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显迹（十九）：“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留下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黑暗的树林里，叶无青低声问严川。
说是问，但尾调向下，似是并不期待严川的问答。
“要说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太记得了，但就是知道，”严川仍握着他的手腕，细细一圈，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叶无青现在并不反抗，也没想离开，严川只需要用两只指头圈住就行，“硬要说的话，一开始是因为你没什么变化。”
“我的饭量越来越大，但你吃的也就那样，后来我们都饿得直不起腰了，你还是健步如飞，虽然你有多吃那么一个小笼包，但饿到像我们这样的，一个小笼包跟一粒米饭也没什么差别。”
叶无青哼了一声。
严川又笑：“不过考虑到你是个神仙，原来都不用吃东西的，所以我也就奇怪了一小会儿，没多想。”
“完全确定啊……应该是在发现路小璐无人认领时，那时候我基本就确定路小璐也是异类了，因为她一开始就找理由住在别人家里，实际上是因为她的身份根本没有家人，而且她几乎不同其他人接触，怕被怀疑，甚至不敢一直跟在韦烨佳身边，以至于连死了都没人发现。我分析完她之后，突然想，你不也是一样吗？”
“从一开始就找理由住在我家，说是已经和家人提过了，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天，从没见过你在游戏里的父母，之后为了能顺理成章的待下去，更是连柜门都给踹了。不过有一点你和路小璐不太一样，”他凑近叶无青，“你太粘着我了。”
下一秒，叶无青一手拍在脸上，嫌弃的推开了他，但叶无青用的力气不大，跟在同他玩闹一样。严川边打闹边想，他就是在发现叶无青去哪儿都跟着他的时候，才真正起了疑心。
刚进副本的时候，严川下了一个决定——就算没办法放下叶无青，为了自己的小命，也绝对不能靠近他。
谁想到，居然会是叶无青自己靠了过来。
他的亲近来得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又热烈得让严川受宠若惊，要知道半个月前，叶无青还是非必要绝不会有肢体接触，找准机会就要杀他的高冷天神，现在却真的像是他别扭又粘人的男朋友，同床共枕，寸步不离，凡事都先问他的意见。
其实严川能感觉得到，叶无青不是没有动过杀他的心思，在很多微妙的细节上，比如在那盘红烧肉的时候他没有出声提醒，比如他像是知道土地公恢复真身时会有黑水一般，砸了神像立刻退开，却连一句小心都没有提醒自己。
但他虽然没出声，却连筷子都不拿，明明没有说小心，但跑的也只比他快上两步，明明只要叶无青想，他能有一百种方式让严川看不出异常，追不上他，现在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提醒？
严川没那么自信，会认为叶无青是对他有好感，他想，叶无青应该是在纠结，他的任务是杀了自己，但这个副本中他也需要一个掩护，所以他需要权衡，究竟是哪一方更重要。
这些小心思，严川都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叶无青：“我们来的第二天，我在狐仙庙和村民说话时你不见了，当时你说看到一个人追出去了，是真的吗？”
叶无青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严川模模糊糊的看见他摇了摇头。
“我就说，怎么会有你追不上的人。”他又问，“那当时你说的那个，能跟你抗衡的力量……”
“那是真的。”叶无青很快答道。
说起来，这个村庄虽然被狐狸围着，但这些狐狸也没有踏进过村子一步，只要不出村，它就威胁不到玩家。
“这也许就是这个副本的规则。”严川猜测，“和之前的丽贝卡不一样，在这里，踏出村庄就没有回转余地，就算是你也没办法违抗。”
这个猜测应该是对的，叶无青想，严川称它为规则，但叶无青更习惯称它为天道，这个游戏里存在一个他不了解的天道，它掌控者因果万物，但是否具有真正的天道的能耐，又或者它就是真正的天道，叶无青还需要确认。
他沉默的有些久，严川又问了一遍，才得到了一个确定的回答。
就在此刻，天边突然响起了系统机械的声音：“任务完成，被判定为‘异类’的玩家需停留至天亮，其他玩家可从传送门离开副本。”
严川冷笑一声：“就知道系统会搞事……我去！”
话音还没落，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约有一人高，边缘闪着火花的圆圈，圆圈内没有景象，只有一片流动的黑雾，这东西长得跟电影奇异博士里差不多，倒是一眼能看出来是个传送门。
火星四溅，严川拉着叶无青噌噌后退了两步，一边还在借着火光看时间：“现在快十一点了，要到天亮，天亮一般是几点，六点？七点？那不还得要七八个小时……”
叶无青打断了他：“你不走吗？”
“别说话，先找个地躲着!”严川压低声音道，“本来以为这边还挺隐蔽的，结果突然冒了个火圈出来……我估计方圆百里没有比它更显眼的了。”
