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睚眦必报

刘衍的头发似乎颜色更浅了些，脸上有些亮亮的，仔细看是画了淡妆的，这日换上身米白色的衣服，外面披着件水墨风格的外搭，看着有几分仙气。依旧先拿着排名名单总结分析了这次考试的名次，又下了讲台发了文理分班志愿单，赵珉然始终看着窗外，看太阳从薄雾中缓缓升起，看时间过得很慢，被走下讲台的刘衍敲了两下桌子唤回心神。

        “有些同学即使有进步也不要骄傲，保持好状态才是关键。”虽然没看赵珉然，但他站在赵珉然桌边强调了一句，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计算文理科分数的公式让学生自己计算哪科的优势更大。岳严想也没想就自作主张选了文科，赵珉然转身打开包发现笔也没带一支，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台上的刘衍。只有严益禀算了两遍发现文理都挺好，分数相对平均，我们几只鬼在窗边看着这些孩子为未来发展发愁觉得有些无趣，趁着阳光正好天气也不算炎热又开始了一天的假寐。

        到第二节课下课赵珉然一下惊醒看了眼手机，又把桌子上的卷子叠成小块塞到包里，把包胡乱塞进校服看看周围没人发现跑出了班里。

        厉夫人赶快跟上，我扶好了眼镜准备看看这孩子又一次的逃课生活。

        赵珉然一路从教学楼后面绕到栅栏旁边，爬山虎藤树叶间隐隐约约露出些腥红色的光斑，风吹开树叶间沙沙作响的野中露出外面举着透光红伞站着的许诺，赵珉然一路跑过去，看许诺穿着件白色两件衬衣，红伞透过的光照在身上让衣服也添上些颜色，分明在有些阴霾的白天却让人不由得想到了那日稻田中醒来的晚霞。

        赵珉然有些害怕，爬上栅栏的时候几下没踩稳，看着许诺放下了红伞伸着手扶她下来，想也没想就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次身后没有追来的老师，两个人打着伞慢悠悠晃到学校后门的书店旁边，可能是学区附近这里又开了两家便利超市，门口摆放的公仔看着着实可爱。

        “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但还是想说声恭喜。”许诺的声音也好听，赵珉然抬头看着他，发现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闲。“今天我们去哪里？”赵珉然问话间看到前面有个很美的长卷发女人往这边看了过来，红伞从眼前坠落收起，再抬眼已经没有刚刚那人。

        “学习久了，我们今日去运动运动吧。”赵珉然看看身上的运动服，觉得这样也挺合适，说着稍等到了对面刚刚那个女孩子去的便利店里，这店有两层，环视了一圈没再看到那人，赵珉然有些遗憾，买了两瓶水又拿了两个展示柜里的公仔去结了账。

        从店里走出来对着路对面的许诺晃晃手里的东西，看到他身边已经拦下来辆的士在等着她。上了车只听许诺说去新城区103号街。“新城区那边刚建设不久，没听说有商圈。”正想给许诺分享公仔的赵珉然像想到些什么，视角里厉夫人也附和小老板的地点选得太偏僻了些。“据说是因为新区的马路更宽阔，老鬼们都嫌弃闹市区的地方太小了才定的那处。”想想那边目前人类世界就有个水族馆和历史展览馆连个卖水的都没有就只能在鬼街消费也觉得这些人定在那处是否别有用心。

        车上的赵珉然给许诺挂上了公仔，询问毁约怎么没来，许诺直说毁约是个懒鬼，日上三竿了也没起床。

        正想着许诺要怎么给赵珉然解释鬼街大门上的精灵，这车不知不觉就到了站，许诺用手机付了款车也没开走，再看时司机又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现在的工作都好辛苦啊。”赵珉然说完被许诺拉着到了鬼街门口，这地方能看到的除了我们就只有这些体内有毒素的人，不是被带着进去大概就成了别人的外卖。

        虽然在白日，门上不自然的光斑也吸引了赵珉然的注意，凑近看时许诺先发了话。“这些都是机器制作的电子设备，造成了童话里精灵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对吧，”没给赵珉然反应过来的时间带着她进了鬼街。

