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仰
许苑没想到会在殷瑞家再见到那两个警察。
客厅里殷瑞有些沉默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而她的母亲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
许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好几个带着白色手套的警察在忙前忙后,而他们也没说让她离开。
足足过去了十多分钟,一个微微弯曲着背,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是老卢。
他看到客厅里站着的许苑,问赵璐:“怎么回事?”
赵璐说:“她是殷小姐的大提琴老师。”
老卢摆摆手,说:“大提琴老师能知道什么?让她回去吧。”
赵璐过去提醒了句:“她也在南街花店工作过。”
老卢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到了许苑身上,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其实很温和,比起赵璐莽撞的将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许苑留下来,老卢至少还给了许苑一个解释“发生了一点小事,还得麻烦你配合我们回警局做调查。”
许苑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怎么突然有这么多警察出现在殷瑞家。
她看了眼老卢,这个警察看起来很值得信赖。许苑说:“可以。”
她又问:“我能先去打个电话吗?”
刚才出门的时候祁行臻不在,但他昨晚说要带许苑去吃饭。他出门的时候连家门的钥匙都没带,许苑想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老卢摇摇头,说:“不太方便。”
许苑作罢了。
一直到警局,她坐在会客厅里,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一批一批的人被带进审讯室又出来,一会儿又被带进去。其中有好几个许苑都觉得有点眼熟。
有两个是之前给花店运输盆栽的工人,有一个是殷瑞家的保姆阿姨。
殷瑞的妈妈,那个温柔少话的缅甸女人也来了。她一直红着眼睛,从审讯室进去又出来。
最后一个被带进审讯室的人是那个花店又聋又哑的赵叔。
许苑也被传唤进了审讯室,对面是老卢和赵璐。
许苑很紧张,应激性的紧张。她自己察觉不到,可是嘴唇却有些苍白。那张精致秀气的脸,看起来苍白异常。
“不用紧张。”老卢开口。
又交代赵璐倒了杯热水。
许苑说:“谢谢。”
老卢等她喝了水,神色没有那么紧张了才开口:“你在殷家工作多久了?”
“一个多月。除夕前的一个月开始的。”
老卢:“在殷家和殷志强接触过吗?”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许苑一时没回答。
“就是那女孩的父亲,殷先生。”
许苑说:“见过几面。”
也只是见面打招呼,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在许苑的印象里,那是一个有些沉默少话的男人。
“那在花店工作是什么时候?”
“6月份的时候去的多,后来只是偶尔的去。九月之后没再去过了。”
老卢看了眼手中的资料,点点头。
“那个花店的盆栽都是从哪里进了货?”他问。
许苑摇头:“不清楚,一般都是花店里的工人定期去运来的。”
“工人?”老卢继续问:“那个聋哑老人吗?”
许苑点头。
“你对他了解多少?”
摇头。
许苑对那个老人一无所知,他们平常的交流也只限于在本子上的那几个字。问到这里,许苑有些疑惑:“花店出什么事了吗?”
赵璐说:“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其他的别多问······”老卢摆手阻止了赵璐,他说:“在花店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或奇怪的事吗?”
许苑回想了一会儿,说:“顾客不是很多。”
老卢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还有吗?”
许苑记性一向很好,她心思细腻敏感,这样的性格导致她处在一个环境中的时候会观察,会注意到很多细节。“盆栽有固定的订户。”
听到这句话,赵璐神色有些古怪,转头去看老卢。
“你知道那些订户都是谁吗?”
许苑说:“订户名单我没有看到过,也接触不到。”
所有的固定客户都是由赵叔负责的。
殷瑞的父亲······也是固定的订户之一。许苑猛然想到之前的大雨,赵叔不在,她拿外面的盆栽。赵叔回来之后看到她动了盆栽很生气。
他告诉她,以后不可以动盆栽。
“花店的盆栽有问题?”
