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旌旗不倒

12月29号这日岳严穿戴得规整，第一次把校服衣领折得板正，两边对比了许久才调整出端正样子，校服下也穿了件暗色毛衣，配上深蓝发黑于莹白相间的校服，还的确像去奔丧。

        难得到班里不用背书包，教室里吵嚷得很，游戏机和漫画交换声音巨大。“哥们儿过节够素的，低调，绝对低调，你看看那几个。”老孟一进班里摘了头上红色针织帽，疤痕看着消肿了不少，拍上岳严肩膀指指旁边于洋他们，又看向班长他们。“嚯，我以为于洋他们穿得够骚包了，咱们班长也不遑多让啊，看不出校服下隐藏着这样的私服，真是真人不露相。”班里暖气足，学生进了班连校服也脱去上衣只剩私服，于洋他们几个里面穿着两边露肉的条衫，老孟假装挡着眼睛，还是偷偷看了一眼。

        赵珉然严益禀依然踩点进到班里和平日上课没什么区别，甚至严益禀还背着包，不等其他人围过去问，刘衍走进班里拍拍黑板听见了上课铃声。

        “集合去礼堂了，到了大礼堂都给我安静，我不想在全校面前批评你们啊。校服穿好了，一会儿有检查的。”刘衍转身刚好撞见迟到了的崔莉雅，花苞头都盘得松散，脸上带着汗像一路跑着过来，刘衍也没批评只让在门口站队，崔莉雅就这样站到了第一排，岳严走过往她手里塞回淡紫色笔记本，里面纸页不平整，翻开放着几张活页纸。前排人垫脚向后往再没和岳严对视。

        学校元旦联欢礼堂里坐满学生，还没开始座位下交换零食奶茶的就已经开始，舞台上灯光绚烂，趁得下面黯淡无光，可下面游戏机的厮杀也没见得安静多少。岳严手机亮起严益禀在死神群里发了句去厕所，看到消息也没多想就起身出门，到门口除了死神四人，于洋李龙王泽涛也都到齐。

        “走吧，送一舟一程。”严益禀背上书包转身往楼道里走，最后三人心里都有些沉重，老孟摘了大红帽子揣到校服怀里，听前面几人跑到严益禀身边笑话他：“还是咱饼哥重情义，但也没必要搞得跟追悼会一样，怎么欢送会还带前嫂子，这是藕还连着丝儿？”

        “你个土鳖，那叫藕断丝连。”李龙一巴掌拍到于洋脑袋上，他身形灵活些一个转身躲到王泽涛身后。“老涛，替我削他。”

        “龙仔，看破不说破，这可不兴说啊。”听了这话于洋得志般拦着王泽涛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身后三人像被一堵墙隔开了这些热闹，严益禀逆着光独自走在最前面，听了身后人的话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行人走到篮球场，这地方再没半个人，全校师生都到了会场里，严益禀还是带着他们去了最边上的场地。从包里掏出几件紫金相间篮球衣，和那日陈一舟的卡套颜色一模一样，只留出24号，卡通人物身上号码，再没管其他数字直接扔到几个人手上。

        “冬天的室外篮球赛，可惜没观众。”于洋套了衣服抱怨，看着严益禀从包里挑着卡在包里的篮球又想到陈一舟。“饼哥，咱们和舟舟本应该在舞台上战士个人技的。”说着还比划了个美少女变身，被旁边李龙推了个踉跄。

        “别抱怨了，那地方不适合我。”篮球在严益禀手里空转一周直接扔到地上，弹起瞬间于洋上前带着篮球转身扣篮，如他虽说，发间无汗也摔了下头发，展示校园特技，远远看着的确像青春校园剧。

        球落地被李龙抢了过去，那两个人在篮板前争得欢，王泽涛刚跑过去两步转身看向严益禀，同样是校服套着篮球衣，严益禀和其他三人站在一起眼神和他们已经明显不同。“饼哥不上场吗？”

        “不了，病还没好全。”严益禀站在场边看着，球场上三个人还没场下观众多。王泽涛也加入李龙他们身边，场地边四人不知道谁先坐下，带着其他几个也一并环膝坐在地上。12月底的球场再没之前的青春洋溢，风里只有几片枯叶，地上沙尘扬起迷了眼，赵珉然揉着眼睛，听身边老孟询问。“这时候应该温个热酒给哥们儿践行。”话音里有些抱怨，严益禀岳严都穿着高领深衣挡了伤口，看着就是知道这活动，老孟又往怀里塞紧了喜庆毛线帽。“饼哥应该早说，不然显得咱们小气。”