        “这里的名字也很奇怪。”赵珉然的心情我大概了解，周六这日人多，街上热闹非凡，这里的人都能看到这个肥美的餐饮，每个人都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却又怕影响之后的事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

        “嗯，大概是朋克风主题的街道，取了个这样的名字。”说着带着赵珉然一路沿着左边走，还不忘嘱咐她左边才是最好的。

        “许诺，可对面才有甜品店。”这条街对于普通人来说哪里都很特殊，赵珉然看着对面街道的建筑有些跃跃欲试。尤其那家鬼客甜品店中走出来个穿着黑色外搭白色里衣的人背影有些眼熟，转过身看原来是许言，可能是察觉到目光，他也看过来，摆摆手，礼貌的点点头。

        “这样，你站在这里。”许诺带赵珉然到了旁边飞鸟造型的路灯旁边，分明是鹰的造型怎么看怎么像猫头鹰。“闭上眼睛数五个数，我给你个惊喜好不好。”许诺拉着赵珉然的手放到了她自己的眼睛上，嘱咐着不许偷看。

        许言走了过来脱了外套，许诺也朝他走了过去接过外套一下套在了身上，许言拿着蛋糕袋子走到赵珉然身后，许诺撑着红伞站在对面。

        “二、一。”数完转身看到许诺提着袋子献宝一样嘚瑟着，看到对面那个笑得礼貌又无奈的人穿着黑衣手里举着红伞，又看看眼前的许诺说了句谢谢。

        “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眼底都没有泪痣，到底谁是谁？”我又一次问向其他人，这一次厉先生回复了句：“说过了，这么多年，还没看清楚过。”总归谁是谁都无所谓，在猎物面前的那个人名叫许诺就可以。

        赵珉然沿着左侧街道跟随在许诺身后被一家其貌不扬却在这里极其显眼的建筑吸引，是那家低矮尖头破瓦房，屋外红砖都没有刷涂料，显得土气又残破。“许诺，这家店好奇怪。”赵珉然问完走进看门上上了锁，打烊的牌子下贴了张纸。“道无常而有偿，因两面存三刀。这家店名字这么古怪吗？”赵珉然读着上面的字，我的手摸上了袖子里没处理掉的短剑，一瞬间害怕别人发现些什么，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这家店无名，也不常开门，可能是给别人留的，咱们走吧。”许诺有些不耐烦，赵珉然把牌子又翻了过去跟着许诺走到了上次我去定制小龙睚那家店旁边一个店子，外面看着中规中矩三层没什么特别，建筑偏现代，棕色楼上有个彩色匾额还真是有些朋克风，上面依旧是可爱花体风格的字写着“睚眦爆爆珠”，窗户上的闪光贴纸看应该是家运动场所，斜对面两家睚眦老板家的店铺中间刚好开了家“貔貔运动不止球类”商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放着各类棒球、排球、网球用具。

        进到店里服务生不少，有几位看着运动完一身汗的客人正在享用冷饮，看到许诺赵珉然进来都好奇的看了过来，看得赵珉然浑身不舒服往后退了几步。

        许诺拿了个手牌带赵珉然到了二楼，用牌子打开个房间门，里面倒是宽阔，屋内墙壁上左右有许多发球孔，正对面的墙壁上放着这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网子和球棒，贴墙的柜子里还有防护服、护目镜和鞋套，场地中间隔开几个位置。

        “这里的老板崇尚暴力美学开了这家店，平时用来解压倒是不错，为了突出他们家企业文化有彩蛋哦。”许诺帮赵珉然带好护目镜和头套又穿上防护服，打开开始按钮出来个屏幕，上面显示了各种颜色和形状。

