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还有什么愿望

白水直直地倒飞出去，重重地跌坐在地，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想他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毫无防备之下，如何经得住寂灭上人那志在必得的一击？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丁瑜此时正行到小酒小菜屋外，听到惨叫声不禁一惊，暗道一声“不好，”提气一跃，瞬间也来到了后院中。

        看到寂灭上人，大喝道：“大胆妖人，竟然敢到此地放肆！”他这一声呼喝含怒而发，声震屋宇，显见是伤势恢复，修为又更进一步。

        寂灭上人一猜便是丁瑜，他知晓战他不下，当下更不回头，只桀桀大笑着，足尖一点，轻飘飘地倒飞了出去。口中哨声同时响起，黑压压的一大片嗜血鸦瞬间向丁瑜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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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瑜本想追击，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白水，心头一凛，暗道：“这恶道士修为大是不弱，又有嗜血鸦相助，片刻间必然拿他不下，还是先救这孩子为妙。”

        主意打定，丁瑜大袖狂舞，顷刻之间划出一道道光波，将来势汹汹的嗜血鸦纷纷逼退，抢到白水身边一看，赫然一惊！

        但见少年躺在地上，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呼吸也甚是微弱，他的全身也血肉模糊，显见是受了重伤。丁瑜先用仙家真气将他狂流的鲜血暂时封住，又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只见少年胸口印着一道拂尘印子，颜色紫青，深陷入肉。他不由惊道：“这少年好重的伤势！”

        丁瑜轻轻搭了搭白水的脉搏，眉头不由一皱：“这寂灭上人好狠的心，对付一个不会功夫的少年，竟然下如此重手！着实可恶！”他不由一阵大怒，挥手向着旁边一掌拍出。却恰恰拍在院中一个石凳上。想那丁瑜修仙多年，修为何等精深？这掌盛怒之下击出，威力自然非同等闲。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石凳应声而碎，他的手掌却分毫无伤。

        楚璇这时也急急赶到，看到满身鲜血的白水，小脸顿时吓得煞白，却还是忍着惧怕，上前急切问道：“丁大哥，他怎么样？”

        丁瑜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终于沉声道：“这少年怕是活不成了。”

        楚璇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丁哥哥你想想办法，他还有气息，他还有救，你一定要救活他啊。”

        丁瑜摇了摇头道：“他之所以有气息，不过是侥幸之下留了一丝心脉，但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骨骼尽碎，经脉尽毁，就连内脏，也损伤了大半，恐怕——”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楚璇已紧紧拉住他的手，哭道：“丁大哥你想想办法啊，你是我们七星阁的骄傲，向来神通广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少年救过我的性命，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丁瑜叹了口气道：“也罢，多活一刻是一刻。”说完，但见他双手掐诀，一道道金光在指尖徐徐升起，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白水扶正，双手贴在白水背后，将仙家真气透过双手传到白水体内，小心翼翼地替他修复着受伤的经脉。但白水手上委实太重，输入的真气也只是杯水车薪，难以奏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丁瑜的头顶热气不断升腾，渐渐形成一股股股气流，如同烟雾般在头顶盘旋不休。丁瑜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衣裳也很快湿透了。又过了片刻，他的体力渐渐不支起来，身子竟开始发抖，显见是到了极限。

        楚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白水的疗伤。这时忽然看到丁瑜身体发颤，一时又惊又惧，内心不由一阵担忧。

        又过了数个时辰，却听白水忽然“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他吃力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只觉眼前一阵模糊。

        丁瑜终于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双手。却见他的面色一脸苍白，身躯微微颤抖，显见是消耗不轻。

        楚璇看到白水醒转，不由大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终于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见白水醒来，以为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内心一阵欢喜。

        白水咳了一声，虚弱地笑了笑，却并不说话。他性子孤僻，人也骄傲，虽然内心感激别人救他，嘴上却连一个“谢”字也不肯说。

        丁瑜性格豪爽，胸襟气度非凡，自然不会跟白水一个孩子计较这些，他只是望着白水徐徐道：“孩子，我虽然拼尽全力，却也只保得住你三天性命，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与家人团聚。”

        楚璇听到这里，面色一变，方才的欣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愁容，我见犹怜。

        白水低下了头，神色间一片黯然，他苦笑着低声道：“家？家人？我也很想知道我家到底在哪里，家人是谁？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丁瑜叹了口气，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那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来，丁某就算搬山填海，历尽艰辛，也必然帮你达成！”

        白水性子向来倔强，几时愿意接受别人的恩惠，他挣扎着站起，望着丁瑜认真道：“我自幼漂泊，受尽旁人冷眼，对这世间再无半点好感，更无甚留恋之处，死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愿你们能好人做到底，在我死后，将我葬在一个没人的深山茂林里，从此再不沾惹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也不必担心被人打扰，更不用遭人白眼和欺负了。”

        楚璇听白水说的凄惨，忍不住落下泪来，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年纪和我差不多，不要这么悲观，以后的日子——”她本想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忽然想起白水只剩三天性命，一时悲从心来，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更是止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

        白水向来被人冷眼相待，这时看到楚璇为自己伤心落泪，心下不觉微微一暖。看到这个清新秀丽的女孩子苦楚的样子，竟不由得内心不忍，反而安慰她道：“我无牵无挂，也没有什么念想，死了也没有什么。何况人生下来就注定会死，也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他年纪虽小，却饱经风霜，这一番话说的深沉惨痛，丁瑜的内心也不由一震。

        不想楚璇听了这话，哭得反而更凶了。

        白水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他微微抬首，不经意间却又看到了天空漂浮着的白云，不禁暗叹道：“却不知我死后会去哪里，又会变作什么？是消散一空，还是化作一朵白云？如果可以选择，那我宁愿做一朵白云，还可以笑看人世浮沉。”

        丁瑜望着白水，神色间一片复杂，似乎欲言又止，终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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