他拉着叶无青的手腕在在丛林里穿梭，叶无青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无波无澜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困惑：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说他傻吧，他解出了大部分谜题又不动声色的探出了叶无青的身份，但要说他聪明，明明早就可以离开，偏还要留在副本里受罪。
“为什么要留下来？”
严川钻出丛林，站在小路上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从路上什么都看不到后满意的跳回叶无青身边，刚站稳，就听到他轻缓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严川轻叹一声，伸手往旁边摸索了一阵，摸到叶无青细瘦的胳膊，顺着肌肤滑下，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腕。
“可能是饿晕了……开玩笑，”黑暗中，他贴在叶无青耳边低低的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起来的，总不好让你一个人留下。”
-
“这边有个传送门！”
“嚷什么嚷，当人眼瞎看不到吗？”卓悦捂着鼻子，不满的冲魏全安喊道，抬头看见传送门，想起当时的场景，更是一股火气冲上心头——
系统音一出，玩家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门，众人被吓了一跳，转头间发现四周一片静谧，南狐村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诡异的顿住了。
卓悦最先反应过来，他颇为新奇的打量了两眼这个颇具科幻感的传送门，嗤笑一声：“传送门？有点稀奇。”
他两步跨到传送门前，本准备这样仰首挺胸的走回现实，谁知迎来却是“咚”一声巨响和被疼到飙泪的，撞伤的鼻梁，他哀嚎一声，捂着鼻子蹲下，一旁的谢绍坤见状，立刻拽过吕白，撞开所有人尽力朝传送门冲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便消失在圆圈的黑雾内。
这鲜明的对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在场唯二没有吃过人肉的玩家已经离开，其他人无论是用什么方法，都过不去这道近在咫尺的门。
不知是谁先叫了起来：“我们回不去了！”
吃下第一口肉时，没人知道自己已经被剥夺了离开的资格。
下一秒，像是虚空中有人按下了播放，村民们在一瞬间恢复了神识，他们似乎看不到面前闪着光的传送门，也不在乎不知何时走到身前的玩家，只看向站在中央的村长，一个个眼里都迸出狂热的光芒。
村长微笑着，朝所有人举起了手：“救世主已经现身，找到他，我们就能解开诅咒。”
村民们振臂欢呼：“找到救世主！”
救世主？这个称呼真是讽刺得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可被留下的四人对上目光，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挣扎。
在天亮之前找到救世主，解开诅咒。
这是他们能离开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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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应该是严江留下的传送门，”魏全安骂骂咧咧的拿着手电筒，强光所过之处，干净得连只虫子都没有。“妈的，叶青藏哪里去了？”
卓悦没好气道：“喊那么大声，他听到早跑了。”
“你刚刚也喊了，”魏全安回呛了一句，又用手电筒照了照，确认没看到人影，便对在无门小屋旁寻找的另外两人一招手，“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脚步声和手电筒灯光一起走远，叶无青刚想起身喘口气，就被严川一把又按了回去。“等等。”他低声道，“再等一波人。”
过了一个小时，叶无青从小憩中醒来，听见在坟地一无所获的遗留四人组争吵着走过两人藏身边的小路。
“现在？”叶无青问道，一回头，才发现刚刚还抓着他不放的严川不知什么时候松了手，蹲到离他两臂外的树林里去了。他皱起眉头，轻手轻脚的爬过去：“你干嘛？”
“别过来！”严川低呵一声，又退开几步，声音里透着两分委屈，“离我远点，你现在太香了，我怕我控制不住。”
叶无青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他现在不但是唯一的解药，还是至高无上的美食，果然，游戏不可能让他安稳的度过最后一晚上。
他谨慎的退开，一边提醒严川使用道具。严川说他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
“那就全都吃了。”
“留一点，说不定以后会用到呢。”严川说，“我现在其实没有太饿，还是你太香了，大概就是有点糯米的甜味，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
“闭嘴！”
叶无青才不想听他形容自己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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