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之城（六）：“他已经变成木偶了。”
“我之前早就想过，米甲会不会不是人类。人类怎么可能没了心还能活呢？”严川和叶无青低声说道，“我之前就两个猜想，要么他根本不是人类，要么他是人类，但丢心有别的意思。”
两人走在队伍的中间，其他人脸上皆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人注意到他们的交谈。
“会不会，他也是木偶？”叶无青轻声问道。
但米甲的动作流畅无比，神情也十分自然，若他也是木偶，那他的创造者真可谓是鬼斧神工了。
此时爱丽丝现身，挡在走在最前头的白浩明面前，宁轲正同她交涉着，叶无青盯着爱丽丝，似是想看到隐藏在层层叠叠的衣服和透亮的皮肤下的那颗心脏。
如果爱丽丝也是木偶呢？
宁轲威逼利诱，但爱丽丝都不为所动，怎么也不肯让他们去见米甲，她生动的表情打消了叶无青和严川些许疑虑，严川叹了口气，道：“也不可能整个乐园都是木偶吧。”
叶无青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又想起一个疑点：“如果木偶是原本就没有心，那米甲要我们‘找回’他的心，意思就是，他不是木偶，原本有心？”
“那就回到了最早的问题，”严川苦着脸道，“没有心，他怎么活下来的？”
叶无青刚要接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啊——！”
在副本里，若要说众人对什么最敏感，那必定是寓意着危险和死亡的尖叫了。所有人，就连还在同爱丽丝纠缠的宁轲听到尖叫都立刻回头：“怎么了！？”
严川和叶无青离得近，三两步跨到鞠丽丽面前，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场景：房间的地板，床铺上全是鲜血，就连天花板上都有喷上去的，星星点点的血迹，这间叫人发寒的血屋中只有凌乱的，可以证明有人曾在这里睡过的床铺，却不见鲜血的主人。
慌乱中，有人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叶无青凭着记忆立刻回答：“翁强……”下一秒，他和严川同时动了身，严川一把拉开差点被撞倒的安曼，叶无青则闪身拦住了想要逃跑的翁强，直接将人背对着按在了墙上，为防挣脱，他将翁强的两条手臂扭到背后，手指擦过肌肤时，他突然顿了一顿。
“嗯？”
这声鼻哼淹没在围上来的人群中，安曼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压在墙上，穿着干净的衬衫长裤，早上还同她一起吃了早饭的翁强，又看向血溅满地的房间，那早饭很丰盛，但一想到是同死人一起吃的，她就只想干呕。
也许这血不是翁强的呢？她想，毕竟出了这么多血，活下来基本是不可能了，而翁强还能行动自如，她到底是老玩家，很快调整好心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以平静的口吻问道：“翁强，昨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翁强的脸在墙面上挤压变形，声音却清晰又平稳，和早上回答其他人在哪里时的语调一模一样。严川察觉不对，刚要发话，就见叶无青递给他一个眼神，他当即领会，立刻上前帮叶无青压住了翁强的手腕和肩膀，压肩膀时手指擦过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光滑干燥，一开始他还未察觉，过了两秒，他突然反应过来，拧起了眉头：“嗯？怎么感觉不太对？”
“什么不对？”有人问道。
“皮肤。明明是个糙汉子——”严川说，他又去翁强的脖子上搓了搓，平滑极了，连一粒疙瘩都找不到，这样的皮肤底子，连花大价钱保养皮肤的贵妇都做不到，更别说是翁强这个能加班到通宵的大男人了。
这时叶无青已经卷起了翁强的衣袖，望着裸露在外的手臂，他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看。”
那条手臂的关节处竟不是手肘，而是一道浅浅的，像是将大臂和小臂连接起来的线，手臂上的肌肤同严川摸到的一样光亮，上面一根汗毛，一个毛孔都找不到，叶无青轻轻揪起他的皮肤，松手时，所有人都听到了皮肤回弹时，“啪”的一声脆响。
“他已经变成木偶了。”
鞠丽丽倒抽一口气，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除她和许夏青之外，其他人都围了上来，他们把翁强放倒在地上，一部分人压着他的手脚，另一部分人蹲在拥挤的走道中解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他本来的实力，还是转化成木偶后的改变，翁强的力气大的惊人，除叶无青外，嫁他人几乎整个人坐了上去，才堪堪能制住他，虽然一直在挣扎，但翁强的面部表情始终没有大的变化，没有呼痛，也没有愤怒，只剩下木然和平静。
