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天光大亮，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
宋睿光着上身靠在床头，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他刚醒，思绪混沌，但他没有断片，记得昨晚是谁送他宾馆的，也知道是谁帮他脱了衬衫，更记得昨晚脸颊相贴时炽热的温度。
阳台上的衬衫已经干了，日光穿透，打下一片光晕。
半支烟抽完，宋睿已经醒了一大半的神。
手机上好几条微信，前几条都是宋媛发来的，基本都是问他在哪，让他赶快回家之类的催促话语。
昨晚毫不意外，他和宋校长又吵了一架，原因还是那些陈年诟病。
他和宋媛的关系这几年越来越僵，两人见面不是互相的阴阳怪气的嘲讽，就是歇斯底里的争吵。
没有胜负，也不会有结果。只是这次争吵让他心中无比烦闷，所以便忍不住喝了闷酒，碰上梁津属实是个意外，但这意外让他心情不由自主好了些。
宋睿垂目，睫毛在眼睑出倒映出一片阴影，他无视宋媛的消息，把手机扔到一边，掐灭烟，起身去浴室洗漱。
退房的时候，店员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宋睿，心想昨晚两个人来的，怎么今天一个人走？
昨天梁津走得时候，店员正好去了厕所放水，没撞见。
宋睿读懂他的疑惑，挑着眉催促：“怎么了，没交房钱？”
店员低着头，动作加快，忙说：“没有，你男朋友昨天交了。”说着，他又忍不住八卦地问：“啊，对了，他是你男朋友吧。”
宋睿抿了一下干涩的唇，好笑地说：“现在还不是。”他顿了一下，语气坚定自信“以后会是的。”
店员睁着大眼睛，消化宋睿的话，后者已经悠闲自得地离开了。
宿醉一晚上，宋睿太阳穴隐隐发痛，他先回宿舍洗了澡，翘掉今天所有的课，关掉手机，准备补个觉。
梁津上完今天最后的一堂课，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许家杰已经开始以实习的名义翘课，最近忙着和几个捣鼓游戏的合伙人在外面跑业务，他们做了一个线上的手游，想拉到投资人注入资金，然后进行线上内测。
梁津收拾好书包，低头看手机，空空的屏幕没有任何一条消息。他有些心里冒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感。
看样子宋睿昨天是真的喝断片了。梁津心想。
身边同样收拾东西的季东见他低头一动不动看着手机，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怎么了？”
梁津回神，抬头：“什么？”
季东好笑地凑近：“你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喵了一眼梁津抓在手里的手机，“等谁消息呢？”
梁津起身，抓起背包背上，尴尬地否认道：“没有。”
季东不死心：“是不是上次你想告白的那位心目中的女神？快跟我说说，你什么时候惦记上人家的。”
梁津推着他：“屁啦，快走，一会儿食堂没饭了。”
季东搂住他的肩膀：“啧啧啧，你现在跟我都有秘密了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谈个恋爱而已。”
梁津真是服了他了：“没有的事，赶紧走。”说着，大力地把季东推出去，后者踉跄一下，准备扑过来揍他。
两个推推搡搡地打闹着，完全没注意到周边的人。
直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叫道：“梁津。”
梁津停止和季东的推搡，偏头看去，宋睿站在香樟树下，一身白色运动装，在日落时分，橘红色的世界里，格外的显眼。
梁津很少看他穿这么浅的颜色，大多数都是灰色，就像他给人的感觉，有种黑白界限之间，模糊不清的边界感。
“什么情况？”季东凑近，和梁津咬耳朵。
梁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刚下课？”宋睿往前走了一步，离开树叶的阴影，露出饱满的五官，“要去吃饭吗，一起？”
梁津指了指季东：“不用了，我们说好一起去吃……”话音未落，季东就打断了他。
“你们有事就先说，我先走。”季东凑到梁津耳边小声道，“兄弟，对不住，我先走了。”
“喂。”梁津看着季东逃跑的背影，心里骂损友一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季东跑了，梁津才正式面对宋睿：“找我有事？”
宋睿目光里带着笑，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找你是有事了？”
梁津：“……”他竟无言以对。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梁津问。
宋睿这会儿反倒是一脸诚恳：“我来感谢你的，昨天没把我扔在路边。”
刷的一下，梁津觉得自己脸热了，嘴上并不留情：“你这感谢的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宋睿说：“那感谢你带我去开房。”
梁津：“………”你还是闭嘴吧。
宋睿捕捉他躲闪的目光：“走吧，我请你吃饭。感谢也不能只用嘴说，总要表达出诚意才是。”
