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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仰


  季程的公司从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定会有舆论风波,花了大价钱去压制不断发酵的舆论。

  可还是有几段视频开始在网上流传。

  杨锐或者说是徐斯寒,从医院回来,脱了外套,在酒柜里拿了酒,看到角落里那架钢琴的时候目光微顿,视线在那黑白键上停顿了好一会儿。

  钢琴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他的父亲是乐团的指挥,母亲是一名中学音乐老师,最擅长的乐器是就是钢琴。

  从孩提时,他见过最多的画面就是母亲穿着淡色的长裙弹奏钢琴的画面。十四岁那年母亲去世后,他再没能见过哪一个人,能像他的母亲一般光是坐在那里,就有着那样的契合和美感。

  后来遇见了沈清,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在一间音乐教室里,她坐在钢琴跟前弹奏着母亲生前最爱的曲目。那个长相出色漂亮的女人弹完曲目,回头看着他。

  她看着眼前少年,问他:“好听吗?”

  少年说:“好听,但是我妈妈弹的更好听。”

  沈清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叫徐斯寒?”

  半年的时间,从上诉被驳回到取证难以进行,他经受了太多炎凉,对人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他没有回答沈清的话。
  只是女人伸手揽过了少年的肩膀,带他走到了教室窗前。从那看出去,光线明亮的刺眼,窗台上还有年代久远留下的斑驳。青苔爬上了台阶,绿意盎然,只是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扎眼。

  女人指了外面盛开正好的蔷薇对他说:“想不想真正的活一回呢?”

  少年神情麻木,问:“什么······是真正的活一回?”

  女人笑容明艳,“就是让那些潜伏在角落里的蛆虫,披着人皮的伪君子都烂掉,死掉。”

  少年握紧了拳头,在刺目的光线里抬起头,直视着扎眼的明亮,他回答:“好。”

  ···

  现在,徐斯寒看到黑白键时又夹杂了别的情绪。不久前,他把那个桀骜不驯的人按在那里教训过。药物的作用下,那人粗喘、颤抖,他说他不得好死,说他是个人渣,他说他迟早会下地狱·······

  多么没用的诅咒?只有没有反抗之力的弱者才会诅咒。
  杨锐只是觉得好笑,好天真的人啊,在娱乐圈那样混杂的圈子里混了那么久,智商竟然没一点点的长进,居然蠢到去写检举信。

  他端着酒杯,靠在阳台上,从高处俯瞰着底下的热闹和繁华。他侧脸俊美,气质儒雅,还是那个一身清贵之气的杨医生。他极喜欢住在高的地方,更尤其是热热闹闹的高楼。

  点开手机,有信息进来。是祁行臻传给他的,一段视频。他点开来,视线在视频上停顿。

  里面的声音他很熟悉,他听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各种话语,咒骂的、嘲讽的,还有欺负极了难得低泣的。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他低低的唱着不成调的词:
  『暗夜里的眼睛

  总是会吞噬

  绞紧锁链

  灯火会在何时明亮

  就走啊

  可是窥不见』

  一句句,一声声,别人是听不懂的。可是徐斯寒明白。都是挣扎和控诉。
  拿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的收紧,用力到骨节都已经泛白。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完了整个视频,直到那个人落寞失神的像个牵线木偶般的被带下了台。

  他想嘲笑那个不自量力的人,唱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那个胆量和能力将那些遭遇诉之于众。可是捏着手机的人举起杯子,沉默的喝完了一整杯酒,喉咙里发涩,冰凉的液体从流过食道刺|激着胃。

  猛的将杯子摔在地上,随着一声脆响杯子四分五裂。
  摔东西是季程的习惯,每当他恨的咬牙切齿又拿徐斯寒没办法的时候,他就摔东西。枕头、耳机、帽子、无一幸免。

  有一回他摔坏了徐斯寒一个花瓶,徐斯寒就冷眼看着他,他吓季程说花瓶很名贵,摔坏了要赔的。

  他问他:你知道多贵吗?

  他说:你赔不起。

  看着季程一脸冷漠,他说,知道你赔不起,但是有几个生意伙伴玩男同,就好你这一口。
  那天,季程真的被他吓到了,又或许是在季程的心里,名为徐斯寒的人就是能够做出那种事情。于是,一个花瓶换来了季程格外乖巧的一晚,也换来了徐斯寒为所欲为的一晚。

  ·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站在阳台边的人眼神冷的可怕,已经完全卸下了往日里温润的伪装。他又一次拨出去:“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从无法接通再到关机。

  他没打通季程的电话。

  以往,季程就算是再厌恶他,躲着他,也不敢不接他的电话。

  可这次他不接。这是准备做什么?检举信被发现了,准备破罐子破摔吗?

  再又一次显示无法接通后,徐斯寒打开电脑,很快定位了季程的手机。

  他在半夜里,开车去了那间定位的别墅。

  ···

  车在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门口围了很多人,有救护车,有手忙脚乱的助理。很多很多人。

  徐斯寒就坐在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送上救护车。
  明明那么远的距离,可他认出来了,那个人是季程。

  祁行臻离开前说过:“公众人物一旦失控影响太大,是要好好处理。”

  如果说刚开始玩弄季程,只是觉得他就像自己手里的一只猫,全凭他掌控,是闹不出什么花样的。可是现在这个人出乎他的预料,居然连检举信都写了。不能留了。
  迟早要处理掉的,他是脑子不清楚才会在那晚只是把人按在那里去凌·虐,却没处理。

  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远,徐斯寒没下车,也没任何的动作。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他在想:“是不是要死了。”

  是不是要死了?

