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鱼零吾
赵珉然紧张得吞咽下口水,皱起眉呸了口泥沙,旁边老孟也探头探脑巴望包里瓶瓶罐罐的药膏纱布。“饼哥加油,你现在是全村希望。”严益禀翻得仔细把包里东西一一放到地上又翻开最下层背包垫。“放心,我特意加了防水袋。”自信不到一刻拿出袋子已经破裂,里面已经潮湿,在众人目光下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完全没有反应。
“难怪他们不着急啊,合着等着一网打尽呢。”老孟头上一疼,刚感叹完就哎呦一声嚎叫出来,严益禀的消毒棉签虽迟但到,几乎成了几人噩梦,中间隔着的赵珉然后倚着给他们让出地方,看向老孟的目光有些同情。
这三人包扎这地下泥沙钻出几只螃蟹,岳严戳了一只不见它打洞钻下去,只顾着往水中跑。
“你刚刚说什么?”旁边三人被岳严问得发懵,这一问吓得严益禀也下手没轻没重又听老孟喊疼。“你可真会挑时候问,说他们不着急啊。”
两只人鱼游近只探出莹白双眼看不出样貌性别。“是一网打尽,跑!”岳严喊着跑到身后拽起地上老孟和赵珉然,地上泥沙已经脱落显出渔网。这一处网中牵扯处旁边网格也翻扯出痕迹,网中四人被巨大拉力拽入水中。四面潮水涌来进入鼻腔冲击耳膜,严益禀只觉得有人推了一把,眼前水面网罩上只有道狭窄裂口,岳严已经沉到水中,连带老孟也从赵珉然手边沉下没抓住那双上拽的手臂。严益禀在水下抓着赵珉然拉住渔网边沿,试探游出,大衣下摆卡在缝隙里,两侧下拉力加大,严益禀拖了外套从里面钻出,身后赵珉然出来得倒顺当,不等往下救人眼前出现个熟悉身影。石壁中女人下身蛇尾摔荡,上身几乎融进海水只有褶皱蛇蜕,头上乌发飘散水中,两双眼睛开背间口中吐出芯子已经围住两人。
周围水中隐没几只人鱼,只在远处看热闹,蛇尾缩小范围正要把两人围困这两人上浮只觉得顶上光线明亮,薄冰正在水面凝结。还没游出水面眼前碎发里四只兽瞳盯着两人,蛇蜕包裹着四肢在水里只看到手上利爪,几乎全身透明,四肢触手抓上两人电锯砍断头颅,棒球棍直接击飞,赵珉然后腰流出鲜血几乎把白毛衣染成红色,怪物依然未死,抱着两人潜入水底,电锯砍到女人腰上肉瘤接口也给严益禀裤子上割开口子,鲜血染得周围浑浊不清,捆住严益禀的两只手刚有松动,严益禀提膝踹上锯出伤口带着赵珉然游离,水里东西追过来被赵珉然踹到断裂颈项,张牙舞爪在水中翻滚。水底被搅动得波涛汹涌,几只人鱼打旋着游曳稳住水面,看热闹一般游开,游走间向严益禀摔动几下鱼尾,优雅迷人,其中一只鱼尾凸起处鱼鳞映亮照出个四方黑影,尾巴上缠着缎带,扫过严益禀面前带子上露出个金属人偶徽章,从严益禀眼前划过顺着鱼尾坠入海底,严益禀眼看就要跟着潜下去,被身边人拽着衣袖。眼看身后还有怪物追击,棒球棍直接朝着严益禀腿上锤了下去。
海面光线又亮了几分,头上凝结成冰再无法换气,赵珉然已经吐了些气泡出来,游动着更是力不从心。严益禀拖着赵珉然游动也已经憋得胀红了脸,游向未结冰的缺口,身后断头女人伸手双手要抓着两人双腿。身边赵珉然动作已经迟缓。严益禀推开她到边上,纵身从唯一缺口跃出水面,身后怪物跟着扑过去,严益禀回落水中怪物上半身冰封冰层中,蛇尾摔荡着敲击薄冰已经有了裂痕。这蛇尾摔荡得没有章法,冲荡着严益禀也摔出去好远,眼看断首女人要冲出冰层,水中电锯击打水花把怪物又砍成两段,蛇尾沉入海水,断头上肢也再不动弹。
一切过后目之所及再看不到一处缺口,海面被冰层覆盖,只有赵珉然手里球棒一下下击打冰面的声响。严益禀已经憋闷得头晕目眩,凑近还真看到几块裂痕,冰层撬开两个巴掌大小的口子,这两个人仰面挤在一起大口呼吸,鼻腔险些呛了水,面容卡在冰洞里,从上看活像两张黏连在一起的□□。