梁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季东已经跑了。宋睿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更何况他确实要去吃饭，所以他也没拒绝。
宋睿带他去了校外那家有名的私房菜馆，说起来，两人的“孽缘”也算在这里正式开始的。
梁津跟着宋睿坐到了并不起眼的座位。旁边的墙上挂着飞镖的转盘。梁津还是第一次在一楼吃饭，以往班级聚餐，或者朋友聚会，都是直接订的二楼包房，吃完就走，也没太这些细节。
宋睿点菜很快，他拿着菜单问梁津吃什么，梁津不挑食，直接让他做主就好。点完了菜，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谁也没主动说话，让梁津有些局促。
“你是不是想问什么？”宋睿主动说。
梁津对上他目光，两人隔着一个方台的距离，桌上插着干花，夕阳透过落地玻璃，将这隐秘的一角渲染的极其绚丽。
梁津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竟问的如此直白，松了松嗓子，说：“没什么，我就是以为你喝断片了。”
宋睿喝了口水，嘴角勾起：“以为我喝断片了，然后不记得你把我送去宾馆，不记得你帮我擦了脸，甚至不记得你脱了我的衬衫，是吗？”
梁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能不能不要再大庭广众下说这种话。”
宋睿歪着头看他：“怎么，害羞了？”
梁津懒得理他，害羞肯定是有一点的，最关键的还是他担心宋睿继续说下去，就要开黄腔了。
安静了一会儿，宋睿又说：“我今天一天没联系你，你是不是特别在意？”
梁津看着他，依旧嘴硬：“并没有。”
宋睿的目光困在梁津红润的唇上，他想起那日微微触碰后的柔软，心想，这人的嘴唇这么软，为什么说出的话却总是那么硬？
没多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宋睿很会点菜，济城是临海城市，所以海鲜特别的丰富。
宋睿点了两道蒸海鲜，和两道家常小炒。
梁津早就饿了，要不是宋睿半路截住他扯闲，他这会儿早就应该和季东在食堂吃完饭了。
梁津没和宋睿客气，既然他说了请客，自己总要吃饱了，才对得起昨晚他折腾自己到后半夜的事。
海鲜很新鲜，小炒味道也很浓郁，梁津吃着菜，已经分散的注意力被宋睿忽然出声给拽回。
“昨天的事谢谢你。”宋睿说。
梁津停下动作，目光缓慢地与宋睿对视，他恍然发现，对方的眼神里不再有漫不经心的笑意，和不正经的神色，相反的，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今早醒来的时候抽了一根烟，很奇怪，本来应该断片的事却都映在脑海里。”宋睿说，“半瓶白兰地下肚，脑袋特别疼，然后我回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后，我就来见你了。”
宋睿说话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好听，低沉有序的节奏，讲述这自己一天发生的事情。
梁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解释自己没有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
可他又说，自己睡一觉醒来后，第一个想来见的是自己……
这代表什么？
梁津紧张地抿了抿唇，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做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宋睿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他借着逐渐沉沉的余晖，认真看着梁津那双生动的眼眸。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对于追求梁津一事更多是带着玩味的心理，可就在昨天之后，当他看着宾馆阳台上的灰色衬衫被晨光穿透时，他心里的一处隐秘的角落似乎也随着被穿透。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确定，但也不想否认。
他话锋转得极快，没有给梁津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梁津。”宋睿再次开口，却是喊他的名字。
梁津脑子还有点混，他本能地“啊”了一声。
一向精明又冷酷的梁津，此刻的反应有种笨头笨脑的样子，在宋睿的眼里形成了一种反差萌。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宋睿说。
梁津皱眉，总算开始拉回自己出走的神经，他不满道：“你说过的话太多了，我记不住是哪句。”
宋睿笑出了声。
“好，那你就再听一次。”
余晖在短短的几分钟便散去，傍晚的云在空中勾勒出几处斑驳的图案。
四目相对时，宋睿收敛了自己不正经的态度，声音低沉，却比上一次坚定。
“我一定会追到你。”
掷地有声，炸起梁津心中一片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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