        “根据对应颜色和形状击打能打折，最高五折优惠，其实这里是家饭店。”许诺说完自己也穿戴好了衣物，在墙边的选项里按了些按钮，和赵珉然说了句开始，墙两边的发球孔里传出个刺耳的声音，一个小丑形状的东西飞了过来，赵珉然拿着棒球棍打了过去，里面溅射出绿色颜料喷到了地上和赵珉然的护目镜上。“有意思吧，里面的填充物是可以自己选的，我都选了几个，你可以体验一下。”随之而来的爆爆珠除了不同基础形状的还有动物甚至像人偶的，里面除了液体还有细沙和颗粒，碎石颗粒撞击到护目镜上很刺激，踩在脚底下粘上了各种颜料绘出了些线条。许诺说完往赵珉然身边打来一个爆爆珠，在她眼前瞬间炸裂，飞溅出各色的闪光。“是钻石吗？”赵珉然问完许诺不在意的又打出去几个粘液填充的爆爆珠。“想什么呢，水钻吧，注意力集中些，防护服上填充物太多会被笑话的。”许诺倒是不在意，赵珉然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自己面前的球上，看着里面各种填充物炸裂，第一次体验到了破坏的快感。赵珉然完全感觉不到累，除了她，在看着的我也在期待下一个填充物是什么。“许诺，这东西是黄金吗？”听许诺说了句镀金吧，又不在意的打过来一个爆爆珠，我们都等着里面炸裂出什么填充物的时候只看赵珉然的护目镜上一片腥红。“被骗了吧，是红色颜料。”许诺坏笑着看赵珉然擦拭自己的护目镜和头盔，还是有红色颜料流下来挡住她的视线。最后几个球里大多是闪粉，飞舞到空中很梦幻，倒不适合这个混乱又带着诡异美感的房间。

        “现在和我做一件事。”许诺说完倒在了各色颜料中，双臂比心，双腿画圆像个□□样。“你干嘛呢，这样好蠢。”许诺只说快来快来，赵珉然没办法也跟着趟了下来，屋顶上的摄像头把他们两个的样子映到了屏幕上。“失策，颜色没搭配好，下次来画更华丽的画吧。”赵珉然看到屏幕上各种颜色层层叠叠中画出的爱心也跟着用手臂比了个心，双腿只蹬出来了个竖状再没力气画别的形状，许诺就这样喊了三二一屏幕自动拍了照。

        本想就这样摘了眼镜的赵珉然看许诺还没走又去了墙边的板子上，过去问他是不是还想再开一局。“说了这里是饭店，来体验下暴力式厨房。”许诺的声音极其灵动活泼，让一旁的赵珉然也跃跃欲试。

        “不对，鬼街的厨房，许诺要干嘛？”我问完没有人回应，只看许诺把赵珉然身上防护服的扣子都扣紧，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其实有经验的人会自己打进去调味料，但我们是新手，就选择了捣肉环节，一会儿出来的球都是实心的钢球要用力打进面前的洞里知道吗。”赵珉然说着知道了，原地跳了两下，扭扭脖子转转手腕，看着面前血盆大口样式的黑洞跃跃欲试。钢球从孔里出来，赵珉然一棍子打进洞里，听到个撞击到软物上的闷响。许诺说着力气不够，一棍子打进去自己面前的黑洞里闷响声更大。

        “原来打到肉上是这样的声响，我们两个人需要这么多肉质吗？”看着两个巨大的黑洞里看不见的肉，只知道这么大个洞打进去都能听到闷响应该浪费了挺多食材。

        “嗯，这家店很良心的，尊重所有的自备食材。”许诺又打完一棍子刚说完就听赵珉然说了句我们没带食材，说完也打进个钢球。

        “这里是饭店饭店，当然是厨师自备的食材了，赶快打球，你那边做出来的要是不好吃我可不会替你解决。”许诺那边的钢球很快都打完，等着赵珉然这边的最后几球，看屏幕上小睚眦跳出来说着恭喜，左摇右摆的极其可爱。“这家店的吉祥物好有意思。”许诺没回话拉着赵珉然到柜子边换下身上的衣物。“食材要趁着新鲜吃才好，我们下午再继续。”许诺去门边的牌子上选了清洁按钮，预定了楼上的座位，这一切都和人类世界没什么两样，至少在赵珉然眼中的确如此。