“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泰坦尼克?”严益禀手指扣着冰层不让身体下沉,已经冻得通红也不敢离去半分,扣得极其用力,脸上被冻出些红痕。旁边赵珉然已经有气无力,几次要沉下去又被严益禀拽上来。
“我懒得骂你,你刚刚是疯了吗?”抱怨着口中呛了两口水,严益禀拉拽得不及时,忙着在旁边用电锯尾端又砸开些洞口,足够两人头颅探出来,这两人头对头也不对,一同眺望远方只有一望无际的海面,不知不觉已经远离岸边很远。冰层又要愈合,棒球敲着冰划到赵珉然脸上磕到了鼻子,血水滴落冰层粘在一起也成了冰渣。
“我看见陈一舟的校园卡了,他之前来了这。”这一刻的严益禀竟然和岳严有些像,旁边赵珉然揉搓鼻子没抬头看他神色,只是听到这话反而喊了回去。“你可醒醒吧,你还看见他在病床上,你还看见岳严老孟沉进海底了,现在不能因为一个已经没了兄弟再搭上其他人,水里那两个可也是你兄弟。”冰层已经几乎要凝到脖子上,严益禀面对着赵珉然看见她鼻子上的鼻血,鲜血流到嘴里终于让这个人嘴唇有了些颜色,这地方到处都是鲜血出了面色好像哪里都染了红。“我明白。”赵珉然已经结冰的睫毛看不清严益禀的样子,只觉得他的眼睛里总有又找回些温度,说完憋气沉了下去。墨兰水底里这两个白衣人身上都染着洗不掉的血水。在远离河岸的入海口不要命的往下沉,谁都说不定最后究竟有几个人能生还,可这两个人的动作没半点迟疑。越往下光线愈发昏暗,水里漂浮起残破渔网,上面勾着些
水藻游鱼尸体却都是死物,翻着肚皮,身上都有被啃食痕迹。
眼前河水浑浊暗淡模糊不清,只有个散落地上手电筒闪烁灯光,严益禀看着身后赵珉然抓稳了渔网,游过去查看,地上还有些废弃家具皮包,看不清年代,只觉得款式过时,在海水侵蚀下已经褪去颜色连表皮也翻折起来。唯一闪光手电筒压在个瘸腿木质躺椅下方,刚好卡在断腿与泥土夹角。伸手去拿眼前水中扶起许多泥沙,赵珉然扶着旁边立柜门也沉到地上。搬开躺椅一角,上面木屑几乎触手碎成粉渣,破布棉花中挤出几只蛆虫,严益禀拉过赵珉然浮到立柜上,那几只虫子四散游开。撑着的木质柜子上里发出些啃食颤抖声音。两人游到柜门前,这柜子一人多高,双开门,把手已经掉了一个,木质门上列出几条裂缝,里面有水渍喷出,赵珉然严益禀武器拿着严阵以待,打开柜门,里面一人高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满透明蛇蜕,正在水中起伏呼吸,透明波摸里包裹两样东西,陈一舟的校园卡和他的运动眼镜。
棒球棍挤压蛇蜕挤出些黄油般脓水,黏糊了这一出水域,这东西看着恶心却没什么威力,正用棒球棍捣毁着,顶上隐约有光斑闪过,严益禀手中手电筒照过去没发现东西,赵珉然手下动作不停,撕开上层蛇蜕到最后一层上面有些血丝,上下起伏着像有呼吸,也没管这许多,双手撕开听到女人凄惨哀嚎,眼前穿过一物,被电锯锯断,贴合赵珉然脸颊滑落衣服上,是半截壁虎,上半身逃跑只剩断尾,严益禀看着刘海少了一半的人拿起运动眼镜在衣服上擦干净当护目镜套到赵珉然眼前挡住了少了一半的刘海,带上校园卡套往前游。
这地方虽是河底却像废弃垃圾场,地上各年代废弃物都有,不同年代收音机和废弃电视,还有些打火机和泡到变形被石头拿起来的火柴堆。渔网覆盖四周,网住了些蜉蝣海藻,几条游鱼在上面挣扎着无法挣脱,前方有几个高大黑影,赵珉然严益禀停下一刻,赵珉然用两根手指一个比划了前行,旁边人点头,却都拿起武器。
