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之城（二十）：“我不太对劲”
“我不太对劲！”
“谁……？”叶无青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听清楚宁轲在说什么。
宁轲急得要命，想拉他又拉不动，急得提高了声音：“我的心跳变得很慢！”
他骤然增大的音量还没叫醒叶无青和严川，反而引来了更糟糕的存在，门板很快被敲响，平稳又礼貌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您有什么吩咐吗？”
叶无青和严川瞬间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但房间内仍然安静无比，没有人敢出声，在这连一滴水珠落下都能听到的环境中，叶无青听到了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就在他身后，有点快，但还算平稳，这是严川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平稳有力，完全不受紧张气氛的影响，这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一个声音，咚、咚、咚、缓慢沉重，弹跳间像是一个灌了水泥的沙袋一样拖沓——这是宁轲的心跳。
他抬起手腕，对着手表上一格一格移动的秒针算了起来。
等了许久，严川终于听到了门外人偶离去的脚步声。“走了。”他松了口气，还没等重新躺回床上，就听叶无青对宁轲道：“四十八下。”
“你的心跳，一分钟四十八下。”
“这正常吗？”他转头问严川。
“如果他在睡觉，那还是正常的，但显然……嗯。”严川沉思片刻，又问宁轲，“你有什么，心脏方面的疾病吗？”
宁轲摇头：“没有，以前体检也没有被说过心跳过慢的问题！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了吧！”
“我贫瘠的医学知识也告诉我这个速度有点不正常，但……也可能就刚好突发某些疾病了呢。”借着月光，严川仔细打量着宁轲，月光下他的脸看起来也很正常，“除了这个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宁轲想起自己是无意间摸到了什么突然惊醒，随后才发现心跳慢得吓人，但他在身上摸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只能摊手道：“还……”
一个“还好”还没说完，叶无青突然捉住了他的手。他将宁轲的手放到光下细细看了半晌，皱起眉头：“你在变成木偶。”
几道突兀的细线横在他的手掌心和手腕上，若这线再深一点，完全隔断皮肉，就是人偶拼接时留下的连接线。
刚刚那么慌张，真正看到了线，宁轲却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像是早就有了预感一般，他看着那几条怎么也擦不掉的线，道：“可能真的像严江说的，门不能被强行打开，我们触犯规则，所以受到了惩罚。”
严川面色凝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陶桃和肖鹤可能也危险了。”
叶无青抬头对严川道：“不知道他还剩多少时间，我们得尽早行动。”
严川点头：“计划大概就像昨晚说的那样，我们早上同其他人对完计划就动手。”
“那就早上。”宁轲很快接受了建议，“引出米甲之后，我们杀，额，大boss可能没那么好杀，那就把他关起来，然后再派人进房间找到米拉……就你们两个人吧，有经验，问到地点后直接赶去拿心脏，回来交给米甲，这样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他打了个哈欠，“很好，很好。”
“差不多吧，具体的计划可能还得和大伙商量一下，”严川道，“但所有的事情都要快，尤其是找米拉，我们得尽快找到他，然后得到他的信任，再套出情报……毕竟我们是要找到心脏还给米甲，违背了他当初藏起心脏的意图……等等，”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们真的能找到米拉吗？”
今天他们快把整面墙都摸遍了，也没找到开关，明天时间那么紧迫，严川并没有把握能找出开关。
“如果找不到就直接把墙拆了，或者炸了，都行。”叶无青冷冷道，“反正他应该会在墙后面。”
“不行！”
他这话一出，立刻遭到了严川和宁轲的强烈反对。“前车之鉴啊！”宁轲指着自己的手，痛心疾首道。严川更是急得忘记注意语气：“已经知道的规则还要去试，是去送死吗？”
“如果找不到方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面对严川尖锐的话语，叶无青也没生气，他只是耐心的解释道：“规则的应验需要时间，宁轲从开门到现在已经过了至少五个小时，但手上的线只有很浅一道，心跳也没有停止，就算明日我真的砸了墙，只要能顺利拿到心脏完成任务，说不定能在身体还未出现任何异化时就离开副本，自然没什么问题。”