安曼肖鹤和陶桃终于扒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翁强整个胸膛，看清他身体的那一刻，严川只觉得一阵寒气自后背攀爬而上，令他不住的打了个寒颤——翁强的胸口处有一个骇人的空洞，心脏不翼而飞，除了这个伤口外，他的身体上再没有别的伤痕了，可见来人下手迅速狠厉，一击夺心，翁强连同他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胸腹交接处，手臂与身体的交接处，脖颈与身体的交接处，这些本该由隐藏在皮肉下的关节连接的地方都变作了一道细淡的印痕，他的胸腹上还有干涸的鲜血，可伤洞中，撕裂的皮肉却像是被一层透明胶糊住了一般，把剩余的体液和鲜血都封在了里面，陶桃大着胆子伸出手，在伤口周围按了按，伤口里的碎肉也跟着抖了抖，瞧着十分有弹性。
严川不由自主的后怕了起来：如果昨晚叶无青没及时醒来，他也没躲过，是不是也会被掏了心脏，变成一个只会说“不知道”的木偶？
这个念头一起，严川立刻沉下眼：不过是一个木偶而已。
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
叶无青没有注意到严川变幻的神色，他正认真的审视着翁强。“他原来是人类，这个毋庸置疑。”他说，“看来，木偶不一定是被人造出来的，也可能被拿走心脏的人。”
此时严川已经整理好了思绪，他道：“我们昨晚解决的那个应该是造出来的木偶，她胸前有挡板。”
拆木偶时陶桃也在场，她赞同的点了点头，但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木偶的身体为什么要专门造一个放心脏的身体？”
现实中可从没见过在胸口特意挖个洞的玩偶。
但比起这个，其他人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被拿走心脏变成木偶，那如果把心脏拿回来了，他会变回人吗？”
叶无青也不知道。
“去问米甲。”宁轲道，“这次一定问个明白。”
似是知道外面的一切，宁轲还没同爱丽丝开口，走廊尽头，那道一直紧闭着的铁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打开，米甲从门内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睡袍，但将上半身遮得严实，只露出了修长脖颈，神色仍然疲倦而孱弱，叶无青仔细的看他没被衣物遮盖的皮肤，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叶无青有远超常人的目力，仍能清楚的看到上面一点伤痕，一根汗毛都没有，干净的像是画出来的。
他低声同严川道：“他也是。”
米甲也是木偶。
宁轲指着躺在地上的翁强——叶无青还压制着他——问米甲：“这是怎么回事？”
米甲的目光从翁强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道：“如你所见，如果心丢了，人就会变成木偶。”
“那如果把心拿回来了，他就会回来吗？”
米甲淡金色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我不知道。”
叶无青拿衣服把翁强的手捆上，他站起身，看向米甲的目光像一把锋利冷冽的剑：“为什么丢了心就会变成木偶？”
米甲垂下眼帘，轻叹一声：“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再看他被包裹住的身体，众人便明白了大半——他也是个被夺走了心，化作木偶的人。
有了翁强的前车之鉴，此刻他们也没有多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些唏嘘。白浩明原本恶狠狠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他问：“谁拿走了你的心？”
米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晃了一晃，随即痛苦的咳嗽起来，爱丽丝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众人眼看着他们走进铁门内，随即砰的一声，铁门快速合上，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关在门内，也把有着满腹疑问的玩家挡在了门外。
走道内一阵静默，过了半晌，安曼缓缓开口：“所以，我们要去找拿了他心脏的人？”
“怎么找？”白浩明哼道，“连个特征都不肯说，找个鬼啊。”
“说不定还真是个鬼呢，”面对其他人投来的惊愕目光，肖鹤耸了耸肩，“这是游戏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鞠丽丽和白浩明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鬼抢心脏的可能性，这样无营养的讨论进行了几轮，严川终于听不下去了，他道：“既然没什么别的线索，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节奏进行调查吧。”
“线索……哦对！”白浩明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你们快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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