老卢没回答。
许苑说:“里面有东西。”
老卢神色微动。他盯着许苑看了一会儿,这个老警察的目光坚定又深不可测,会让作恶的人看着心里发憷,可同样也会个很多人带来安定。
“你很聪明。”老卢说。“盆栽里面有大量的毒品,南街花店是他们兜售毒品的据点。”
哪怕已经猜到了大概,可听到“毒品”两个字的时候,许苑还是愣神了。这两个字,带给她的都是不好的记忆。
她的父亲是缉毒警察,因为工作在那场至今都调查不清原因的交通事故中永远离开了。邻居的儿子孙浩,也是因为吸毒弄的妻离子散。她想到了之前祁行臻带她去的那家酒吧,包厢里面乱性的一幕。
还有祁行臻侧脸淡漠,告诉她说:戒不掉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依赖。
许苑突然觉得心里很沉。
“那个赵叔,你了解多少?”老卢再一次问。
许苑摇头,她知道的其实还没警察知道的多。
又聋又哑的老人给警方的办案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在询问许苑之前,他们已经审讯过赵叔了。正常的审讯是无法进行的,他们只能通过写字交流。
可是那个老人拒绝和他们交流,他什么也不告诉他们。又或许,那个老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
审讯结束,老卢和许苑一起出来。
临出门的时候,老卢看着年轻女孩儿的背影,开口唤住了她:“许苑。”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沉稳又坚定,让许苑都有些恍惚。她想到了她的爸爸,这么多年,她很少想起他。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总是在工作,并没有陪伴她成长。
所以许苑对于父亲的认知是很模糊的。只记得他很高,总是不苟言笑。抱着她的臂弯却很有力。
老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许苑点点头。
她回头,径直出了门。
老卢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突然觉得许苑看起来格外眼熟。他之前应该见过她,可老卢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直到肩膀被拍了下,他回头。
身后站着一身警服的中年男子。男人四五十岁,身量很高,眉宇之间都是一派俊雅英气。
“宋局。”老卢打招呼。
宋淮铭顺着他的方向看,他刚才也注意到了许苑。
“知道那是谁吗?”
老卢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这次花店□□案的牵涉人员,宋局也认识?”
宋淮铭说:“那是刘誉斌的女儿。”
他话音刚落,老卢立即讶异又警觉的看着他。“她是誉斌的女儿?不是说那女孩儿已经······”
宋淮铭说:“那场意外,她活下来了。只不过这孩子过的辛苦,几个月前,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老卢眉头皱的更紧。
~
许苑回到家的时候祁行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见许苑回来,嫌弃的将怀里的小毯子塞到了许苑的怀里。
毯子里的小狗低低的叫了一声。“疫苗打了吗?”
祁行臻边看她开门,不咸不淡的“嗯”了句。
“检查也做了?”
祁行臻说:“你上街再去找找,看看整个云市的街上能不能再找出比它更健康的流浪狗?”
凭心而论,祁行臻并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生物。何况还是这种大半夜会一直“呜呜”叫的生物。可这东西是他自己捡回来送给许苑的,他就没立场表示嫌弃了。
两人进了屋子,许苑带着小狗去洗澡。怕天气太冷,她把它拎进了侧卧的小浴室里,里面放了热水就不会太冷。
许苑让在客厅的祁行臻拿毛巾给她。
祁行臻一进去,就看到满手泡沫的许苑,还有湿漉漉肉呼呼的狗子。原本就没多大的狗子一沾水,显得更小了,倒是乖,在盆里翻着肚皮躺着。
祁行臻看着许苑,她低头认真给小狗洗澡,衣袖挽起来,露出了半截皓白纤细的手腕。手腕上还带着祁行臻给她的手链。
他没有骗她,这条手链真的取不下来。
她蹲着的时候,后背的蝴蝶骨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祁行臻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另外一副画面,她纤薄的蝴蝶骨,优美、令人难以自控的身体线条。
他突然觉得喉咙间有些燥热。
青年尝试□□,并且有些沉迷。
可许苑低着头专心洗澡,根本没有看到祁行臻眼中的情绪。
“什么时候洗好?”
许苑试着水温冲洗泡沫,说:“还要一会儿。”
祁行臻环着臂,往后靠靠。身高腿长的在这只有几平米的小浴室里有些占地方。瞧着许苑并不理自己,他站了一会儿,又说:“这狗够丑的。”
这话许苑可就不爱听了:“哪里丑了,它多漂亮。”
祁行臻低头又扫了眼,“眼睛跟黑豆似的,”评价完又补一句:“还没耳朵。”
许苑抬头看他,这个角度她睫毛簌簌的,“这是小萨摩,会越长越漂亮的。耳朵也会慢慢出来。”
祁行臻不咸不淡的“嗯”了句。
“怎么那么晚回来?”祁行臻问。
去那个学生家里,应该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可许苑却消失了一整个上午。
许苑手里的动作没停,她睫毛微颤,只随意的说了句:“有点儿事情耽误了。”
怕祁行臻再问,她先一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果然,祁行臻也没再问。
“是不是有人敲门?”
两人都没注意,仔细去听还真有人敲门。
祁行臻就要出去开门,“我去吧,你帮我擦一下小狗。”
祁行臻又回来了,蹲下来面无表情的按住了小狗。
许苑提醒他:“你轻一点儿。”
祁行臻没应声。可许苑出去的时候,却不小心直接带上了门。
不大的浴室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水汽弥漫着,慢慢的眼前成了虚幻的白影。祁行臻抬头去看······这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他突然有些站不稳。脸色有些白了,拿毛巾裹了那只呜呜的家伙,伸手去抓门把开门。
扯了下,没开。
他又去拧动门把,这会儿连嘴唇都白了,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深,却也夹杂了仓皇。
他没拉开,这扇门从外面锁住了。
他看着不大的空间,甚至因为刚才的热水还有水蒸气。呼吸一点点变的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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