入口中时,女人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你不愿意来吃饭是么?”
  衬衫的领口有些紧了,祁行臻伸手扯了扯。

  “你想多了。”
  板正的西装被他随意的丢在座椅的靠背,身上的衬衫也穿的随性,袖子挽着,露出半截肌理分明的手臂。

  眼前的人跟她以往见过的不一样,他痞意懒散,白皙挺秀清隽的眉眼之间,有更多的野性。那双眼睛,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还说没有,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女人有些嗔怪道。

  祁行臻放下的酒杯,竟也坐直了身体,手指下意识的一下下敲击着桌子,“说什么?”

  女人看着他,饶有兴味道:“想没想过结婚?”
  她问完,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美目打量着眼前帅气的青年。在进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是他了。

  闻言,他极淡的笑笑,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结婚?”
  拿了刀叉,悠闲的切着眼前的牛排。他带着笑意的语调,更多是是嘲讽。

  “你叫……苏锦……”祁行臻停下了动作,他微微扬着下巴,却愣是没想起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
  沈清交代过,博亚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天昇集团和博亚集团近期有合作的意向。

  专门交代过还没记住人家千金的名字,确实有点儿欺负人了。于是祁行臻认真的想了想,可是没想起来。

  “苏小姐,多吃点儿。”他伸手把餐点往苏锦言的跟前推了推。岔开话题。

  苏锦言对眼前的人很有好感,说来也真是奇怪,从小被恭维和宠爱着长大的,遇到一个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却倒觉得奇特和新奇。

  “我没开玩笑,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我爸爸和祁叔叔的打算。”

  “我是不婚主义。”祁行臻说。

  苏锦言勾唇笑笑,笑容明媚:“观念这种东西,总会改变的。”

  “变不了。”

  “你父亲是天昇集团的大当家,你就不可能有机会由着性子。迟早,不还是要娶妻生子的么?”苏锦言说。

  一份带血的牛排只吃掉了小半,剩下的全被切的稀碎。祁行臻放下了刀叉,终于将目光移向了眼前的女孩儿。
  他开口纠正:“是后爹。”

  苏锦言愣了下。

  祁行臻说:“想不到苏小姐年纪轻轻,却想着成家。”

  苏锦言看着他,“不啊,之前也爱玩儿,现在觉得你不错。我们或许会很合拍。”

  祁行臻环着臂向后靠,只一句:“我不觉得。”

  昏暗到近乎暧昧的灯光下,女人红唇轻启,“合不合拍得试试才知道,祁少,或许我没你想的那么差呢?”
  祁行臻看着她,半晌面无表情的别开了视线。第一眼只觉得这是个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性子单纯,说不定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可现在看来,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对她说的“试试”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却也打消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给对方和自己都添了酒,冰凉的酒入喉,他淡淡开口:“我不打算结婚。”

  苏锦言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天昇和博亚的合作,对我来说也没多大的意义。就算是结婚了,我也不会是一个把注意力放到家庭上的人。”

  苏锦言听懂了,“我又没打算找一个三从四德的丈夫,再说这年头会有从一而终的人?
  我说过了,玩儿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各玩儿各的。”

  就算再爱玩儿,也总有收心的那一天。

  何况,苏锦言看着祁行臻。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
  酒肉池林,她见过不少爱玩的同辈人。哪怕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矜贵儒雅一派正人君子,可实际上也是风流账一堆。
  反正以后总要联姻,虽然选择的范围总是这些,还不如选一个特别的,稍微收敛的。

  “各玩各的?”祁行臻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怕是我玩儿的,你玩儿不起。”

  “那你还不是来吃这顿饭了吗?”苏锦言有些不甘心。

  “是啊,我是来了,可是我这人没什么底线,还有天昇集团的当家人也没什么底线。结婚是简单啊,一张证的事……”
  他顿了一会儿,神色之间多了未明的寒意,“可就算结了婚,成了妻子又怎样?各玩儿各的说轻了,说不定有需要的时候,我也会让别人玩儿你。”

  苏锦言面色有些难看,“你……”

  祁行臻笑笑,起身拿了搭在座椅上的外套,“祁家的家风向来如此。”

  他说完,拎着外套往外走。

  “你不怕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吗?”苏锦言问。
  祁行臻脚步停顿,回头看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神色有些痞气,却又是阴沉的。“苏小姐,我这是避免你掉进火坑。”他说。
  -

  外面下了大雨,司机早早将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祁行臻刚一坐进车里,杨锐的电话就过来了,他问:“听说你去吃饭了?”

  祁行臻靠在座椅上,有些烦躁,却也压了脾气,一派平静问:“听说?”

  医院办公室里,杨锐倒了杯水,悠闲的打趣:“怎么样,效果如何?”

  祁行臻却没闲心,非但没有闲心,他皱着眉,“杨锐,你下次偷腥的时候,记得把嘴巴擦擦干净。”

  “什么意思?”