  他这么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冷透了,没人性,这种时候体会到的也只有麻木。

  那个第一次见面时,胳膊上缠着绷带,站在走廊的一边安静看他和小孩子玩儿的人,是不是要彻底消失了?

  徐斯寒不想承认,在那以后的几年,他偶尔会突然想起那个安静站在走廊里的那个男孩子。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认识,季程对他没有恨和厌恶,没有任何的情感。
  那个男孩子表情浅浅淡淡的,却很单纯,就和他逗的那个小孩儿一样,有些好奇的看他用小玻璃球变拙劣的魔术。

  —

  年轻歌手自|杀,自|杀前又在演唱会上出了那样的事情。网上粉丝录制的演唱会视频也被传了出来,很多人看到台上孤独哼唱着的人。

  别人只觉得台上的年轻人精神出现了问题,却不知道那些胡乱的词句全是压在他身上不能说的秘密。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季程有抑郁症,精神状态不稳定。有人说他是被无良公司吸血,工作压力过大了。

  有人说这个年轻小生实际上是被大佬保养的情人,这是被玩傻了吧?网络福尔摩斯们顺着这条线深扒,倒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他这么多年都没和任何女孩儿闹过绯闻,唯一一次是在去年的时候,和一个合作搭档一起吃了顿饭,可是没多久那个新人女演员就在圈里没了影踪。

  一张照片也被扒了出来,是在底下停车场,季程一脸疲惫的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脖子里赫然有吻痕。

  舆论开始朝着不受控的方向铺天盖地的发酵。但是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些消息就全被压下去了。

  季程的公司出来解释,含蓄的表示季程是因为创作而精神状态不佳。同时也公布了另一个消息,人已经被救回来了,没有大碍,接下来的需要静养。希望粉丝和各路朋友不要打扰。
  这场突然来的风暴又慢慢的悄无声息,半个多月过去,网上新的消息又会铺天盖地取而代之。很快就有人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此时,云市第一医院的特护病房门口,出去买了粥刚回来的助理被几个人拦在门口。

  “你们是谁?”助理有些慌张,为了避免被人打扰,季程住院的信息都是保密的,这些人怎么会悄无声息的找到这里来?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们接季先生回家。”

  ·
  沈琦正在埋头吃东西,见许苑一直沉默的看着手机,问她:“怎么了?”

  许苑将手机收起来,她无意中看到了那张网上传出来的图片,季程身后的那辆车,她觉得很眼熟。哪怕车牌号打了码,可是车前引擎盖上的那处剐蹭······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一时想不起来。

  许苑转而问:“那个你的偶像。”

  沈琦:“?”

  许苑说:“季程。”

  沈琦喝了口水:“现在估计没事儿了,孩子压力大,想不开。”

  许苑没想到她还碰到了一个妈妈粉,“没事就好。”

  沈琦微眯着眼睛看她,说:“许苑,突然关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她佯装压迫,“说说,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生命很可贵。活着才有希望和机会,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琦看了许苑一会儿,有些触动。“所以嘛,才要每天过的开心一点儿,要知道我可只活短短的一辈子,上苍是要我来享受生活的,不是让我当忍者神龟积善行德下辈子投个好胎的。”

  “谁惹你了?”许苑立马问。

  沈琦无所谓的喝水,“谁惹我啊?没人惹我。还不是那个傻······”她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许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饭店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是郑译。

  沈琦说:“得,傻帽来了。”

  许苑倒没瞧出那人哪里有傻样,分明看起来格外精明。看出沈琦和他不对付,许苑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郑译却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他在许苑的面前站定,视线从沈琦身上停顿,又回到许苑身上。

  许苑和面前的人并不熟,只是见过几面。他应该是祁行臻的朋友,可他现在显然是来找自己的。

  他冲许苑打招呼,“你好。”

  许苑有些疑惑,站起来点头示意。

  郑译问:“许小姐,你最近有见过祁少吗?”

  和祁行臻相熟的人突然来问自己这个问题,要知道祁行臻的行踪完全可以去问他本人,许苑性格谨慎,对这个有些陌生的人没有说太多,她只道:“他应该去工作了,我们也好几周没联系。你可以再联系他试试。”

  郑译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一会儿,他极有礼貌的道谢:“打扰你了。”

  “不客气。”

  一旁的沈琦对旁边的男人极没耐心的发话了,“你问完了没?我们还要吃饭。”

  对明显有敌意的人,郑译也只是顿了一下,随即说:“抱歉。”

  沈琦哼了一声,“那快走吧。”

  饭店外,郑译快速的走出来。他捏着手机低声对那头说着什么。

  “确定过了,她最近没有见过。”

  一个宏厚的声音问:“你怎么确定的?”

  “她就在饭店里,我直接找她问的。”

  那头仿佛被气到了,“你莽撞成什么样子了?”

  外面的风很大,郑译紧了紧衣服,三三两两的人从身边路过,他转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呼吸有些急促,几乎是低吼着:“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英国,又或许······我们没有时间了。”

  那头叮嘱他“万事小心。”又警告“下不为例。手机处理掉,不要直接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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