        许诺选了鬼街靠窗的位置，这里来吃饭的人挺多，厨师速度也快，一碗肉羹就这样端了上来，还上了盘芝士拉丝肉卷。赵珉然看着好看的摆盘很满意，尤其是每道菜都有个吉祥物雕刻，中间的刺身拼盘中还有个雄鹰冰雕。“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怪，这是白肉还是红肉？”赵珉然尝了一口没尝出是什么材质，许诺看着窗外街道上像大白鹅的鹰说了句：“肉糜。”赵珉然有些不满他的敷衍，看着肉羹说了句这我能看出来。

        周围人还是时不时看着赵珉然，甚至有些人那着手机就要拍弄得她很不自在，放下筷子也没什么食欲，许诺尝了一口刺身也放下了筷子，两个人看对方都没有什么胃口又下楼回到了房间里，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有个屏幕上的小睚眦还在跳上跳下的说恭喜，这房间窗户很高，在里面只待着有些坐牢的错觉。

        “黄鼠狼说带她来我们的世界，至少说到做到了。”厉夫人看着还什么都没发现的赵珉然，她正研究着一会儿要如何搭配颜色打出好看的爆爆珠图画，没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什么奇怪也没发现吃的食物有什么不对。

        枯燥的学校生活已经结束，赵珉然还沉浸在爆爆珠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她似乎爱上了作画，把不同颜色溅落到不同局域，胡乱擦干净眼前护目镜上的污渍看显示屏上的提示来规划她的图片，即使依然凌乱但还是没办法阻止她的热情，这个平日里看着胆小的女孩子好像格外欣赏睚眦老板的暴力美学。

        许诺已经累趴下，看着赵珉然还有力气站起来捡地上的星星石、珍珠和水钻还有纯黑色的石子，星星石撒到了许诺的头顶，珍珠摆成了满月，用脚在许诺身边踩出了条白色的过道撒上水钻，又在最下边摆上黑色石子，自己趟到了石子上方。“我们要拍照啦，楼上的听到了请伸手牵下手边的线。”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的样子，虽然离得远但手边被踩出的白色过道像条粗绳索在两个人手边，许诺的位置在左上角靠近头顶的星空，赵珉然的位置在右下角靠近底部的森林，两个人都假装牵着不存在的绳子，喊了三二一留下张还不错的爆爆珠照片。

        出了鬼街来时的出租车居然还在路边，赵珉然上车报了摘星院的地址，看着手上两张打出来的照片，一张两个人头对头比着心躺在色彩堆叠的色块里，一张离得很远都乖乖的躺在摆好的背景板中。“这张可爱些，这张文静些。”赵珉然比较手里的两张照片做出了评价。“你可以收获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只要你想，其实优秀和听话没有必然联系。”许诺这样说完把鬼客的甜品袋子递到赵珉然手里，本想推脱的赵珉然看许诺没再看过来说了谢谢。

        赵珉然半路去了运动商品店又买了个棒球棍才上车回了小区，这时眼前寒光闪过岳严拿着小龙睚挥舞间砍断了桌角，很显然这也是他没想到的。看着他愣了一下又老老实实收剑出了家门，这一次慢跑的目的地没猜错的话还是曾经那个小树林。

        周六这天放学早，外面雾气重些夕阳都没了颜色，岳严在这样灰蒙蒙的天色下出门，一路从高架跑下看到路边围着许多人，药店外的场景与那日文具店内相似，听围着的人群说这家老板被人分尸，心脏也不翼而飞，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尸体前几日已经被运走。

        药店外还能闻到些血腥味夹杂着药物的苦味，玻璃柜台和白色瓷砖地板上尽是结痂泛黑的血迹，我看着原本这几日生动起来的眼神又渐渐陷入沉寂，看着雾气弥漫的夕阳光线，岳严右手握紧袖中的小龙睚没上高架从下面的马路上慢慢走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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