  杨锐有些无奈,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你那个小情儿,藏藏好。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藏不好,他们能随时找机会给你处理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

  “你妈知道了?”

  祁行臻冷哼了句,没说话,径直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

  要是说话,他只能说一句傻.逼。要没这茬事,他至于来这里坐一个小时?

  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色并不好的人,问:“祁少,去哪儿?”

  祁行臻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个地址。
  是许苑的家。

  车子从路口转弯,在清河路突然猛的停下。

  半晌,堵着不走了。司机看着车外的大雨,还有分寸难行的车子,有些不懂祁行臻来这里做什么?
  等了半晌,前面的车还是没有丝毫挪动的趋势。司机有些坐不住了,“祁少,我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祁行臻正握着手机,页面停留在通讯录上。他看着备注是“许苑”的号码,又没有拨出去。
  他点头,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雨很大,砸在车窗双噼啪作响,车窗有了一层迷朦的水汽,只能看见外面建筑物模糊不清的轮廓。
  雨天压抑的人难以喘息。

  司机很快回来了,哪怕是打了伞,他肩膀上还是沾着水汽。便将湿透滴水的雨伞放在脚边,说:“前面出了车祸,撞死了一条狗,正闹着呢。”

  司机问:“还等吗?”

  祁行臻向后靠着,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公寓。”

  后面也被堵死了,车只能从旁边绕过去。
  从被堵的车辆中驶出来,已经到了侧边的车道。
  祁行臻侧头,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看,

  “停车。”他说。
  司机不明所以,还是停了车。

  祁行臻推开车门,在看向外面的一幕时,原本有些玩味懒散的神情怔住了。

  他没有看错,大雨里的人是许苑。

  地上的血渍被雨水雨水冲刷着,一大摊一大摊的晕染开来,径直的流到了一辆银灰色的车底下。

  而那辆车前,爬着一条奄奄一息的白色大狗。许苑蹲在血淋淋的萨摩耶跟前,浑身湿透。

  她背对着,祁行臻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么大的雨,她原本打的伞早已经被丢在一边。身上的长裙沾染了雨水,狼狈的垂在地上。她这么大的雨,她也不知道躲一下,只是半抱着那条雪白的狗。

  车前还站着一个男人,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祁少,伞……”
  见祁行臻下车了,司机忙把伞递了过去。

  撑着伞,脚下是已经像小溪流一样淌着的雨水。

  他朝着蹲在地上的那个身影走过去,雨声淹没了他的脚步。近了,他听见站在车边那个男人对许苑说:“我不是故意的……雨下的这么大,狗就突然冲过来了。”

  看着地上的女孩儿,他结结巴巴说:“你……你还好吧?”

  许苑的手上都是血,浑身都被淋湿了,雨水顺着额头,再到纤长的睫毛径直迷了眼睛,她无措的抱着怀里同样被湿透的大狗。
  抱着它,想要站起来。

  她喃喃的:“去医院,这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男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被撞成这样,又流了这么多的血,送去医院也没救了。他只是一味的说着“对不起。”

  “姑娘,这么大的雨,你先来车上,我们再……”
  “医院!去医院!”她有些失控了,抱着狗却腿脚发软,半晌都没站起来。

  最后的东西了,这是最后能陪伴她的。

  妈妈走了,小云朵也跟着她的父母离开了。这是唯一能陪伴她的……

  可现在,连它也要离开吗?

  她红着眼睛,最后的语气近乎哀求,“去医院,开你的车送我们去医院……”
  这副模样的人,路边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停下来。
  怀里的狗低声呜咽着,像是疼极了,它原本漂亮雪白的毛色沾染了血污,变的脏乱不堪。
  只那么一双透亮的眼睛,还在看着许苑。

  一双黑色的皮鞋进入了视线,身上冰冷的雨水也被隔绝了。
  视线之中,是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眼前的人半蹲下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慢慢抬头,所有的酸涩一下子涌现了出来,她红着眼睛,“祁行臻……”

  雨很大砸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响,隔绝掉了外面的声音。“有救的……送去医院。”
  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祁行臻看着眼前被淋湿的狼狈脆弱的女人,那一双眼睛里都是疼痛。
  低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那条白色大狗,已经没救了。

  但他点头,低声一句:“好。”

  她怀里的狗现在已经没了任何的生命体征,他拉了她的胳膊站起来,说:“去医院。”

  年轻的女人浑身湿透,又抱着一条鲜血淋漓的狗。坐进干净整洁,甚至是限量款车里时,司机愣了下。
  这是祁行臻的爱车,这次出来要不是夫人特意交代让司机跟着来,祁行臻不会让别人碰他的车。
  可此刻,雨水和血水,随着年轻女人进来,都流到了车里。

  片刻,祁行臻也坐了进来。
  许苑在不停的细细颤抖,他拿了丢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并没有这样照顾过人,动作有些僵硬的将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濡湿的头发,问司机:“有毛巾吗?”

  “没,没放。”司机结巴道。

  “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祁行臻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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