靠近看黑影是几个雕塑,不同颜色相同形状的海浪图案,石雕金属雕塑都有,白色海浪金属雕塑褪去了些油漆露出原本光泽,在这里只显得杂乱。比起海底相更像废弃垃圾场。
再向前渔网繁杂几乎铺出了通路,这两人顺着渔网向前游看见眼前景象呆在原地,闪烁灯光下照射出一排排毫无规则黑色石柱,石头上大多绑着似人非人的东西。石头上人类上半身是人形,穿着服饰季节各不相同,身下拦腰处只有些肉瘤下身一条晶莹剔透鱼尾说不出的诡异,凑近看几个人身下透明鱼尾中还长了条缩小版墨绿鱼尾接在身下。棒球棍试探性碰上,透明鱼尾抖动一下,上半身人形女人面色痛苦,腰间两侧插着鱼骨,身后绑着的是个只有上半身的人鱼,嘴唇发紫,再没有知觉。
电锯碰撞石头在水中滚出些气泡,旁边老孟岳严两人也被困在黑色石头上,原先在林中保护众人的人如今无知无觉面色惨白,岳严被解下来,严益禀看着赵珉然有些怪罪,看她终于知道接过人来,旁边老孟头上绷带到已经松动,刚锯断绑着的绳子两人也倒在地上,周围围绕层层叠叠的人鱼,竖直舞动尾鳍舒展歌喉,只觉得耳中再听不到声音,严益禀看着身边三人,连耳朵里也流出血水,胸前校园卡浮动起来遮住了地上岳严面孔,飘带挡住了赵珉然和老孟,金属徽章还很崭新,和外面那些已经旧物看上去不同实则马上也再没区别。
周围光线也暗淡下来,地上凑近黑影依稀可知身后危险,只是四人再没反抗余地,声音冲击脑腔让头上都蹦出青筋。严益禀看着也倒在地上低头的赵珉然最后闭上了眼睛,身前岳严还无知无觉睡得安逸。周围响起鲸鱼悲鸣声,似倾诉如低语,缥缈恍惚引人神往,伴随歌喉身边人鱼四处逃窜,周围水面中闪出些粉绿色银光又忽然消失水中不见。
赵珉然拍打严益禀肩膀拽着岳严往上浮水,一个脱力反而自己呼出口气,身边严益禀带着老孟也行进缓慢,眼看二人已经呼出许多气泡,眼神也已经迷离,冰层破开个缺口,四方端正,带着几级台阶,严益禀赵珉然再没想其他带人出去。不知何时外面已经飘雪,夜空中雪落冰面照出片纯白,之前碎冰层层叠叠消失,眼看四人要摔下水面,这一处冰层加厚,流出条通路直到远处女人身边。周围水面上又露出几颗人鱼头颅却不敢靠近。
身后冰层一节节断裂,再没有回头路,赵珉然满身水渍扛起比她高了一头的岳严,咬向嘴唇又尝到一口腥甜。
“走吧,她要我们过去。”严益禀已经无知无觉,挎着老孟双腿在风雪中打着寒颤,这一路不远可步步艰难,身后赵珉然打滑一头磕到地上,岳严摔出去咳出口水。手上球棒滚落滑到水中,沉下去都没看到个影子。前面唯一有知觉一个人回头看着他们,想弯腰颈上卡套绳子结冰,衣服上也有些冰渣,扎到腿上电锯划开的整齐切口又在风雪里添了一抹红。赵珉然再挣扎起来背上岳严的时候身前递过了龙睚,握剑的手有些颤抖。赵珉然接过又掉到地上,剑刃翻滚扎入冰层,这冰雪深厚,看不到裂痕,岳严弯腰摸上剑柄也缩了下手。
“冷。”赵珉然哭着要蹲下去再站不住,身后岳严敞开衣服慢悠悠晃到了前面,严益禀看着他这样羽绒服下都已经结冰,泡过水的衣服除了沉重再没什么用处。绕是这样衣服脱了抖了抖冰渣又盖到赵珉然身上,瞬间冻得她哆嗦这和气。
“哥,点火。”老孟声音虚无缥缈,一句哥又让严益禀眼眶通红,脖子上陈一舟照片还傻笑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已经狼狈不堪,老孟手里拿了个油瓶,撒到冰层上,严益禀接过打火机点燃在冰上燃烧着多少有了些温暖。
这一路上严益禀背着老孟,孟响一路浇油,火光相随,照亮周边冰层凹凸起伏的骇人冰刺,黑水伴随人鱼,身后岳严驮着背一步步迈得艰难,走在赵珉然身前挡下些风雪,身后冰层一节节坠入水中,连带火焰一同消失不见。