        “不了。”严益禀在边上看着场上几个人，于洋带球过人转身还对他比了个v字手势，被李龙一掌拍到脸上，断了手里的球，身后王泽涛假装吹哨，场上就三人倒打得热闹。“带酒太高调，就让他们以为一舟还活着挺好的。”

        周围风虽冷，带着严益禀的轻语却显得暖了些，岳严看着他环着一条腿看向场上出神，注意力全不集中，手肘轻碰对方膝盖就害得严益禀失去平衡手撑着地。篮球服衣角蹭了些灰尘，不等抱怨眼前递过瓶水。递到严益禀手里就不再看他。最边上的人拿着瓶子向往地上倒，没倒几滴又收了动作。一瓶水放回地上，反而是衣服沾了些身边水渍。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我们之前的人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还是说他们一直活在常识里，到毕业那一天才发现这个世界的常识是用来闭眼的。”赵珉然的话问得有些飘忽，身边几个人却听得真切，场上李龙惊呼着又断了颗球正好朝岳严身后，被长臂高举又打回场上，刚好到李龙手里。“谢了兄弟，上场吗？”球场边岳严摆摆手，李龙也没在意，未站稳就投篮投出个三不沾被于洋吹着口哨笑话。

        “咱们现在就是那颗球。”孟响手指着场上篮球，随着它的转椅，手指死死指着，紧盯篮球运动轨迹。“到平凡中度日去淤泥里求生，由不得人了。”

        那颗球在众人注视下在篮筐上转了三圈最后还是落地，不由让人失望，指着篮球的手方下，看到王泽涛拍了起来直接扣篮，跳下来震到脚单脚跳着有些滑稽。

        “活着或者死不瞑目。”岳严侧目看着赵珉然，散乱发丝间又有眼泪掉下来，也被严益禀看见，不耐烦得坐正身子碰倒脚边水瓶，扶起来按到地上震得赵珉然回了神。“你现在还有办法闭眼吗？”

        严益禀的没刻意压低声音，惊到场上其他人都看过来，篮球滚落框边架下，顺着篮球场凹槽一直滚到严益禀身边又碰倒水瓶。

        “呦，宣委来啦。”于洋挥手招呼声里一同回头去看的不但有场边四人，还有他们身后三只游魂，七人三鬼一同转身看向最后面刚站定的人，崔莉雅还抱着本子，颈项间散落许多碎发，看着几人一齐看过来愣了下。“老师让我来看看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李龙搭着于洋肩膀俯身做了个怪表情看向崔莉雅。“老刘头疯了吧，让女生来找上厕所的男生？”

        “也挺好的，下次考试多给我判几分。”于洋扒开李龙把他推远，去场边捡球，没什么心理负担接着上场，跳起来才预感不对劲。“啧，军师没了。”于洋带球跳起又原地落下，手里球直接传给了王泽涛。

        “劳驾转告老师我们几个发烧去医务室，于洋他们帮忙照顾。”见严益禀想到借口，场上几个又安心打球。崔莉雅撩开被风吹乱的碎发，目光下意识寻找岳严，见他点头，也跟着点点头，正要离开又被老孟叫住。“麻烦宣委能不能帮我们几个拍张照，想留个念想。”

        “好，好，稍等。”崔莉雅从大衣口袋拿出手机正看到对面四人一排背对着席地而坐，严益禀手里高举24号球服。不知道崔莉雅明不明白个中原由，手机内镜头等到了长风浮动赵珉然长发，飘起24号球衣衣角，于洋投篮，李龙跳起欲要扣下。身后王泽涛也追上前蹲下准备跳起才按动快门。声音响起这一刻画面定格在镜头里，放下手机，现实画面里严益禀正在膝头叠起衣服，抚平几下总是被吹乱的边角，装回背包里那一刻又揉得不那么平整。

        岳严回到家又高烧不退，球场上凉风吹得多了到回礼堂里都一直昏昏沉沉，任凭是街舞还是大合唱，是威虎山还是英文剧目也没能再让那几个人找回精神。元旦放假第一日屋外马路上格外吵闹，房间里却安静得可怕，分明鸣笛声遮盖住时钟转动，可这处因为主人家缘故显得有些死寂，连门外撞击也再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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