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

所以人们常说意外总会比规划先来，

        所以人们也说心底的不安是要来的意外。

        江未不知道是该先去面对话里的“养子”两个字，还是应该先去面对父亲已经被拘留数十日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难以接受的信息以一种无处可逃的姿态停在他的面前。

        江勇，中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地方市级刑侦支队支队长正处副局级，二级警督的警衔，已经是江未无数次在内心仰慕过的大人了。

        两条银杠和两颗四角星是幼童与少年时期的江未对于男人最大的幻想；

        永远整整齐齐抵挂在父亲房里，永远被父亲视若珍宝并且仔细熨烫的警服；

        抱紧父亲的大腿请求看一眼的□□，被父亲摸摸头然后卸下子弹给他触碰的触感；

        父亲肩膀与后背上的刀疤和弹痕是他对于功勋和奖章最大的理解。

        哪怕是后来他总是和父亲没大没小的说话；哪怕他曾经也怨恨过为什么父亲总是食言要陪自己的假话；哪怕他已经慢慢习惯了只有自己和江西西生活的日子。

        那个男人也早已成为他心底最深处那个能拯救全世界的英雄啊。

        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告诉他，自己拿着枪站在光里的父亲犯下了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让他如何相信？

        他又怎么能相信？

        窗外的雨磅礴如柱，警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家门被钥匙的插入声似乎惊醒了江未，他怔怔地抬起头。

        在江西西进入家门的那一秒，他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江西西

        是一种无措的紧张，一种害怕的恐惧。

        黄色的伞和塑料袋落在地上，江西西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慢慢的抱住江未，用她那双纤细而颤抖着的手。

        江西西被埋在江未怀里的眼睛被雾气充满，她心里知道，她知道没有办法，她知道他有多绝望，她知道他有多难以置信，她也似乎终于知道反抗是无意义的挣扎和自投罗网的地狱。

        她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其实他们都已经尽力地在避开江未了啊。

        江西西想起前断时间某个深夜坐在她面前的江叔叔，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已经再也没有她曾经看见的那股光亮了，火光在这个男人的眼里愈来愈小，

        “其实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高大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却露出了他微微驼起的脊背，时间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带走了这个男人的坚持和很多东西。

        江西西一愣，她低下头。

        “西西，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做的任何事都对得起自己，告诉他们，江勇对得起他自己。

        从我读完大学，成为一名实习警员开始到今天，我没有娶妻生子，母亲也在几年前去世

        但是人生的所有选择，我都不后悔。”

        “只有一件事有些后悔”

        “为什么不早点带我们西西回家。”

        时间仿佛瞬间回到她被带离开的那天上午，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男人不知道怎么搭话的无措，和用话语填满的温柔，她听见那个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我也姓江，我叫江勇，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你以后就叫我江叔吧。”

        眼泪在刹那间汇聚在眼眶里，手指慢慢的收紧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这样苦的日子，为什么要对这样好的一个人下手

        江勇站了起来，走到江西西身旁，摸了摸她的头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像江未那样喊我一声爸，实在不行，喊老头子也行啊哈哈哈。”

        他说完就回了房间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在餐桌前没有任何移动的女孩，她的泪水从眼角砸到手背；也看见听见女孩嘴巴发出的“爸爸”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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