还未到目的地老孟怀里最后一瓶油也已经空了,走过最后一节火焰冰层的脚步都有些留恋,最前方站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眉眼在风雪中带着春日温暖,皮肤更胜雪下清寒,娉婷而立,还未靠近只觉得乌发飘起应该是带着凛冽香味的,赵珉然往后缩了一下,下意识顺顺自己的头发,前面岳严严益禀已经拿了武器,女人身边水中垂着条银色泛着粉绿颜色神似极光的鱼尾,比之前见到的鱼尾要长些,颜色清浅些,那人看不见样貌隐在美貌女人身后,坐在冰层之上分不出敌友。鱼尾煽动水面带起些水花,用瞬间结成冰珠颗颗落入水里,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身前雪地中白衣女人飘向四人身前,看着他们严阵以待反而觉得愉悦。“救了你们就不会再动手果然是些孩子。”她这样说目光却跃过四人看着他们身后,一瞬间目光相对,唇齿开合间我依稀说了句“多谢。”却未出声,身边站着同僚,厉夫人只礼貌点点头也没多话。
“多谢。”难得岳严替他们开口,手里双剑压低了几分,其他人却不见放松警惕。
女人飘到近处下身散落风雪中与雪合为一处,低头看着这几个孩子却来了些兴致。“被我救可不算好事。”周围雪慢了下来,只有四瓣坠落极快,没等留意这几人低头揉着双眼,再睁不开眼。远处立桥上监控震碎,几个人揉着眼睛去看也看不仔细。
我听见身边厉夫人的叹息滑进了雪里溶进了水中混沌着萦绕心中再挥不开。
“零吾,走了。”女人说完化为雪花,她身后只有个半大女孩,看着表情却极其老成,双目像阅尽沧桑,注视这四人未有举动,等一片雪落眉间,印在额头才跃进水里,这入海口一瞬间冰封万里,皆是坚硬冰层,水面链接立桥上有道冰阶,看似简陋随意,实则步步稳当。
靠近桥身这一路四人逆风前行,风中夹带雪花吹拂颈项发间看着这觉得身上发冷心中微苦,岳严还是走在前面顶着风雪,身后严益禀已经快没有力气,老孟微微站稳开口只迎进满口冷风,拍拍肩膀前行,这一路吹得人再直不起身子,不等靠近桥底,一阵狂风呼啸,吹拂掉孟响头上纱布,白布上带着冰渣血痕泥淖飞向长空,暗夜中无月,只有星辰与飞雪融入一起,白沙凭风也映入夜幕不知几时落地。
桥边三人已经站在桥上,赵珉然摸着凸起处凝结冰层只觉得难挨,也没多犹豫攀爬着冰雪覆盖上的几处凸起爬上桥梁。灯光格外刺眼,再回头看下面竟然漆黑一片,之前难得的微光在强光下微弱得可笑,不仔细特意去寻都找不到之前人鱼出现的地方。
这一路上再无往来车辆,路上四个人的身影被拉得长到看不清身形,每一个都驮着背,满身伤痕,地上留下一排脚印水渍。岳严的双眼一直都足够安静沉稳,和人鱼的沧桑相比之下这双眼睛还带着些不服输的执拗,一条腿上膝盖已经破损得没办法抬动,还拖着身子不肯停滞下半点,脖子上血水干涸几乎和黑衣混成一体,看不清哪处是红哪出是黑,腰间胸口都划破了口子,隐隐能看到伤口被水泡得泛白,双手紧握利刃半点也不愿松开。
一路上旁边严益禀拖着电锯,锯齿划在地上留下行印记,这人恰好相反,始终垂头看向胸前校园卡,前路如何全不在意。
路上留下老孟破旧背包,来时满包东西如今已经干瘪,最边上赵珉然摘了运动眼镜在手中拎着,睫毛上还挂着冰珠恍惚间昏开眼前道路。
一路下桥回到公路上,旁边树林中安静森然,地上落了些积雪,没有足印也不带尘埃,圣洁美好,把一切诡异污垢藏于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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