在他耐心解释下，就连严川和宁轲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总是那么平静，严川看着他的面容想，也对，除了自己出意外那次，他一直多如此的平静，就跟定心剂一下，所以尽管每次副本都十分惊险，但严川从未担忧过自己会通不了关。
这次也一样。
“再说了，”叶无青也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又骄傲的微笑，“游戏想留住我，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宁轲仍然很担心：“最好不要到这一步，”他抠着手上的线，自嘲道，“我都不知道我还算不算玩家，说不定已经被盼成人偶，回不去了呢。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必为了我们抢时间。”
他这一说，严川也想起在南狐村中，因为吃了人肉就被永久留在副本里的玩家。“这确实得好好确认一下。”他严肃道。
宁轲还在盯着自己的手，胳膊肘处也开始显出一条线：“怎么确认？”
怎么做？严川一时也没想到，但叶无青想起最开始他随便用点力气就会被警告，很快有了主意，他对宁轲道：“掐我。”
宁轲一懵：“啊？”
“玩家间不能自相残杀，系统有警告，所以，掐我，”他拉起宁轲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就这样，用力。”
“我我我我……”宁轲吓得大惊失色，“要是伤到你怎么办？”
“别担心。”严川已经明白叶无青想做什么了，他优哉游哉的靠在床背上，凉凉道，“想伤到他，你还不够格。”
尽管他这么说，但宁轲还是下不去手，最后叶无青烦了，直接反客为主，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按着他的头，手臂刚一使劲，宁轲就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活活按进墙壁那般，系统也不负众望的响了起来：“警告！警告！不允许玩家自相残杀，违者立刻诛杀！”
“很好。”叶无青收回手，满意的点点头，“你还是玩家。”
宁轲抱着自己的脑袋，他一边震惊于叶无青的力量，一边又欣喜于自己还未被判死局，一番纠结之下，他动了动嘴唇，真情实意的说了句：“谢谢。”
-
虽然没剩几个小时了，但为了明早的硬仗，他们还是补了一个回笼觉。
叶无青睡得不太安稳，他的梦灰蒙蒙的，一会儿有笑声，一会儿有哭声，那几千年他所听到的，看到的，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仿佛都在此刻像他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只是在梦里。他清楚的知道，于是没有反抗，平静的听着那些人哭诉自己的不幸，怒骂上天不公，等待着梦醒的那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沙沙声响——那是风吹过树叶时，拨出的和声。
麻木灰白的雾气正在褪去，即使是在梦中，叶无青也清醒的记得窗边就有这么一棵树，枝干粗壮，树叶茂密，就连阳光都透不过去。
终于要醒来了吗？
但雾气始终还有薄薄的一层，就像一层阻拦他到达现实的薄膜。叶无青知道自己打不破他，于是继续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小时，梦里的时间总是如此的不清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雾气中。
“严川？”
叶无青有些惊讶，他不常梦见严川，而且这个严川也同他认识的不太一样，他穿着一身黑袍，兜帽盖住了半张脸，但露出的下颌和修长结实的身形却又令叶无青无比熟悉。他往前走，想要走到严川身边去，但不论他走多久，严川都离他一臂之遥，那么远，又那么近。
叶无青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对面的严川缓缓抬起脸，露出一双染了鲜血一般的赤色眼眸。
“你可能不会喜欢这个副本。”
他对叶无青说。
“我很抱歉。”
明明嘴上说着抱歉，他的脸上却是快意又扭曲的笑意，红眸中嗜血与疯狂相互交映，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野豹，紧紧盯着叶无青的脸。
他不是严川。
叶无青泛起警戒的神色，他退后一步，冷冷道：“你是谁？”
那人不答，只是大笑了起来，他说：
“你会想起我的。”
-
“叶青！叶青！”
叶无青睁开眼睛，入目是严川悬在上空的手，这只手本来应该放到他脸上，但见他已经醒来，便转了一百八十度，刻意的摸了下枕头，再回到主人的脖子上。
“差不多该起床了。”他说。
叶无青直起身子，无意间瞥到窗外的树，满树的叶子正随风摇晃着，但托紧闭着的窗户的福，房间内没有任何声响。
那果然只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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